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世子还以为?自己喝多了听岔了,没?想到容舟神色认真,不像开玩笑?。
“你要?成亲啦?”
容舟喝完酒,唔了一声:“快了,等她不把?我当哥哥了。”
世子醉醺醺的笑?起来:“想不到啊容兄,你还玩哥哥妹妹这一套……”
“那?你的好?妹妹在哪儿呢?”
席上正热闹,没?人注意到新郎官的插科打诨,容舟竟也不隐瞒,修长的手指指向对面女客里:“在那?儿!”
杨缙喝得两眼昏花,闻言费劲的往那?头看了一眼,都是待字闺中?的姑娘,他不太认识,只瞧见一抹杏色的纤影,略微觉得眼熟。
他一头雾水:“那?不就?是你妹妹容虞吗?”
里头似乎含着什么深意,可他来不及细想,就?有人催促着他去看新娘子了。
酒过三巡,杨缙离席,容舟扬起脖子喝下最后一杯酒,并拒绝了同僚再来一杯的盛情邀请,穿过人群到了园子里醒酒。
侯府的园子连接着前院和大门,夜色正浓,园子里隐约有花香袭来,假山下一汪溪水潺潺流淌,带来一丝沁人的凉意,饭厅里还隐隐传来热闹的谈笑?声。
侯府的下人不时穿行而过,容舟坐在廊下,抬手捏了捏眉心,才呼出一口热气,肩头忽然被人一拍,一股浅淡的幽香钻进鼻子里。
有一瞬他以为?是阿虞,但立马又分辨出这香味与她身上大不相同,回头看,果然不是阿虞。
“郡主?”
平宁郡主眼前一亮,笑?颜如花:“我还以为?你不认识我了呢?”
平宁郡主生母在她时难产去世,太后心疼才出生的孙女,接到宫里亲自抚养,一直到郡主及笄,才送她回王府。
容舟因皇帝传召,进出宫廷,避无可避的总会遇上,但他从来没?有正要?看过这位平宁郡主,她痴缠上来,三五句话说完便扯个理由告辞了。
上次见她,大约还是她要?出宫回王府那?阵,至今一两年?了。不过,他之?所以还记得她,也是因为?在大理寺多年?锻炼出来过目不忘的本领。
天色已晚,他不太想在这里跟她纠缠了,直言不讳问:“郡主有何事?”
平宁郡主面上的笑?容淡了淡:“一定?要?有事才能跟你说话吗?容怀瑾,你这么多年?了,还是这个脾性啊!”
容舟眉头皱了皱,怀瑾一名,是当年?才启蒙念书时,书院里德高望重的老院长所取。皇帝历来称呼他的表字,也许郡主从旁听见,也这么称呼他。
但……他不喜欢。
这个时辰酒席该散了,也不知?阿虞吃完没?有,他往旁边让了让,郡主却跟着过来,挡住他的去路。
平宁郡主很不满意被他冷落,叉着腰不悦道:“怎么才说两句话你就?要?走?了?”
容舟尽量维持着耐心:“时辰不早了,我该告辞了,郡主请自便。”
“你家里又没?夫人等候,你急什么?”郡主张开手臂不让他走?,她自小就?娇纵惯了,要?风得风,哪里被人这么冷落过,但因这人是容舟,她又勉强忍住了。
容舟敛眸不语,平宁郡主看他停下脚步又笑?起来:“你当初跟我安阳姑姑的那?些传闻我都听说过,这么些年?一直不娶,不会也是因为?她吧?”
他莫名其?妙看过来,这和安阳长公?主又有什么关系?
不过很快平宁郡主又自问自答:“你妹妹说过你没?有心上人,那?应该就?不是因为?我姑姑……”
他一顿:“我妹妹?”
平宁郡主见他终于?有了反应,心里一喜:“是啊,我和你妹妹约好?了过几日上北湖游船去,她还邀请我上你家去玩。”
容舟还不知?才一下午的时间,阿虞就?和平宁郡主相约去游玩了,但他不信她会主动开口邀请别?人到家里玩。
“你会欢迎我吗?”郡主问。
“寒舍陋屋,郡主金枝玉叶还是不要?勉强自己了。”容舟腿长,稍微迈开两步,便与她拉开了距离,抬脚要?走?,忽然又想起什么。
他沉沉看过来,一双眼眸里有暗光浮动:“还有,我妹妹说错了。”
“——我有心上人。”
平宁郡主一愣,羞愤难当,跺跺脚先行拨开他便走?了。
容舟牵了牵唇角,打算从另一头绕出去,一回头却看见前方抱厦的柱子后头,露出一颗圆圆的脑袋,杏色的裙裾微微晃动。
他怔了怔,随即笑?了起来:“偷听呢?”
柱子后的人一僵,尴尬的捏着裙摆露出脸来。
“真巧啊哥哥……”
容舟皮笑?肉不笑?:“你听见多少?”
“都听见了……”她迟疑的说完,看见他打量的目光,又接上一句:“方才我看你走?开,怕你喝醉了找不着路,过来看看你,并不知?道平宁郡主也跟了过来。”
她怕被人撞见,想也不想就?躲了起来,然后便听见了他们的对话,这才发现原来平宁郡主看上哥哥了。
她有些后悔。
容舟分明看见她脸上时而尴尬,时而失落,那?皱巴巴的小脸,又在想些有的没?的。
这个位置没?什么人经过,一座假山挡了大部分视线,隔着一个园子,影影绰绰有通明的灯火亮起。
容舟往前走?了两步,盯着她如玉的俏脸,声色冷淡:“方才郡主说,你邀请她上家里来玩?”
她果断摇头:“没?有!是她自己说的,那?可是郡主,我哪敢拒绝?”
“你还说你哥哥没?有心上人?”
他步步逼近,属于?他身上的气息裹挟着酒气扑面而来,阿虞终于?意识到不对劲,心头颤了颤,不自觉的往后退了退。
后背抵上坚硬的柱子,无路可退。
她艰难地吞咽了一下,挤出个惨淡的笑?容:“前面人来人往的,哥哥你……”
他微眯了眼,与她不过咫尺的距离:“怎么?怕人看见?”
容舟说话时,那?滚烫的呼吸也缠绵不息,阿虞脸颊嫣红,纤长的眼睫轻颤了颤:“我这不是怕你名声受损吗?”
毕竟在外人眼里,他们还是兄妹,万一叫谁看见他们这样亲密,还不耻笑?他罔顾伦常,伤风败俗。
他嗤了一声,暗夜中?的眼眸里染上冰霜:“看来我们这兄妹的身份,如今倒成了枷锁……”
阿虞抿唇不语,这本就?是一道不可跨越的鸿沟,即便他们不是亲兄妹,倘或以后被人议论起,依然对他的名声不利。
虽然他常说自己没?名声可言。
她还是盼着哥哥身无瑕疵,依旧是那?个高高在上,朗月清风的大理寺卿。
容舟看她闪烁的目光,一颗心渐渐下沉,仿佛有什么东西堵在胸间压抑之?极。
正要?说话,不远处响起脚步声,依稀还有女子压低的声音。
“姐姐你出来干什么?”
“方才我见表哥往这边走?的,怎么不见人影。”
那?声音很是熟悉,阿虞脑中?一激灵,来不及思考就?往柱子后躲。
容舟眼角一抽,莫名不高兴,她躲得这样快,分明就?是怕别?人知?道什么。
郝若贤左右张望,忽然看到一道宽阔挺拔的身影:“表哥,你怎么在这儿呢?”
还未走?近,她忽然意识到不对劲,容舟正偏头看着柱子后面,眸光深邃,而往下是一双粉色的绣鞋,还有一团尚未遮掩住的裙角。
他终于?转过身:“何事?”
那?圆粗的柱子刷着红漆,若是小心一点,也是能遮住身形,只不过那?人似乎吓到了,没?有注意,容舟分明看到那?已经暴露的裙摆和绣鞋,却并未提醒。
而这一幕,恰好?落入郝若贤和郝若兰眼里。
郝若贤的脸一点点发白,什么也不用问,就?知?道柱子后面会是什么人了。
那?杏色的衣裙在眼前晃过一丝熟悉的感觉,但容舟还看着自己,她收回视线,扯出个僵硬的笑?容:“怕表哥你喝醉了,过来瞧瞧……现在看来是不必担心了……”
她几乎是落荒而逃,郝若兰顿了一下,也连忙跟上去:“姐姐你等等我。”
脚步声逐渐远去,再听不见什么动静,阿虞才小心翼翼的探着脑袋看了看,松了一口气:“她们走?了吧?”
容舟垂眸,淡漠的瞥她一眼,一言不发的转过身走?了。
阿虞愣住,他怎么好?像很生气的样子?
等离开昌平侯府上了马车,阿虞意识到容舟是真的在生气,一路回家连个眼神都没?施舍给自己。
她大概知?道他因为?什么生气,心头惴惴,难道他们这虚假的兄妹身份,真有拆穿那?日?
让阿虞没?想到的是平宁郡主说的上门来玩,在第二日就?践行了。
彼时,她正在睡午觉,夜里接连做了几个噩梦没?睡踏实,用了午膳准备看书,结果一页没?看完就?昏昏欲睡,等樱桃进门来唤,她已经抱着书见周公?去了。
“姑娘,您醒醒,平宁郡主来啦!”
阿虞迷迷糊糊坐起身,有种不知?身处何处的迷茫:“谁来了?”
樱桃面有急色:“平宁郡主来了,在书房里呢。”
她眨眨眼,睡意全无:“哥哥也在?”
“可不是,大人让我来请您,结果您睡着了,叫您好?几声了。”
她心里咯噔一下,让哥哥和平宁郡主单独见面,那?还得了。
“那?我现在过去!”阿虞着急忙慌的起来穿衣穿鞋,风风火火往书房去。
樱桃在后面直喊:“姑娘您慢些……”
阿虞哼哧哼哧喘着气,可不能慢了,平宁郡主刁蛮娇纵的脾气她可是听说过的,万一她仗着郡主的身份对哥哥意图不轨,她得去解救啊!
她一路疾行,埋着头赶到书房,不经意从大开的窗牖看到里头纠缠的身影,当场愣住。
容舟靠在书案上,身子微微后仰,胸前衣襟半开,露出大片白皙的胸膛,而平宁郡主一手捏着帕子,一手拉扯他的领口,姿势说不出的暧昧。
樱桃难以置信地看着这一幕,愕然张大了嘴巴。
阿虞看着容舟脖颈上那?只纤纤玉手,一股无名火蹭的就?冒上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