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意思,是该送上一份见面礼的。
阿虞原以为穆兰山是个严谨威严,不苟言笑的人,意外的是他态度温和,没有一点武将的倨傲,反倒像是一个同容舟般的读书人。
面对这样的客人,礼数自然要周全,溢美之词张口便来:“将军多礼,先前听清欢提起将军,真是百闻不如一见,将军风采无双,令人敬仰!”
容舟莞尔,嘴上却道:“舍妹失礼,让兰山兄笑话了。”
穆兰山看出他们兄妹情深,微微一笑:“姑娘真性情!我今日来时,清欢说想要来找姑娘玩,我们兄妹三年不在京城,她说姑娘是回京后结交的第一个朋友,想来拜访,不知姑娘是否得空?”
那日与穆清欢初次见面相谈甚欢,也算是她来京城结交的第一个朋友,自然是愿意她来玩的。
“我有空,清欢闲来无事随时能来,哥哥常不在家,我一个人怪寂寞的!”
说来,两家如今的境遇倒差不多,上头都没了父母,靠着年轻的男子汉撑起门楣。
阿虞另一层想法是云川节度使名头响当当的,哥哥在朝中行走多有往来,私下处好关系也很重要,自己能帮上一点忙最好。
他们谈话差不多了,穆兰山起身告辞:“原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什么古玩字画没了便没了,只是那翡翠镯子是我穆家流传了百年的念想,家母仙逝时亲手交到我手上,总想着不能在我这一辈丢了,倘若没了,那便是一大遗憾了。”
容舟客气道:“兰山兄放心,此案既已交给大理寺,定会有个结果。”
阿虞这才弄清穆家失窃的来龙去脉,原来穆家五代单传,那只翡翠镯子是老祖宗留下的,本来是送给新进门的儿媳妇。
到穆兰山这一代时,爹娘就生了他和穆清欢两个孩子,依旧还是独苗苗一个。穆老夫人临终前把那镯子交给了穆兰山,让他将来送与自己的妻子。
外头隐约有传言说穆将军命硬,克妻,前后两门婚事都没成。
穆兰山弱冠那年定了亲,然而新娘子进门前夕出了意外,一场大火叫如花似玉的姑娘葬身火海。
三年后,家中长辈又说了一门亲,倒是顺利拜了堂,可没多久新妇忽然生了重病,很快便撒手人寰。
此后这么多年,穆兰山似乎都没有再娶的打算,传家宝便一直没送出去,后来授封云川节度使,便将镯子留在京城老宅,前几日回京无论如何也找不见了,一同失窃的还有几样古玩字画。
家里流传几代的东西,早不是以价值几何来衡量了,穆兰山报了官,州府衙门倒是接了,皇帝听说后又命大理寺审理此案,可见其重视。
凡经大理寺的,没有悬案疑案,一番通查,不消数日就能水落石出。
容舟送穆兰山出门,一回头阿虞就蹦过来,双眼亮晶晶的:“哥哥,这位云川节度使如今还没家室吗?听说他已近而立之年了。”
她不清楚内情,但对这位年轻有为的节度使很好奇。
容舟说是:“建功立业,没时间考虑儿女情长吧。”
阿虞表示不赞同:“什么就叫儿女情长了……有个知冷知热的人伴着,红袖添香,软玉温香岂不快哉!”
容舟瞥她一眼,眉心轻蹙:“你从哪里看的这些?”
阿虞没敢说是从话本上看的,里头那些恩怨情仇荡气回肠,看着可有劲儿了,那几本书还是自己闲来无事时搜罗来的,诗经礼记都看够了,趁容舟不在家时就带到书房里看一会儿。
容舟想她没这个胆子顶风作案,哪里会往那上头想。
阿虞慢吞吞的踱过来,观察着他的神色,半晌伸手拉了拉他的衣袖:“哥哥……你昨儿,没生我气吧?”
“我气什么?”他斜睨她,嘲讽一笑:“跟你一样甩脸子,转身就走?”
愈发说的阿虞没脸。
她垂着头,闷声说:“是我的不是,不该同哥哥置气,您大人有大量,就原谅我吧!”
容舟看着她圆圆的脑袋,无奈叹气:“也怪我说话不中听,伤了你的心。但你莫要胡思乱想,我既接你来了,便认定你是我妹妹,你永远是与我血脉相连的亲人,倘或三言两语叫我们生分了,还有什么意思?”
阿虞最怕的就是哥哥不要自己,如今他表了态,心头踏实了许多,看见他面目温柔,清风明月般出尘俊秀,就忍不住的想离他更近些。
她蹭啊蹭,往他跟前去,仰起一张皎皎如玉的俏脸:“我也不多叨扰哥哥,等过两年我出嫁了,也不叫你操心了!”
白皙细腻的容颜近在眼前,容舟看她明亮的眼眸,伸手在她额头戳了戳:“先前不是说不想嫁人吗?”
她弯着唇角,十分善解人意:“总不能要哥哥养我一辈子吧?”
容舟哭笑不得。
当初接她来的初衷原是想着多双筷子的事,锦衣玉食养到她出嫁便罢了,相处时日久了,才觉血脉亲情难能可贵。
郝家人对自己倒算好,但从外祖父过世后,就缺了点什么。
他和阿虞不是一个娘肚子出来,却意外的觉得亲厚,到底是自己亲眼看着长大的孩子,如今精细养着,也算半当兄长半当爹了。
“天冷了,别冻着了。”容舟伸手,帮她拢好滑到小臂的衣袖:“我记得库房里还有几匹妆花缎,回头做几件冬衣夹袄。”
哥哥如此体贴入微,阿虞高兴的不得了:“哥哥不做新衣裳吗?”
他摇头:“我有,你长个子得换新的。”
“那不成,要礼尚往来不是?”她掰着手指头算计:“改明儿我给你做件氅衣吧?”
容舟侧目打量她,表示质疑:“你会做衣裳?”
“啊这……其实,不是很会!”阿虞被他看得无地自容,红着脸道:“那要不要做件明衣?穿里头别人也看不见。”
容舟敬谢不敏:“不必,手指被针戳坏了,还得请大夫……”
阿虞跺了跺脚,气呼呼的走了。
*
云川节度使家遭了贼,由大理寺出头,查清真相,自然比府衙更快。
不出三日就有了结果,是账房监守自盗,与管家勾结,偷了穆家传家宝和几个值钱的古玩,对外称失了窃。
本来东西已经送到外头去当了现银,翡翠镯子险些找不回来,但因二人分赃不均,一时暴露,叫容舟窥出端倪。
一番审问,终于得知结果,立马就将镯子截了下来。
穆家常年无主,下人们便生出些歪心思,好在穆兰山威名远播,不敢胡来,否则他几年不回京城,怕是家都要搬空了。
穆清欢上门来时,说起这事还尤为气愤。
“我们家从来没说短下人吃穿,月钱也比别人家多,没想到竟出了内贼,难怪先前找不着线索!”
阿虞在旁边安慰:“还是你们良善,给了底下人可乘之机,你们兄妹俩几年不回家,可不叫人钻了空子?好在东西找回来了,你也别太生气。”
“我大哥也生气,将下人全部遣散换了新的。”
家宅不宁,最是让人头疼的,府邸上下就两个主子还能闹出这种事,可不气愤。
“还是因为没有女主人的缘故,你想你大哥常年在外,你又年轻,将来出嫁了,府中没人主持中馈,可不就容易出事。”
“就昨日拿到镯子,我还跟我大哥说过,考虑考虑自己的终身大事,这传家宝送出去,到了嫂子腕子上,也不至于再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