第六十二章
对于自己的身价只值三个肉包这?件事,陈屿之除了生气，还是生气。
副班想要趁着补课的名头和陈屿之搞好关系的愿望彻底落空。
毕竟这?位爷脸上就写了“不好惹”三个字。
副班不敢在这?上面触陈屿之的霉头，匆匆忙忙丢下一句之后,就慌忙跑开了。
陈屿之也没继续留在教室的心情,拎了书包就往外?走。
刚走没两步，就在楼梯口看见了一抹熟悉的影子。
成功拿陈屿之换了三个肉包的初梨急不可待准备回家。
没想到刚到楼梯口，就被物理课代表拦了下来?。
初梨对物理最感兴趣，成绩也不差。
所以下个月的物理竞赛,夏承安推了课代表和初梨参加。
“初梨，今天的卷子你做了吗？”
正好是放学的时间，夕阳西下,落日的余晖全数洒落在两人肩上。
初梨站在台阶上，两道长长的影子交叠在一处。
尽头正好落在陈屿之脚下。
陈屿之下意?识停住了脚步。
楼梯那边，少女少年?依偎在一处,好不和谐。
陈屿之轻轻嗤了一声，再?走近,却是完全听不懂的算式。
陈屿之不是第一回见初梨思考问题。
初梨做题的时候,有一个不太?好的习惯。
但凡遇到难题，初梨都会下意?识咬笔尖。
很明显今天遇到一物理题难度系数不小，所以初梨咬了十分钟笔尖,还是毫无头绪。
两个脑袋瓜凑在一处，唧唧歪歪的全是陈屿之听不懂的语言。
“先这?样?吧，我今晚回去再?翻一下去年?的真题,看看大题会不会有同类型的。”
物理课代表适时提出了中断。
初梨也赞同点头：“好。”
她还沉浸在题干中,连身后多了一人都未曾发觉。
林荫小道上，初梨走在前头，陈屿之亦步亦趋跟在人后面,踩着女孩的影子前行?。
快要到校门口时，迎面有小轿车过来?，初梨还没发觉，依旧低头研究题目。
陈屿之终于没忍住，一个箭步冲了过去，猛地拽过初梨的书包带。
“你走路不用看路啊！”
车子鸣笛声和陈屿之的训斥声同时响起。
初梨一惊，意?识回笼时，身子刚好和小轿车擦身而过。
“……谢、谢谢。”
惊魂未定，初梨心有余悸，白?着一张脸和陈屿之道谢。
刚才是在气头上，所以语气才那么恶劣。
莫名听见初梨的道谢，陈屿之颇有点意?想不到。
他讪讪扭过头，别扭说了一句：“……不用。”
书包带松开，两个人之间尴尬的气氛却依然存在。
现在还不到五点半，初梨终于想起此时陈屿之应该出现在班了。
她乍然抬头：“你怎么会在这?？”
说着视线已经往陈屿之身后瞥：“副班呢，她没和你一起？”
不提这?还好，一提陈屿之就忍不住牙痒痒。
“你还敢和我提这?事？”
初梨一脸无辜：“……为?什么不敢？”
好看的琥珀色眼眸慢慢眯起，陈屿之紧盯着初梨，提醒：“……三个肉包子。”
“副班居然连这?个都说了？？”
初梨怔怔，片刻，却忽然低下头，双颊闪过两片不正常的绯红。
陈屿之还以为?初梨是因为?三个肉包子就将自己卖了的事愧疚。
谁曾想初梨忽然抬头，面上是罕见的羞赧。
“其实，我本来?只要一个的。”
“但是副班说那家肉包买二送一，所以才要了三个。”
陈屿之：“……”
合着他连三个肉包都不如?？？？
他忍无可忍：“你就那么喜欢肉包？”
初梨眨巴眨巴眼，无辜：“还好吧，主?要是便宜。”
陈屿之：“……”
越往下聊气越不顺，陈屿之识趣放弃这?个话题。
点名要人：“明天还是你给我补课。”
他咬了咬后槽牙：“我给你买三十个肉包。”
初梨狐疑：“为?什么，你不是不喜欢听我讲课吗？”
陈屿之皱眉：“我什么时候说过不喜欢了？”
初梨理所当然：“因为?你都没听啊。”
陈屿之：“……”
这?事确实是自己理亏。
陈屿之怏怏收回了反驳的话，他低着头，很轻很轻呢喃了一句。
“下回不会了。”
初梨没将陈屿之的话放在心上，毕竟他之前的表现大家都有目共睹。
然而她没想到，那天之后，陈屿之真的像是变了个人一样?，上课也不再?趴着睡觉。
所有的习题都老老实实完成，卷子上全都是笔记。
学渣突然奋发图强成为?学霸这?种事只有在小说中才会出现。
现实中永远没有一蹴而就的事。
高一落下的功课太?多，陈屿之恶补了半个多月，也只能?堪堪到达能?听到老师讲课的水平。
他自己没发觉，然而这?一变化落在其他人眼里，却如?同见鬼了一般。
江妍早就习惯了儿子吊儿郎当的模样?，她也知道自己理亏。
陈屿之小的时候，她和陈宴炀忙工作，没有时间陪孩子。
再?后来?，又因为?工作和陈宴炀生了嫌隙，两人只要一回家，除了吵架还是吵架。
父母的闹剧最终以离婚收尾。
空荡荡的别墅也只剩下陈屿之一人。
江妍本来?还想着，陈屿之不喜欢读书也没什么，只要别沾染上其他纨绔子弟的坏毛病就行?。
但是她没想到，只是给陈屿之办了转学，陈屿之就忽然性情大变。
“屿之现在可认真了，吃饭的时候还在看书，我说了好几次也不听。”
要不是自己信奉唯物主?义，江妍都差点怀疑儿子被魂穿。
“他今晚是不是没吃多少，你煮一点牛奶，我给他端上去。”
“嗳嗳，好。”
阿姨笑呵呵应了一声，转身走向厨房。
之前只是听阿姨说陈屿之的近况，江妍还以为?那是阿姨的夸大之词。
直到她亲眼目睹。
房间开了一条小小的缝，卧室光亮偷偷漏了出来?。
江妍放慢了脚步，她读书时成绩也不差，自然听懂了陈屿之和对面那人打?电话的内容。
陈屿之戴着耳机，江妍只能?听见里边窸窸窣窣的声音，以及陈屿之时不时的提问声。
“小球先做匀速直线运动?，后面的轨迹是怎样?的？”
“哦，听懂了，我落了一个摩擦力。”
“公式在哪一页？”
……
还真是在学习。
江妍惊讶不已，不过更多的好奇是陈屿之对面通话那人。
好奇是谁这?么神通广大，居然能?让那个厌学的儿子爱上学习？？
可惜江妍听了半天，连对面是男是女都没听出来?。
陈屿之太?过认真，半句废话都没有，全程都在交流物理题。
江妍不好打?扰儿子学习，默默又将牛奶端下楼。
牛奶重新热了三回，江妍也偷偷上楼看了三回。
一直到夜深人静，陈屿之那边终于静音。
江妍敲门进屋，将牛奶搁在陈屿之桌上。
一抬头，却发现陈屿之还没挂断视频，只是摘了半边耳机。
镜头看不见对面的人影，只有满满一桌的试卷。
出镜的还有一支中性笔。
看的时间太?长，以至于陈屿之抬头朝江妍看了过来?，江妍也没发觉。
陈屿之将两边耳机都摘下：“……还有事？”
算不上熟络，不过比起之前的浑身带刺，这?种不平不淡已经称得上奇迹。
江妍倏然有点受宠若惊。
“没、没事。”
她将长发捋至耳后，笑盈盈道：“妈妈就是想问你，要不要请个家教过来?？”
“……不用。”
几乎是脱口而出，陈屿之没有任何的思考，就给出了答案。
拒绝得太?过干脆，视线一抬，倏然却看见对面不小心入镜的小指头。
陈屿之不动?声色将手机反扣在桌上，连嘴角何时上勾都不知。
他语气淡淡：“我已经有了。”
陈屿之会拒绝也在江妍的意?料之中，她也没强求，叮嘱了一句“别学太?晚”后，就施施然转过身下楼。
没想到刚出门，蓦地却在楼梯撞见一个意?料之外?的人。
离婚之后江妍好似和陈宴炀保持了某种默契，两人尽可能?不同时出现在同一地点。
所以每次回来?，江妍都会事先和阿姨通电话。
知道陈宴炀不在，她才会回来?。
离婚这?么些日子，她以为?陈宴炀也和自己一样?，没成想今天会在别墅碰上。
“好久不见”适用于所有久别重逢的人，只可惜他们不是。
犹豫了两秒之后，江妍终于还是选择了目不斜视，和陈宴炀擦肩而过。
“我买了宵夜。”
男人喑哑的嗓音在耳边响起时，江妍还以为?是幻听。
直至陈宴炀又补上一句。
“……你要吃吗？”
很奇怪，离婚之前，只要她和陈宴炀开始呼吸同一片空气，就没有不吵架的先例。
离婚之后，两人倒是能?心平气和坐在同一张餐桌。
“鱼汤面，不容易胖。”
不管是哪个年?纪的女生，都会担心发胖的问题。
江妍也不例外?。
江妍拒绝的话才刚到嘴边，陈宴炀已经给出了答案。
江妍讪讪收回话。
不过还是没有和前夫共度宵夜的想法。
“那我也不吃。”
她拒绝得干净利落，没有给陈宴炀任何回转的余地。
起身就要离开。
顺便给了陈宴炀一个提醒：“屿之不喜欢吃鱼。”
陈宴炀面色落寞：“……我知道。”
那你还买？
江妍一脸的不解。
不过也没打?算继续留下。
按照江妍对陈宴炀的了解，对方?最多也只是私自吃完，又或者直接将汤面丢进垃圾桶。
然而她没想到，陈宴炀会在自己经过他身边时，忽然抓住了自己的手腕。
靠得近，江妍才发现陈宴炀眼下布满黑眼圈，眉宇之间说不出疲惫。
好像是熬了几个通宵。
头顶亮着一盏小桔灯，昏黄的光线透过玻璃罩子，洋洋洒洒落在两人身上。
陈宴炀声音低低，带着难以掩饰的疲倦，隐隐还能?听出几分哀求之意?。
“……陪我一会，好吗？”
……
陈屿之还不清楚楼下父亲来?过，一直到一点半，那根不小心入镜的小指头才终于有了挪动?的痕迹。
起初还只是小指头，再?后来?，初梨半边手臂都出现在镜头之内。
陈屿之的视线不自觉落在那上头。
凌晨一点半，初梨才悠悠转醒。
耳机内先传来?的是初梨的惊呼声，不少想陈屿之也知道对方?是看见了时间。
再?然后，却是倒吸冷气的声音。
“……手麻了？”
房间忽然传来?陈屿之的声音，初梨猛地一惊，下意?识去找声源。
看见上边视频通话的时间时，初梨愣住，捂着发麻的手臂发问。
“……你怎么还不挂断啊。”
才刚睡醒，初梨还带着几分迷糊，她声音轻轻，和白?日清醒时大相径庭。
像是春风拂过耳边，柳絮飘在脸上，酥酥麻麻。
陈屿之喉结微滚，镜头之外?的手指，下意?识蜷了蜷。
“……陈屿之、陈屿之？”
初梨又叫了两声，“你睡了吗？”
声音终于将陈屿之的思绪唤回，同时回来?的还有自己的理智。
他佯装从容：“数学试卷最后一道选择题的a是怎么算出来?的？”
初梨的注意?力果然被转移。
“数学试卷吗，你等?等?，我找找看。”
……
日子向前翻滚，班上的“学习小组”只存活了一个月，就宣布解散。
原因很简单，第二次月考要来?了，到时会重新宣布排名。
昨天背了一整夜的语文，一直到教室，初梨还在碎碎念。
仔细听全都是文言文的常考句子。
宋凝及时递了咖啡过来?，她嘴里还叼着煎饼，毛茸茸的脑袋凑过来?。
“阿梨，你昨晚没背啊。”
“背了一点。”初梨懒懒打?了一个哈欠，“还差最后一个单元。”
宋凝“啊”了一声，好奇：“为?什么？”
初梨：“本来?想给陈屿之讲了两道物理题，结果不小心讲多了。”
见宋凝瞪大眼盯着自己，初梨还以为?对方?是在担心自己的成绩。”
“不过没关系，语文我周末就复习了一遍，不会有什么问题的。”
“不是，阿梨。”
宋凝颇有几分恨铁不成钢，她看看初梨，又看看后门的陈屿之。
以手掩唇：“你不觉得，你最近都和陈屿之在一起吗？”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初梨一脸好奇：“……有吗？”
“当然有啊。”
宋凝一拍大腿，开始和初梨列举种种迹象。
“以前放学你都是和我一起走的，结果现在你却一直在教室和陈屿之做作业。”
初梨张了张口：“那是因为?老夏安排了学习小组。”
宋凝：“还有，上周日我约你出来?看电影，你说要给陈屿之视频讲数学试卷，拒绝了我。”
“再?上上周，我本来?想和你一起去逛街，结果你说商场不方?便视频，也拒绝了我。”
一桩桩一件件，宋凝掰着手指头，如?数家珍。
一点点数落初梨的“罪行?”。
证据确凿，初梨无话可说。
要不是宋凝提起，初梨还真没发现，自己好像除了上课，其余时间都给了陈屿之。
抛弃了好友太?多回，初梨莫名的心虚。
她干笑两声，绞尽脑汁为?自己找一个合适的理由。
“那是因为?、因为?……老夏找了我。”
初梨一本正经替自己圆谎，“说让我好好照顾转校生。”
“而且都是学习的事，我也不好拒绝嘛”
初梨揽过宋凝的肩膀，温声哄着人。
“好啦好啦，这?周末我一定陪你去逛街，行?吗？”
“真的？”
“真的真的！”初梨就差举手发誓，还幼稚补上一句，“骗你是小狗。”
两个女孩很快笑着搂在一处。
笑声从前边蔓延到后门。
陈屿之不自觉抬起头，眼底也有了笑意?。
只是普通的月考，所以还是在原班级。
不过座位全都是按照上次月考的排名。
预备铃响时，所有人都自觉将书包笔记搁在外?面走廊。
初梨忘了将手机关机，赶在老师发试卷之前，匆匆又跑出门去。
意?外?和陈屿之撞见。
“你手机也忘关机了？”
陈屿之迟疑颔首：“嗯。”
初梨提醒：“那你快一点，别让老师看见。”
“好。”
“初梨。”
拉链拉到最尽头，初梨正准备起身，溜回教室。
蓦地，却听见后面传来?陈屿之的声音。
初梨好奇回头。
却见陈屿之定定盯着自己。
少年?背光而立，金色光线在他身后无限蔓延开。
“如?果……如?果我这?次考试进年?级前五百，你会给我奖励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