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话的是个打扮精致华丽的少女,有一双狭长的丹凤眼,看人时眼梢高傲的上挑着。
阿虞不认识她,但见她方才和郝若贤亲密无间的说话,想来她们关系很好。
郝家姐妹的态度摆在这里,阿虞也不是傻子,自然知道她们不待见自己,也不上赶着找事。
“我资质愚钝,不如诸位姑娘风雅,还是不添乱了……”
那人放下笔,抱着手臂哂笑:“那哪行,咱们世家出身的姑娘,不说出类拔萃,可好歹得能样样精通,否则一股小家子气,叫人看不上眼。”
好家伙,小家子气几个字就差没对自己的脸说了!
阿虞心道你大家闺秀这耀武扬威不正眼看人的模样,也不见得多端庄。
从锦州而来的大理寺卿的妹妹,已经足够与京城名门闺秀格格不入了,阿虞不想太扎眼,只笑眯眯的做出谦和的态度:“见笑了!”
那小姐一噎,仿佛一拳打在棉花上,看她竟然还恬不知耻的模样,更是看不上眼,忿恨的哼了一声。
那头公主施施然而来,笑着解围:“我想玩牌,有人要来吗?”
闻言,阿虞往牌桌上看了眼,众人都还迟疑着,公主已经朝她勾了勾手指:“阿虞,你来玩。”
阿虞琴棋书画不在行,玩些这倒是饶有兴致,叶子牌从前在锦州时常和樱桃玩,毫不夸张的说,多年以来无敌手。
但这时候总不能上赶着去,她有意推脱:“殿下,我……”
安阳已经落了座,见她迟疑,问道:“不会玩吗?”
阿虞纠结了一下,点头:“会。”
公主很高兴,已经在着手洗牌了。
“那你坐下。”
穆清欢看阿虞上场了,自告奋勇也举手:“殿下我能玩几把吗?”
公主当然欣然同意:“三缺一,还差一个……”
她抬眸,左右环视一眼,点了工部侍郎家的姑娘,四个人坐一桌,大家都凑上来看。
安阳提议玩牌,自然不会叫客人们掏钱,各人分了一小把金叶子做赌资,阔绰的叫人咋舌。
公主面前,阿虞不能放肆,前两把牌不好,输了几个金叶子,后面来了手气,完全是一敌三的牌面。不过她还是小心翼翼的出了牌,几圈下来,公主赢了不少,她面前的金叶子少了一半。
安阳玩了几圈说腰疼,要起身走一会儿,便把位置空了出来。
穆清欢玩的兴起,虽然输了,但十分有兴致,对手少了一个自然不能继续,她看向那头才收笔的郝若贤:“若贤姐姐,你来吧。”
京城贵女圈子里彼此都是相识的,穆兰山如今打了胜仗正是风光,怎么也要卖个面子。
郝若贤不动声色的看了阿虞一眼,目光微动,沉吟须臾,点了点头:“好。”
郝若兰在旁悄然笑开了,对姐姐的牌技很是自信。
然而牌局开始,她就笑不出来了。
阿虞的手气似乎好的不得了,把把坐庄,把把都是赢家。
郝若贤原本还沉着的面色,闪过一丝难堪。
最后越玩越分心,面前的金叶子全部到了阿虞手下。
公主更衣回来,看阿虞大获全胜,一番惊讶:“呀!玩的不错啊,竟然是你赢了。”
阿虞看郝若兰脸都绿了,忙虚心的摆摆手:“手气好罢了……”
众人玩日暮时分方才陆续散去,阿虞临走时,公主说有东西给她,又被留下说了会儿话。
世家千金们都有小轿马车接送,三五成群的姑娘们正在公主府大门外等着自家的车轿,遥遥看到长巷口驶来一辆马车。
郝若贤眼尖的看见马夫,正觉得眼熟,马车在不远处停了下来,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挑开了车帘,露出清隽朗逸的面庞来。
她眼前一亮,旁边郝若兰已经拉着她朝他走去,嘴里兴奋地喊着:“怀瑾哥哥。”
容舟恪守礼节,并不往女子堆里去,但隔着不远的距离,姑娘们却看见了他。
芝兰玉树的皎皎君子尤其吸引目光,甚至有人发出小小的惊呼声。
数道目光落在身上,容舟面目淡然,温和颔首算是见礼。
郝若贤是大家闺秀,不像郝若兰孩子似的咋咋呼呼,先行喊了一声表兄,柔声问:“你怎么在这儿呢?”
容舟还未开口,郝若兰便喜滋滋道:“肯定是来送我们回家是不是?”
一边说,她一边把郝若贤往前推了推,郝若贤闻言也不自觉的望向容舟,想着他是否会点头。
公主府门前有身影晃动,见青姑姑送阿虞出来,容舟往那边看了一眼,勾唇一笑:“阿虞不识路,我来接她。你们马车若没来,便一道回去吧。”
郝若贤面色一僵,有些尴尬地笑起来,郝若兰心直口快,立刻不满道:“你接她干什么?”
“若兰。”郝若贤皱着眉,压下心里的酸意,勉强挤出笑来:“初来乍到,对京城不甚了解,怀瑾哥哥相接也是应该的。”
那头阿虞已经看见了容舟,提着裙摆欢欢喜喜的跑过来:“哥哥……你怎么来了呀!”
她一路跑过来,衣袂飘飘,脸颊生出红晕,粉嫩的如同露珠侵染的花骨朵,鲜艳又明媚。
他笑起来:“早上送你来的马夫吃坏了肚子先行回去了,我顺道来接你。”
大理寺和长公主府可不顺道啊,哥哥一片好心,阿虞简直要感动坏了,本来她在想今儿遇到郝家姐妹心里不舒坦,这下那点仅存的怨气全散了。
“那我们走吧。”她急忙忙要走,忽然又意识到郝若贤姐妹还在,立马收敛了笑意,摆出含蓄端庄的姿态。
郝若兰看她这样子,心底嗤了一声。
郝若贤大度的没有计较,柔声说:“马车来了,怀瑾哥哥你们走吧,我们自己回去就成。”
马车坐四个人略显拥挤,容舟当然也不勉强。
郝若兰站在原地,愤愤跺脚:“姐姐,你为什么要让他们走?”
身后的姑娘们伸长了脖子往这边瞧,郝若贤神色渐冷:“不然呢?我要怎么做?上赶着追上去?”
郝若兰一时语塞,半晌委屈的开口:“自打那个容虞来了,怀瑾哥哥就不常来家里了,她今儿若是不在,怀瑾哥哥该是送我们回家的,你就眼看着他被抢走吗?”
自家的马车很快来了,郝若贤轻叹一声:“他待人向来温文有礼,何况那是他亲妹妹,如何能不上心?”
郝若兰还在愤愤不平:“我是觉得怀瑾哥哥应该是你的,身边怎么能有别的女人?”
“别胡说。”郝若贤嗔她一眼,却并未生气。
郝若兰满脸愤懑:“姐姐,你说你和怀瑾哥哥都老大不小了,他怎么还不上门来提亲啊,你明明那么喜欢他……”
“他在终日忙碌,想来是顾不上吧!”郝若贤眸光黯淡,其实说这话只是自欺欺人罢了。
容舟对直接压根没那心思,若真有意,早就该上门提亲了,何至于等到今日!
他们的确不小了,寻常男人到这个年纪,孩子都几个了,容舟仿佛一点不着急,连提也没提过自个儿的终身大事。
这两年爹娘都明说暗喻的说了好几回,盼着两家亲上加亲,容舟却是拒绝的很干脆。
郝若贤心里很不安,再有几个月自己就十七了,同龄的小姐妹们都陆陆续续定亲出嫁了,她还没有着落。
几个闺中密友都知道她心悦表兄,家里久不张罗,本来就是在等容舟表态。
可一年一年过去了,他丝毫没有要娶亲的想法。
男人等几年无所谓,女子可没多少光阴岁月蹉跎,她再等下去,只怕什么机会都没了。
愈想郝若贤心头愈惶然,却只能眼看着容舟兄妹的马车背道而驰,越来越远。
阿虞一上马车便献宝似的从荷包里掏出一把金叶子来:“哥哥你瞧,我今儿赢的。”
金叶子亮澄澄的闪着光影,她捧在手里,一脸餍足,像只偷腥成功的小野猫。
他倒是好奇:“干什么赢的?”
阿虞有些不好意思:“玩叶子牌……”
说完她就后悔了,心里莫名忐忑,哥哥不会说自己不学无术吧?不好好读书,玩这些挺在行。
容舟眉梢轻挑,勾唇笑起来:“挺好,日后走投无路了,便去开个赌坊吧。”
“真的?”阿虞把金叶子放在他手里,目光灼灼:“哥哥觉得我有开赌坊的潜质?”
下一刻脑袋就被敲了一下,容舟瞪着她:“瞎想什么,老实在家学你的琴棋书画,我为官一日,自是没有你抛头露面开赌场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