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婆忍无可忍,一拐杖砸在了壮汉的头上:“你不会自己仔细看看吗?这些‘玩偶’的脸都是庄园里的那群鬼!”
壮汉挠头,以他的榆木脑袋实在是理解不了这么高深的做法,他憨憨一笑,讨好地道:“杨婆,我错了,你别生气。”
“错哪儿了?”
以壮汉的智商着实是不足以做出如此等级的思考,好半天后他才勉勉强强憋出一句话来:“难道他们也想当爸爸?”
杨婆:……
她感觉自己心脏病都要气出来了,想她也是英明一世,怎么就摊上了这么个烂泥扶不上墙的东西。
屠念看这互动,觉得他俩真是比自己和闫听诀还不合适。
她起码还能配合着闫听诀聊上两句,拍拍马屁,帮点小忙,壮汉虽然是R卡,但做到的可远没有她多。
她看着壮汉无辜的表情,不禁踮起脚尖凑到闫听诀耳边,憋着笑调侃他:“他说要做你爹呢。”
闫听诀挑眉,刚有有动作,屠念就跟只兔子一样蹲了下来,假装自己什么也没说过。
注意到他在看她,她微微扬起头露出了个灿烂的笑脸:“我什么都没说啊。”
闫听诀看她这会儿也没忘了躲在自己身后,便用简单的一句话回击:“到前面来?”
“我不。”屠念迅速摇头,挪到了一个距离他不远不近的位置,还煞有其事地用手测量了一下:“安全。”
闫听诀迈了一大步走到她面前,将她整个人都笼罩在自己的阴影里。
“现在还安全吗?”他问她。
屠念抬着头看看他,又往后挪了挪,让自己在再次离开了他的影子:“这里都没什么太阳,你的影子太浅了,可关不住我啦。”
说完,她在闫听诀有任何反应前迅速站起身来,若无其事地指了指他身后:“好了好了,人还等着呢。”
闫听诀却没动,也学着她之前的姿势凑到她耳边:“你也等着。”
还做了个凶狠的表情。
屠念呆了呆。
初见时这表情会把她吓到,现在倒是不会了,她甚至还觉得有点可爱。
她悄悄地继续站回闫听诀的影子里,揉了揉笑僵了的脸,盯着他的后背发呆。
杨婆教训完壮汉,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画面。
她顿了顿,笑着道:“我是不是打扰到你们了?”
她话还没说完,发觉屠念整个人都被闫听诀挡得看不见了,便道:“别担心姑娘,我们没有恶意的。”
屠念没想到她误会了。
她当然不怕杨婆——杨婆看起来就弱不禁风,壮汉又感觉脑子不太好用,有闫听诀在他们也不敢怎么样。
她会有次动作,除了在和闫听诀打闹以外,也是因为她不太喜欢杨婆。
这是一种直觉。壮汉虽然之前瞪她,但是人却很单纯,并不讨人嫌。杨婆似乎很和蔼可亲,但看人时则总像是在揣测别人,叫人不太舒服。
杨婆并不知道她的想法,还以为屠念是记大汉的仇。
她立刻沉下脸,踢了壮汉腿窝一下:“你看看你!你都把人家吓到了!”
壮汉差点没站稳给屠念跪下。
他眼神里满是茫然,但还是听话地低着头走到前面来,像个认错的小朋友,来回重复那几句道歉:“对不起啊,我不该乱说话。”
屠念这下有些过意不去了,毕竟本来这事儿就和大汉无关。
她想了想还是走出来站在闫听诀身旁,摆了摆手:“没事没事,是我胆子小,怪不了你。”
杨婆这才重新露出了笑容:“给你们添麻烦了。”
一番小乌龙后,杨婆自觉自己和屠念已经冰释前谦。
她走得近了些:“你们刚在城堡里可还真是搞出了好大的动静,那个庄园主都被你惹火了,这下可不好收场了。”
屠念听出她话里有话,皱了皱眉,却还是礼貌地道:“不劳您操心了,我们自有办法解决。”
“这么说,你们已经摸到解决案件的门路了?”杨婆眼珠子一转,笑得更灿烂了。
“没有。”屠念不想把自己得到的信息分享给她,便开始装傻说胡话:“可我是庄园主的‘女儿’啊,他还能把我怎么样。”
杨婆:……
她像是被屠念的“天真”噎住了,好半天不知道怎么说下去。
倒是壮汉很捧场地鼓了鼓掌:“好绝妙的计划!”
屠念也觉得自己这回答好,看大汉也更顺眼了:“我也觉得。”
杨婆大抵也没想到自己千算万算还不如壮汉一句话拉得好感度高,心里也颇为无语。
她心道屠念到底还是小孩子,如果不是为了她那张实力超强的“卡牌”,她也不至于费尽心思去讨一个小女生的欢心。
她倒是希望能和闫听诀直接沟通,但奈何他对自己的话一直没反应,也不确定对方有没有意识到自己抛出的橄榄枝。
于是计划再三后,她把原本的暗示改成了明示,还特地提高了些音量:“也许你也还需要一个PlanB来确保万无一失。”
屠念听罢,看了看闫听诀。
男人意料之中没有吝啬给杨婆一个眼神,甚至站到了一边继续在看她搭建起来的小熊软糖关系图。
屠念知道这就是全权交给她处理的意思,于是说话也更加放肆。
她像是很疑惑地拽了拽裙子,一脸的天真和茫然:“诶,不需要吧,我觉得我的计划已经算得上是万无一失了呀。”
杨婆再次碰上软钉子,嘴里的烤瓷牙被咬得咯吱咯吱响。
她也暂时没什么别的办法,又没法翻脸,只能站在一旁尴尬地笑了笑。
从她拐杖戳在地面上的频率来看,应该是在思考新对策。
屠念不管她要做些什么,确认她计划没能得逞,被她打断了推理的心情也好了些。
她就知道杨婆没安好心——雾气导致庄园湿度很高,土地也不叫湿软,很容易踩出脚印。杨婆两人脚下的脚印很杂,有些属于他们,而有些则是属于她和闫听诀。
屠念穿了小高跟,脚印比较独特,杨婆不可能没看出来。
换言之,他两人其实是故意找过来的。
再结合杨婆一直套近乎的行为,她到底是什么意思也就很明显了。
她看似和屠念说了那么多话,但实际上都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她是看上了闫听诀的实力,但又撬不开闫听诀的嘴,才从看起来更容易打动的屠念下手,没想到反倒碰了个软钉子。
屠念一下子感觉自己就像回到了高中时期,在帮别的女生给校草递情书。
只不过这回“别的女生”是个八旬老者,而“校草”是一个能把鬼头拧断的倒霉帅哥。
她不打算真的当那个好捏的软柿子——她帮人递情书的时候还能收点好处呢,帮着杨婆搞定闫听诀那可真就是胳膊肘往外拐,帮着外人对付自己人了。
于是眼看杨婆沉默下来继续想对策,她也不搭理她,悠然自得地蹲下身来,凑到闫听诀身边小声问:“她怎么还不走啊。”
“别说话。”闫听诀依旧在看屠念画的图:“她能听到。”
屠念一愣,脸迅速变了颜色。
她脸皮比较薄,一想到自己刚还装成不谙世事的样子,下一秒就自己打了自己的脸,就觉得浑身不自在。如果她一早就和杨婆撕破了脸,倒是反倒没这么尴尬了。
她立刻去看杨婆的反应,却见她表情没有发生一丝的变化。
屠念也不确定这究竟是不是种伪装,遂打算试探一下。
她捂着嘴低声欲盖弥彰:“我超尊老爱幼哒!杨婆在这里一直站着万一累到身体了怎么办?所以才提议的。”
她说完,立刻去观察杨婆的神态,却见她一动不动,依旧保持着之前那个沉思的动作。
屠念稍微松了口气,为了确认,还是又道:“杨婆和大哥搭档配合得真赞!顶呱呱!”
杨婆嘴角的弧度都没上扬。
屠念已经彻底放下了心,但还是以防万一做了最后一次尝试:“我身边这位特别爱吃小熊软糖!别再想那么多啦,给他颗糖他就会搭理你啦!”
杨婆压根没注意到这边,甚至已经开始和壮汉说起小话了。
倒是闫听诀动了。
他拉住屠念,让她再次蹲在自己身边:“我什么时候说过我爱吃糖?”
“我编的呀。”屠念理所当然:“试探她嘛,当然不能说实话。”
顿了顿,她又意识到了盲点:“你怎么知道我说了什么?”
“因为其实她听不见。”闫听诀顿了顿:“但我能。”
空气安静了一秒。
“你耍我!”屠念猛地瞪大了眼睛。
闫听诀知道自己这会儿不该有任何表情,但他却没忍住轻扬了嘴角。
他很少笑,但笑起来确实好看,就像是初融的冰山一样,柔和了他五官的棱角,增添了更生动的气息。
“不是让你等着吗?”
屠念惊。
她没想到原来是在这儿等着呢,抿了抿嘴,有点小郁闷:“那算扯平了。”
闫听诀收了笑,屠念却能听到他微不可闻地“嗯”了一声。
“也太记仇了。”她嘴上这么说着,整个人却很诚实地挪到他身边:“不说那个杨婆了,你还有什么别的发现吗?”
“有。”闫听诀状态一向切换得迅速,此时已经看不出刚刚的神情。
他指着一颗写实版小熊软糖道:“你刚在会客厅有看到附和庄园小儿子的存在吗?”
“没有。”屠念回忆了一下后答道:“又要年纪小,又要体弱多病,而且身为继承人,大概率还该坐在庄园主的身边……这么一想,确实是没有。”
她说完,反应过来:“你的意思不会是那个小男孩是凶手吧?”
“有可能。”闫听诀摩挲着指尖:“他没有出现在鬼魂之中,证明他大概率没有死在这场浩劫之中。”
“他身体不好,不经常见人,可能大多数人都不知道他长什么样子。庄园里那会儿的孩子又多,也许大家没有自己调查就直接盖棺定论,将他也列入了死亡名单之中。”屠念一板一眼的分析。
她的语速很慢,咬字很清晰。所有的经验又是来自悬疑破案类的电视剧,所以略有迟疑,担心自己会说错。
“从坏的方向讲,他是逃过了一劫,我们没有任何新进展。”闫听诀道。
“但从好的方向讲,他就是凶手,我们已经掌握了成功的钥匙!”屠念道。
闫听诀起身,打了个响指,所有的软糖都被收进了一个小袋子里,虽然现在已经不能吃了,但起码可以放在未来备用。
如果是一天前,他估计是说什么也不会在几颗糖上找到玄机:“无论如何,他都是我们破解这一切的重要线索。”
屠念也跟着严肃站了起来,但还没站稳,她就先在土壤上蹦了蹦,又跺了跺脚。
注意到闫听诀的视线,她不好意思地道:“脚麻了。”随后又低头捶了捶腿。
杨婆等了许久,“狗粮”倒是吃得很撑,方法是没想出个所以然来。
壮汉眼看着屠念两人要走了,有些着急了:“杨婆,你不是说我们要勾搭他们吗?他们都要走啦。”
“闭嘴,什么勾搭,别瞎用词。”杨婆揉了揉太阳穴,心力憔悴:“你就别捣乱了。”
她还没能想出对策,但这会儿也容不得她多想。
抓着屠念和闫听诀要离开的时机,她赶紧三步并作两步走上去,干脆把话挑明:“发现什么了吗?要去哪儿?既然大家都碰上了,不如一起行动吧。”
“这不好吧。”屠念想也没想就一口回绝:“分头行动也能找到更多线索呀。”
杨婆并不放弃:“小姑娘,你们也太天真了。婆婆也不想和你藏着掖着,你和你的卡牌一看就是游戏中的佼佼者,对游戏也很熟悉了,对不对?”
刚过新手关的闫听诀和N卡屠念觉得她的形容和自己几乎是没一个对得上,连最基础的关系都搞反了。
偏偏她还说得这么有理有据,叫人尴尬。
“婆婆,您误会了,我们完全不是您说得那样,都还只是新人而已。”屠念摇了摇头。“别在我们身上浪费时间。”闫听诀也难得地对她开口了。他的语气冷冰冰的,俨然是在下最后通牒,奈何杨婆完全没注意到。
她已经被他们口中的信息惊住,下意识地便道:“不可能!新人你们玩这个等级的游戏?”
她话音落下,又在心里自己先反驳了自己。
俗话说得好,实力不够,运气来凑。
看闫听诀的样子起码也是张SR或者SSR的卡牌,这小姑娘也算得上是一抽成神了。
不像是她,抽出了个脑子有问题的憨憨,若不是她生前……估计也不能在这个游戏里活到现在了。
屠念没撒谎,见杨婆如此反应,回答得也是理直气壮:“事实就是这样,如果您不愿意相信,我也没什么逼的能说的。”
杨婆迅速挽回,她收了惊讶的神情,眼珠子一转,把弄了一下手中的核桃,笑眯眯地道:“我只是有些惊讶而已,你们实在太优秀了。只可惜经验还不够丰富,可能会遇上一些问题。如果现在和我信息共享,一起破关,我也会将我所知道的所有东西都倾囊相助。”
屠念没想到这年头爱蹬鼻子上脸的家伙居然这么多。
她还没说什么呢,闫听诀就先转过了身:“走。”
“好。”屠念就知道闫听诀会不耐烦,很快跟了上去。
即使是待在卡牌的世界里屠念也知道,这些游戏副本的最终奖励是按照通关人数来分配的。通关的人数越少,每个人分到的奖励也就多。
因此,游戏中有许多互相残杀的例子,有些玩家们看着关系牢固,到关键时刻却被自己的队友捅了一刀。
杨婆所说的信息共享那是想都不要想,她都是老玩家了,能不明白?无非是仗着他们经验不够丰富罢了。
信任这事儿,说着容易,做起来可难。
杨婆被这样一而再再而三的拒绝,脸上的笑容挂不住了。
她的表情阴沉了一秒,想着闫听诀展露出的实力,还是强行控制住,在屠念发现之前又调整了过来。
她清楚错过这次机会可就没有下次了,赶紧又追了上去挡在他们面前:“如果你们不愿意说也行,我们只希望在游戏最后你们能留我们一命。”
这是她最后一点要求了。
如果屠念二人再拒绝,那就是彻底的结下梁子了。
屠念没说话,她不是滥杀的人,但这事儿要闫听诀说了才算。
可她思忖片刻,觉得送上门来的这种好处不接白不接。现在杨婆让了步,反正也不需要他们付出什么,于是也没说答应还是不答应,模棱两可地道:“那你能告诉我们什么?”
“这样,我先给你们一个近期最大的情报作为定金吧,虽然和本次副本无关,但也是很多人都在关注的。”杨婆见她态度松动,连忙道:“当然,婆婆我消息可是很灵通的,以后你有什么想知道的也都可以问。”
“你说说看?”屠念也没说到底答应或者不答应,只是来了点兴趣。
八卦谁不爱听啊,而且说不定还能帮他们未来在游戏里搭搭路,多了解一点都不是坏的。
杨婆知道自己这次是说对了,她观察着屠念的表情,开口道:“最近游戏里来了个新玩家,据说一开始就直接玩炸了新手关卡,里面的鬼魂没有一个活着离开,而且玩家也全部被淘汰了。”
她说到这儿,还故作高深莫测地停顿了一下,吊足了悬念:“如果你问别人,他们肯定只会告诉你这些,但是婆婆我还知道一个重要的信息,这个最有可能冲击游戏积分榜榜首的存在,他姓闫。”
闫听诀:……
这设定他熟。
杨婆没有察觉到他的表情,继续神神秘秘地和屠念分享:“不过也是可惜了,在我进这个副本前听说他的初始卡牌居然是一张最烂的N卡。听说还是个废物美人呢,通俗来讲就是那种空有长相,没有一点实力的花瓶!”
屠念:……
我谢谢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