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宋玉的帮忙下,姚雪和梁逸被暂时放了出去。
“大人,他们做了这样的事情怎么能放出去?”铁征林几乎是咬牙切齿。
铁征林站在县太爷身边,看着摇着扇子的宋玉出门从走廊上走了,等宋玉的身影彻底没影儿了,县太爷一脸头疼地拍拍铁征林肩膀,开始和稀泥:“但是一直扣着也不行啊,这几日你也看见了。”
栖缪太得人心。
几个人才抓紧牢房里,当天晚上就有人跑到府衙门口求情,说三个人是冤枉的,再加上海棠书院的二十余个孩子还有症状,城里的几个大夫的医术加起来也赶不上栖缪,所以栖缪在牢里还没坐一会儿,就被县太爷安了一个‘将功赎罪’的名头放到海棠书院去诊治孩子了。
“那些孩子都是没人要的孤儿,被韩素娘拉扯长大,本来就没什么公道可以讨要,反正没了的已经没了,要是因为这件事能搭上小侯爷的门路,活着的以后要顺畅不少。”
县太爷提醒铁征林:“再说了,海棠书院的李先生,不是你好朋友吗?他苦读多年没有条路,寻亲到了几年好不容易寻到的弟弟现在也没了,总要顾着点活人的好处,小侯爷一句话,他就能从这里直接去京城了。”
这是一方面,另一方面是县太爷还想自己的乌纱帽再保一段时间,所以才给宋玉做顺水人情。
哪怕是这个理由仍旧不能说服铁征林,县太爷着急跟自己小妾打双陆,最终提出个折中的办法:“你信不过就跟着他们,如果他们有想跑的念头,立马抓回来打板子。”
铁征林铁青着脸去了。
——
“什么,放出来了?”姚喜简直不敢置信,姚雪和梁逸居然就这么被放出来了。
水榭上正睡觉的魏青蔼被吵到,不悦地问道:“小喜,你在说什么?”
一脸凶相的姚喜挥挥手,面前哆嗦的婆子匆匆忙忙跑了,姚喜慢吞吞走进水榭里。
“公主,那边小侯爷出面,把姚雪和殿下从牢里暂时放出来了。”姚喜脸扭曲了一下,似乎一言难尽:“说是要查案,府衙的人手不够,让他们自证清白。”
魏青蔼长眉微微蹙了一下。
姚喜心领神会,立刻上前一步:“公主,殿下这件事,您看要怎么办?要不要咱们加一把火啊,一直这样下去可不是事情,殿下要是再不回京城,誉王的人就该发现了。而且那不就是一个洗衣女么,有什么好的,也不知道殿下是怎么想的,被公主带大,现在倒是好,一心向着个外人。”
魏青蔼瞥了姚喜一眼,姚喜自知失言:“奴婢知错。”
魏青蔼并不责骂她,毕竟姚雪曾经对她有恩,在宫里横行久了难免嘴上会这样。
魏青蔼问道:“刚才跟你说话的是谁?”
姚喜冷汗一下子下来了,硬着头皮道:“就是一个院子里的婆子,有点灶台上的事情来问问奴婢。”
魏青蔼早看出姚喜撒谎:“嗯,你去吧。”
姚喜行了礼,匆匆去了。
出了水榭,姚喜找到另一个侍候魏青蔼的丫鬟。
“我去一趟海棠书院,我不能叫那个洗衣女得逞,就一个洗衣女,跟殿下拉拉扯扯就罢了,之前答应了公主又反悔,我要她好好喝一壶长长记性。”
这个丫鬟性格稳妥,觉得这样不对,但公主并未反驳,又因为姚喜更得脸,于是笑笑:“等姐姐的消息。”
姚喜下巴一扬,匆匆出了别苑。
等姚喜走了,闻筝从柱子后面出来,眨下眼睛轻巧地从屋檐上再次退了出去。
闻筝找到梁逸的时候,梁逸正在药堂给栖缪帮忙诊治那些孩子。
书院有病症的孩子都抬到了药堂,横七竖八地躺了一屋子,因为年纪大小都有,几个年纪小的忍不了疼痛哭的很厉害。
闻筝还没进去就一阵头疼,正在门口站着,冷不丁身后响起姚雪声音:“他脾气真好。”
姚雪被关了几天,人看起来分明是憔悴了,但是双眸之中却似乎更亮,如同有一盏明灯一般,让整个人都焕发出生机来。
想起姚喜,闻筝到嘴的提醒差点说出来,但仍旧记挂姚雪喊宋玉回凉州城的事情,没好气地帮梁逸说话,嗫嚅道:“一向脾气好。”
他话音未落,姚雪已经进了药堂。
原来姚雪根本不是跟他说的话,只是走到门口,看见喧哗嘈杂有此感慨。
进了药堂将胳膊上挎着的篮子给栖缪,栖缪看了点点头,指挥姚雪拿出其中几味药材一一放在桌子上。
栖缪本来忙的脚不沾地,梁逸和姚雪暂时被放出来,三个人彼此熟稔,做起事情有条不紊,帮了栖缪很大的忙。
几味药分门别类放好,又一一认真仔细地称了:“分量都对着。”
栖缪分好药材,让姚雪去煮药,姚雪有点迟疑。
梁逸接过:“我来。”
闻筝终于等到和梁逸独自相处,跑进后堂,十几个药罐子一溜儿排开,院子里的枫树在落叶子,落了整整一庭院,三个人只是几天不在药堂住,没想到居然就会变得这么萧条。
清苦的药味环绕,闻筝被小孩哭的头疼,两指按住耳朵,跑到梁逸身边蹲下,接过梁逸手里蒲扇:“属下来吧。”
梁逸给他,又取了一把蒲扇,十几个炉子雾气升腾。
闻筝把姚喜的打算全都告诉梁逸:“要不要我把她推进水里?她怕水。我早就看她不顺眼了,不就是以前救过公主,公主把她捧得真的是太高了。目中无人,整天什么洗衣女洗衣女的,烦死了。”
闻筝抓耳挠腮像一只猴子。
梁逸扇扇子的手停顿了一下,眸色不变:“嗯。”
“殿下答应了?”闻筝非常意外,早在东宫就看姚喜很不顺眼,奈何次次都被梁逸阻止,殿下终于忍无可忍了,闻筝立马蹦起来:“殿下放心,属下会注意的,不会让她淹死,就给她个好看!”
梁逸抬头看了一眼天色,又看看院子里的孩子,手指捏了捏扇柄,似乎早就打定主意,冰冷的脸上带上几分讥讽:“就海棠书馆门口的湖,我看那里不错。”
“好嘞。”
闻筝笑着跑了。
梁逸熬好药,姚雪走过来帮忙端药过去。
药堂里除了栖缪还有另外两个大夫带着药童子在,白天上山去采药了,这会儿回来,一堆人手忙脚乱毫无章程,一个小孩取竹筐的时候撞到梁逸,梁逸手碰在炉子上,一下子就红了一片。
栖缪立马拽住孩子:“你疯跑什么,撞到人了看见没?道歉!”
孩子眼泪汪汪道歉,其中一个大夫阴阳怪气:“有什么好道歉的,指不定就是他干的,一个凶手还能大摇大摆出入药堂,真是闻所未闻。”气哼哼地带着自己的药童子走了。
人手锐减,药又煮沸腾了,栖缪简直不知道是该照看药还是照看梁逸。
梁逸淡淡道:“没事。”袖子滑下遮住手腕,继续倒药。
栖缪见他神色无常,才放下心:“等会儿我给你找药膏。”
姚雪在前堂照看病患,他们几人过来送药,姚雪扶起孩子,梁逸喂药,姚雪看见他手腕被烫红了一点,梁逸端着药碗,见姚雪目光在伤口上逗留,于是状似不经意地放下袖子遮住伤口。
喂完药,孩子又怕苦,一个药童子拿着蜜饯一个一个分发,冷不丁被梁逸拦住:“我来吧,你去玩一会儿。”梁逸的大手摸摸药童子脑袋。
药童子不知怎的就是害怕梁逸,虽然他性格比自己师父更温柔,但是就是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
“好,多谢梁公子。”药童子飞快地把竹筐交给梁逸,撒丫子就出去玩了,他一出门,挤在门边的一堆孩子看见梁逸看自己,顿时一哄而散。
栖缪擦擦头上细汗从后堂走过来,看见这幅景象,叹口气:“没办法,城里就这么大点的地方,什么风声孩子都会知道,过几天就好了。”
“我看过药渣。”梁逸说:“药材没有问题,只是其中的一味八棱麻多了,掺杂在一起,导致两名身体不好的孩子死亡,而这些呕吐的孩子,是食物中毒,跟药材没关系。”
栖缪点点头:“我也看的是这样,海棠书院的这些孩子,都是没人要的孤儿,被韩素娘一个人辛苦的拉扯大,学院里只有一个老师,叫李如柏,这次死亡的两个孩子,其中一个就是李如柏的亲弟弟,今天晚上,你跟小雪去看看他吧。”
梁逸点点头。
后堂一个药童子喊栖缪:“我家先生让您去看方子。”
栖缪匆匆忙忙跑过去了。
梁逸分发完蜜饯,已经夕阳西下。
梁逸拿着竹筐在门口的台阶上坐下,手指在上面正敲着,被人叫住:“我看看伤。”
姚雪在他身边坐下,手里拿着一瓶药膏。
梁逸任由姚雪摆弄自己。
姚雪看到拿到红痕一大片,不由得抿了抿嘴唇:“很疼吧。”
这对梁逸不算伤。
夕阳落在姚雪的睫毛上,少女眼睛里的心疼让梁逸不由得心中一动,梁逸鬼使神差的说:“是有一点。”
姚雪握着他手腕的手指微微紧了一下,轻轻吹了吹:“涂了药就不疼了。”
梁逸凑近她,揶揄道:“我刚才听到你骗靠窗那个小孩也是这么说的。”
“哎呀,被你听到了。”姚雪挑眉,状似很苦恼:“那怎么办,我得想个办法。”
姚雪手指在药瓶上划了两圈,就像施法一样,然后睁眼捧到梁逸面前:“好啦,现在不是普通的伤药了,里面有功德,现在涂了就不疼了。”
“嗯嗯。”梁逸配合她,亮晶晶的眼睛学阿随:“涂了就不疼啦。”
姚雪捧腹笑出声,梁逸唇角慢慢掀起,两个人就这么坐在门外边,夕阳一点一点地从两个人身上落下去。
涂过药以后,厨房正巧做好了饭菜,饭菜格外丰盛,是宋玉带来的厨子,几个人拼凑了一张大桌子,在院子里吃饭。
吃过饭,栖缪突然一拍脑袋:“瞧我这记性,小雪,赶紧拿伤药来,梁逸今天烫到了。”
“已经涂过药了。”梁逸瞥一眼栖缪:“要是等先生想起来,约莫已经痊愈了。”
栖缪有点不好意思地笑笑。
姚雪和梁逸提出想去海棠书院。
栖缪同意,又说:“带着小侯爷一块去吧。”
宋玉正在后院里跟几个稍微痊愈的孩子玩。
被点名可以一块出门,宋玉很开心地跑出来。
几个人到海棠书院的时候天色已经黑了。
海钟鸣提着灯笼去问了附近的一户人家,确定了回来说:
“海棠书院从前是韩素娘开办的,早先有一个先生负责开蒙,那个先生二十多年离开了这里以后,书院里的先生就是流水的,韩素娘开不起工钱,只有一个不要工钱的先生常年待在这里,叫李如柏,哦,来了有两年了。”
“他不是本地人,来了以后也没有购置房产,一直住在书院里。”
“这次出事以后,李先生一直没有出过书院门,附近的人害怕李先生出事,专门去看过,一切都好,李先生说他只是自己暂时不想出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