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子?,哪像高兴的样子?。
当然,可能哪一个做兄长的,都不希望自己视若珍宝的妹妹,跟别的男人?在?一起。
吴疾能理解容舟的不悦,看见他脸色不好看,也不能再火上浇油,只呵呵笑道:“您心里高兴,不摆在?脸上罢了……”
容舟轻哼一声,其实他心里一点不高兴,先头说起穆兰山,阿虞那丫头还不情不愿,眼下却又相谈甚欢,他转身移开,忽然有些失望。
阿虞并不知容舟心里的想法,对?于那回湿了穆兰山的衣袖,还存心歉意,好不容易遇上了,也不能当做什么没发生过。
“上回不小心湿了将军衣袖,实在?对?不住,望您见谅!”
穆兰山和煦笑起来:“不是什么大事,你?本就?在?病中,还叫你?端茶倒水,是我欠妥才对?。”
但总归只是件无伤大雅的小事,彼此没放在?心上,然而今儿这么一说,反而多了些别的况味。
阿虞呢是因容舟提了那么一嘴,心中惴惴,忍不住去打量穆兰山的神色,开始揣摩他的心思,偏又得?不到答案,抓耳挠腮不是滋味。
而穆兰山则是在?穆清欢无休止的念叨中,深刻记住了容虞这个名字。
打从长公?主赏花宴上回来了后,她便不止一次提到结交了一个新朋友,是大理寺卿的妹妹,后面每次玩了回来,嘴里都是人?家如?何如?何好,竟然也在?他脑子?里留下朦胧的影子?。
直到初次相见,芭蕉叶后窈窕多姿的身影,就?那么闯进了他的世界里。
多年?来一颗冷硬沉稳的心,悄无声息地划过波痕,尝到一丝温暖的滋味。
从吴家离开,穆清欢还在?耳边叽叽喳喳的说话:“大哥,你?见了阿虞这么多回了,可有什么想法没有?总是沉默寡言的,是好是歹,你?也吭一声啊……”
他被她缠得?不耐烦了:“嗯。”
“嗯?”穆清欢一头雾水,嗯一声是什么意思?
还好她脑袋瓜转得?快,飞快反应过来,眼前?一亮,拽住他的手臂:“大哥!你?喜欢阿虞了吗?”
喜欢或许谈不上,但与看别的女?子?时感受不同,好感也要?多上几分。
“我们家没有长辈,素来也没有个帮衬,我又京城云川两?头跑,若真谈下一步的事儿,怕是委屈了人?家。”
“还说不喜欢,都说到谈婚论嫁上了。”穆清欢贼兮兮笑起来:“以后嫂子?进门?跟我们来回折腾肯定是不行的,大哥你?不如?奏请皇上,留在?京城吧,皇上念你?劳苦功高,定会同意的。”
八字还没一撇呢,他笑了笑,摇头:“现在?说这话还为时过早了,再等等吧……”
另一头,阿虞跟容舟在?吴疾夫妇的热情相送中上了马车。
方才抱了孩子?,阿虞总觉得?身上有股奶香味,她抬起袖子?左右嗅了嗅,旁边容舟瞥她一眼,淡声问:“怎么,身上有虱子??”
“小孩儿身上的奶香味,你?闻。”她抖了抖袖子?,香风微送,拂面而来。
容舟黑了脸,他又不是什么流氓色鬼,闻什么奶香……这会儿满鼻子?挥之?不去的也只有她身上的脂粉香了。
席上多喝了几杯,有些头晕,他阖上眼,靠在?窗边闭目养神,不欲与她多说。
阿虞讨了个没趣,呆呆坐回去。
车轮滚滚,她低头把玩腰间的丝绦,蓦地又听见容舟轻浅的声音:“你?今儿似乎很开心?”
她闻言伸手摸摸脸:“有吗?”
然后听见他几不可闻的一声嗤笑。
“是遇上什么高兴事了吗?”
阿虞听出他语气里的冷漠,一时不敢说话,斟酌半晌才摇了摇头:“没什么啊……”
容舟掀开眼皮看了看她,姑娘大了,有了自己的小心思,也能面不改色撒谎了。
她有中意的人?,他这个做哥哥的分明应该替她高兴才对?,怎么心中会生出几分缠绵的惆怅来呢,像蜘蛛结了复杂的网,蒙蒙罩在?心头,愈发不是滋味。
四月里她就?能出孝期了,届时离了家嫁了人?,又剩他孤零零一个,喉咙被那点怅惘萦绕,难以言喻。
他咽了咽,喉结滚动,复又偏过头,不去看她那张娇嫩如?花的俏脸。
哥哥今天有点不一样,阿虞有一瞬还怀疑他是不是也得?知了自己的身世,后来仔细一想,他若是知道真相了,只怕已经厉声诘问自己了。
“哥哥,你?是不是醉了?”她只能归咎于他是喝多了。
可惜容舟并不打算应她,一路沉默着,直到过了繁华的街市,身下猛然一顿,才缓缓睁了眼。
“发生什么事了?”
外头赶车的昭叔隔着车帘回答:“好像遇见昌平侯家的车驾了!”
昌平侯?
容舟蹙眉,这才掀了车帘,一辆马车招摇着从另一条街面上过来,抢在?了前?头,飞快驶向?不远处的府邸。
他们本是抄了条近路才从这边过,这里多是达官显贵,皇亲国戚,容舟很少路过,今日倒是巧,竟是在?公?主府外遇见杨缙那个纨绔子?弟了。
阿虞贴上来,与他一起扒着车帘兴致勃勃看热闹。
“昌平侯世子?怎么来公?主府了?”
“还能是什么……”他哂笑,惊觉身上是阿虞,沉着脸把她脑袋按了回去:“小孩子?看什么看?别瞎打听!”
人?是好奇心最强的,何况素爱听这些风流秘闻的阿虞,马车遥遥停下来,为避免被人?发现,她偷偷摸摸从车窗缝隙里看过去。
“哥哥,公?主殿下和昌平侯世子?是不是……”她把到嘴的话咽了回去,换了个稍微正经的词:“是不是有什么旧情?之?前?不是说两?人?分道扬镳了吗,这会儿世子?又进公?主府了,是旧情复燃了?”
前?不久公?主不还惦记常家二公?子?吗?怎么转头又和世子?好上了?
容舟坐回去,眉眼从容淡然:“怕是不能够了……杨缙就?快要?定亲了。”
阿虞微怔:“啊?”
这事怎么就?复杂起来了呢?
“昌平侯昨日才进言,请求皇上为世子?赐婚。”
世子?花名在?外,整个京城都知道,家里侍妾不少,却一直没有正妻,要?风流成性的浪子?回头,是赐婚就?能改变的?
况且,他和安阳长公?主还牵扯不清的,真能顺利大婚?
“皇上允了吗?”
容舟说允了:“御史中丞家的长孙女?,不出意外的话,也就?这几日的事。”
阿虞愕然张着嘴:“那公?主殿下……”
要?说杨缙和安阳公?主才当真是绝配,两?人?恩恩怨怨数不清,不少人?盼着他们俩最好在?一起,这样就?不用去祸害别人?了。
但从阿虞仅仅对?安阳公?主表面的理解,她不像是会去找有妇之?夫的人?,毕竟她先头几个心头好都是不曾婚配过的世家公?子?。
“公?主殿下和世子?若是彼此喜欢,怎么不能在?一起呢?”
对?于她这个幼稚的想法,容舟表示不屑:“谁说彼此喜欢就?一定要?在?一起的。”
两?个人?都是风月场所的老手,又不在?乎,这么往来着毫无负担,若真在?一起了,估计早就?腻了。
阿虞年?轻,哪里懂这些。
他伸手把她拖回来,吩咐昭叔驾车回家,不希望那些事儿污了她的眼睛。
男欢女?爱是人?之?常情,可他是读书人?,骨子?仍然是守旧的,对?于他们不顾一切的欢愉并不赞同。
两?个真心相爱,且了解彼此的人?,才能做那些亲密无间的事,倘若只是为了发泄那些欲望,三妻四妾女?人?不断,他实在?难以接受。
容易默默叹息,大约就?是因为自己的挑剔,这么多年?还是孑然一身。
他这么想着,目光却落在?阿虞身上。
穆兰山虽说娶过亲,可没听说过身旁有别的女?人?,洁身自好的男人?并不多见,她若是嫁给穆兰山了,也不失为一段好姻缘。
*
张婆子?在?京城停留了五六日就?启程回锦州了,阿虞送她出门?,樱桃和她娘抱着哭了一场。
张婆子?只嘱咐她好好照顾主子?,转头握着阿虞的手,一阵哽咽。
“姑娘……您保重!”
张婆子?眼里有太?多要?表达的东西,却无法说出口,阿虞心照不宣回握着她的手,微微一笑:“大娘放心,等清明,我就?回锦州!”
彼此告了别,眼看张婆子?登上马车走了,阿虞才转身回去。
容舟在?书房看书,临近新年?,各官署印信关防逐渐封印存库,比起前?段时间夜以继日的忙碌,这两?日要?闲暇得?多。
阿虞讨厌进书房,但有哥哥在?,又忍不住凑上去,看他坐在?窗下捧着汤婆子?,泰然自若,岁月静好的模样,就?一时痴迷的移不开眼。
容舟看书一旦认真起来,就?不会理会她的张牙舞爪。
阿虞托腮看了一阵,觉得?书房里安安静静有些无聊,眼睛转了转落在?身后成排的书架上。
这书房里少有人?来,下人?们打扫不仔细,角落里扑了灰尘。眼下要?过年?了,反正闲来无事,就?帮哥哥收拾收拾,顺便再找找她之?前?藏在?书房里的几本闲书。
那些个话本闲书是和穆清欢出去玩耍时买的,她一直爱惜的很,本来放在?自己卧房里的,后来因为每天读书着实看不下那些四书五经,就?偷偷带了过来,怕被哥哥发现就?找地方藏了起来。
但书架太?多,时间一长她忘了地方,逡巡将就?都不见踪影。
“奇怪……还能不翼而飞了吗?”她小声嘟囔,看容舟一动不动看书,便搬了张凳子?费力爬上去查看书架顶层。
她装模作样整理书籍,上下左右都看不到自己的书,顿时一阵气馁。
“你?在?干什么?”
清冷的声音冷不防钻进耳朵里,阿虞吓得?一抖,手里的书噼里啪啦往下掉,一本半指厚的书砸在?脚背上,疼得?她龇牙咧嘴,提起脚一阵哀嚎。
只是她忘记自己还踩在?凳子?上,身形一晃,摇摇欲坠就?要?与地面亲密接触。
一双温暖有力的手臂圈住她的腰,天旋地转后她被稳稳当当放在?地上。
阿虞头晕目眩,脚踩住了实心才缓缓睁开眼。
映入眼帘的是门?外投进来的大片明亮温柔的阳光,浮尘在?空气里缱绻浮动,淡淡的檀香气息若有似无的萦绕在?鼻尖。
她抬眸,对?上容舟那张清风明月似的面庞,深邃的眼眸里映着她略怔忡的表情。
阿虞脑中一震,浑身血液滚烫起来,霎时间涌向?心口,她听见自己噗通的心跳声,乱得?毫无章法。
“哥、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