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中燃着炭盆,阿虞睡到半夜被热醒了,打算开窗透透气,看到外边睡着的人,立马就走不动路了。
哥哥睡着的样子可真好看啊!眉眼没了锋利的棱角,温柔的不得了,微翘的眼睫在脸上落下浅淡的乌影,衬得那金玉似的面皮更加白皙细嫩了。
他侧着身子,能看到脖颈上轻轻跳动的脉搏,阿虞蹲在榻边,手肘撑在膝盖上,目光灼灼盯着他瞧。
哪知哥哥睡的浅,很快被惊醒了。
阿虞一激灵,捂住被他吼得发蒙的耳朵,不满道:“哥哥你吓死我了!”
容舟坐起身,有气无力的扶额:“究竟是我吓你,还是你吓我?”
大半夜床头出现个披头散发的黑影,不被吓坏才怪。
亏得他足够镇定,立马反应过来那是阿虞,才避免了一拳揍的她哭爹叫娘。
“你半夜不睡觉是要做什么?”容舟觉得心累,脸上难得露出几分惆怅来。
阿虞没敢说是想偷看他,只扯了扯领子,扇着手掌:“太热了,我起来散散凉。”
她大咧咧的往旁边一坐,领口微敞,露出里一截娇艳的锁骨来。
容舟不经意瞥见,立马又移开了目光,随手抄过被子笼在她身上。
阿虞眼前一黑,劈头盖脸一床棉被压的她喘不过气来,好不容易才看见光:“我这么热哥哥你还给我被子?”
他摇头叹气,认命的起身,把炭盆移到屋外,又开了半扇窗:“能睡了吧?
阿虞这下没了理由,只好又倒退回床上,扑腾着抱着被子又继续睡去了。
这一觉睡醒,便已经天亮,樱桃风风火火进来:“姑娘,蛇抓住了!”
阿虞耷拉着眼皮,一副没睡醒的样子:“是活的吧?”
樱桃点头:“活的,管家已经叫人带到后山放生了。”
她的衣裳已经准备好了,樱桃伺候着穿戴整齐。
“这都快入冬了,怎么还有蛇?”
樱桃歪着脑袋想了想,迟疑着给了一个回答:“大约是找冬眠的地方?”
阿虞想到一条蛇把自己的床据为己有冬眠,就一身鸡皮疙瘩。
这会儿还没洗漱呢,一想到昨晚看见一条吐着信子的蛇,她就没回去的勇气。
阿虞欲哭无泪:“怎么办?我能不能赖在哥哥这儿?”
显然不可能的,容舟下朝回来,便叫人将屋子清扫了一遍,随处撒着雄黄,又拿艾叶熏了半晌,确认没有危险,才把她赶回自己的地盘上。
对于阿虞的纠缠,容舟不为所动,她若是年幼倒罢,如今两人都长大了,再亲密些就该叫别人说闲话了,哪怕是亲兄妹也得要避嫌。
阿虞整天都不快,说哥哥冷血无情,进了屋子还仍然心有余悸,裁缝铺的老板娘上门来量衣裳时,她还不住往头顶脚下瞧,生怕又看见什么脏东西。
好在容舟还足够善良,并没有彻底抛弃她,她在里头量尺寸,他便在门口等着,那负手而立,颀长挺拔的身影,总算给了她几分慰藉。
裁缝铺的老板娘是个身材丰满的妇人,嘴里话不少,一边给阿虞量手臂,一边絮叨:“容大人可真是顶出色的人物呢!早前就听说大理寺卿风光霁月,俊美无俦,一直无缘得见。我家一直给京中贵女诰命们做衣裳,各家上下都有些往来,贵府倒是不曾来过。如今沾姑娘的光,瞧见了当年名动京城的探花郎,真是不虚此行!”
阿虞闻言忍不住感叹,这位老板娘真是会说话,溢美之词张口就来。
不过听别人夸哥哥,比夸自己还高兴。
她抬眼往外看,此刻天光正盛,碎玉一般洒在容舟肩头,叫她想起前头在书上看的一句诗。
“积石如玉,列松如翠。郎艳独绝,世无其二。”
可不就是风华绝代么!
五日后,裁缝铺送来了几套新做的衣裙,当真是世家贵女钟爱的铺子,手艺当真是好,一针一线就能看出些别具一格的门道。
到了赴宴这一日,阿虞早早的起床,因容舟也要去,倒是比哪天都殷勤,最后比他还要先准备好。
她轻车熟路往容舟院里去,进门就瞧见他坐在铜镜前梳头挽发,动作不疾不徐,黑发梳成髻,再戴上发冠,露出皎皎面庞来。
阿虞扒着门,看的眼睛都直了。
容舟整理好衣裳,转头看她直愣愣的目光,一阵无奈,手指在她额头一戳:“都准备好了?在这儿偷看?”
“我是光明正大的看!”她很不赞同的反驳,惹来容舟不加掩饰的白眼。
有个对美色格外痴迷的妹妹,也不知是好是坏。
常平从户部侍郎升为尚书,可费了不少劲儿,但那时候贺煊才落马,动作不能太大。几番周折后原以为没望了,不想一日被皇帝召去详谈了半个时辰,户部尚书的职位就这么落在自己头顶。
皇帝言辞间,不止一次提及了大理寺卿,常平就敏锐的察觉到容舟可能跟皇帝说过什么。
有贵人相助,总算是得偿所愿,常平心自是感激不尽,亲自送上请帖,等容家兄妹来时,更是使出浑身解数热情招待。
阿虞对于常尚书和常夫人热络的态度感到无所适从,趁着与哥哥分开前,忍不住问:“哥哥,为什么常大人对你这么客气?”
容舟笑而不语,在垂花门下与她分开,轻声叮嘱:“自去玩吧。”
男客女客分开,阿虞只好跟着常夫人去了。
常家也有两个待字闺中的小姐,和阿虞差不多大,只是她们都是庶出,说话时虽客套,可透着几分谨小慎微,略说了几句,彼此就没什么话说了。
常家的客人陆陆续续来了,可惜阿虞一个人不认识,百无聊赖的坐了一阵,却十分意外的遇见了熟人。
熟人排场很大,一来就引得全府轰动,恭恭敬敬的行上大礼。
安阳长公主笑眯眯的和她打招呼:“阿虞,真巧啊!”
在这儿遇上公主,是阿虞怎么也没预料到的。
她惊讶瞪大眼,公主已经来了面前:“见着我很惊讶?”
她这才匆匆行了礼:“殿下恕罪。”
公主殿下从天而降,让常家人措手不及,唯恐怠慢了金枝玉叶的贵人,同时又对公主此来的目的好奇不已。
长公主的脾性和喜好,大多人都门清,她向来在自己公主府里快活,几乎不赴哪家的宴,常老太君虽是诰命,却与公主八竿子打不着,想不通她为何会光临到一个臣子府上。
有心人发现今日容舟在,而安阳就来了,联系公主昔日和大理寺卿的那些恩怨,纷纷猜测她是不是为了他而来。
阿虞自然也是这么想。
不过他们都料错了,公主见了容舟除了嘴上嬉笑几句,就撒手往旁边去了。
公主驾临,众人上前来行礼,男女宾客齐刷刷站了满院。
那头,一个身着靛蓝色锦袍,与好友相谈甚欢的年轻男子打抄手游廊过来。
公主眼前一亮,从容不迫的往座位上一座。
那是常家二公子,才及弱冠,温尔尔雅,长相俊美,今年秋闱拿了第一,风头正盛。
常尚书正为儿子争气扬眉吐气,今儿趁着老夫人大寿,想与众宾客分享这个好消息,冷不防看到公主炽热的目光,
常平眼皮一跳,有了一股不好的预感。
常二公子看到公主先是一愣,然后面上飞快闪过一抹难堪,竟是拔腿又往回跑。
“跑什么呀这是,我又不吃人……”安阳看他落荒而逃的背影甚是不满。
众人这下闹明白了,公主是看上常二公子了!
这位长公主殿下与普通女人不同,她有尊贵的出身,也有不受世俗束缚的爱好,门中面首换过一波又一波,乐此不疲。
朝中官员们一面忌惮,一面防备,生怕自家儿孙太过优秀被公主看上。
年轻人禁不住引诱,痴缠几番便闹到一块儿去了,倘若能尚公主也算高攀,偏偏安阳不愿再招婿,三五几个月玩过了便不再有兴趣。
先头公主殿下和昌平侯世子好了一段时间,端午那会儿闹的沸沸扬扬,世子光着腚被扫地出门,在公主府门外骂了一个时辰。
至今还是笑谈。
常尚书前不久还笑话昌平侯世子色迷心窍,这才几个月,这笑话就落在了自家头顶,立马就笑不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