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晚上?9点钟开始,方萤就再也没有收到蒋西池的消息了。
如蒋西池所说等了一个小时,还是?没等到他没有回家,便自发?前去他短信所说的地?址找人。
然而到餐厅一看,服务人员已经开始在做打扫的工作了,说是?半小时前就已经打烊。
方萤给蒋西池打了数个电话,都无人接听?,到后?来干脆便是?关机了。
她莫名,联系罗锦程,让他帮忙打听?聚餐的有哪些?人。几经波折,总算联系到了当时负责送喝醉的人回家的一个学长。
学长说,蒋西池不是?他负责送的,是?苏怡悦。
方萤听?到这个消息心便往下?沉,尽量克制情绪,问这个学长为什么让苏怡悦单独把蒋西池领回去了。
学长说:“没单独啊,她一个人送了三四?个人,蒋西池是?其?中一个。”
方萤从学长那里要来苏怡悦的电话号码,给她打了数次也是?关机。
只好继续麻烦这个学长,打听?到了苏怡悦的地?址。
之后?,马不停蹄地?赶过去。
她并不敢肯定苏怡悦就一定是?把蒋西池带回了家,但当在楼下?看见八楼亮起的窗户时,她明白事情果真是?朝着自己所预计的最坏的状况发?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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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间里,苏怡悦愣了一下?,“你老婆?”
蒋西池没吭声。
“她找来得倒是?挺快。”
然而她仍旧坐在沙发?上?没动,手里有一下?没一下?地?把玩着一只打火机。
敲门声震天动地?,仿佛整个天花板都在往下?落灰。
“赶紧开门吧,你不用低估方萤的耐心,她要是?等不到你开门,很有可能把你房子都给拆了。”
“我?要是?就不开呢?”
“报警谎称屋里有杀人案发?生,或者报火警……为了把我?救出来,她什么事都干得出来。”
苏怡悦很短促地?笑?了一声,“……你们秀恩爱倒是?不分场合。”
她把打火机往旁边的小桌子上?一扔,起身走去门口。
刚开了一条缝,一道身影便挤了进来,她还没看清,脸上?就骤然遭人扇了一巴掌。
结结实实,清脆响亮。
苏怡悦顿觉眼前一黑,被这一下?给打蒙了。
方萤目眦欲裂,“蒋西池呢?”
屋里传来一道声音,“阿萤。”
方萤一把推开苏怡悦,朝着声音飞奔而去。
卧室床上?,蒋西池躺在上?面,衣服还穿得整整齐齐。
她陡然松了一口气,把翻涌的泪意逼回去,走过去抓住蒋西池的手臂搭在自己肩上?,把他从床上?扶了起来。
“阿池……”
她声音颤抖着,前所未有的慌乱。
“没事。”
方萤把蒋西池扶下?床,找到床边的鞋给他穿上?,让他半倚在自己身上?,往门口走去。
“打了人就想走?”苏怡悦堵在门口。
“让开!”
苏怡悦寸步不让。
方萤松开了蒋西池,让他靠墙站着,上?前一步揪住苏怡悦的衣领,手一扬便又要抽下?去。
苏怡悦一把擭住她手臂,“你还没完没了了是?吧?”
话音刚落,便觉衣领被松开了,眼前寒光一闪,却是?一柄可折叠的水果刀,紧紧地?抵住了她的颈间的大动脉。
她吓得赶紧松开了手。
方萤双目圆睁,浑身一股让人胆寒的凛冽之气,仿佛驱逐入侵者的野兽一般,“苏怡悦,我?告诉你,你的命金贵值钱,可我?不一样。下?一次,你要是?再敢动蒋西池一根手指头,我?拼了命也要让你下?半辈子不好过!”
苏怡悦情不自禁的往后?退了半步。
这一刻,方萤的气势让她相信,她所说的绝不是?开玩笑?,
“让开!”
苏怡悦不由自主地?侧身把路让开了。
方萤折起水果刀,揣进口袋,再把蒋西池扶起来,踉踉跄跄地?迈出大门。
楼下?夜风拂来,带着初夏的凉意。
四?下?安静,只有两人深一脚浅一脚的脚步声。
蒋西池步子虚浮,半边身体都靠在方萤身上?,止不住往下?滑。
好歹思绪清醒了几分,轻喊了一声,“阿萤。”
没听?见回应。
方萤把他绕在肩上?的手臂又使劲拽了拽,紧搂住他腰部的那只手也多用了几分力道,就这样搀着他,拖拖踏踏地?往前走。
“阿萤,我?们先歇一下?……”
还是?没有听?见回答。
紧接着,他忽然听?见了一声响亮的抽鼻子的声音。
心里一凛,急忙停住脚步,方萤也被他带得晃了一下?,而后?停了下?来。
她忽然伸出手,把他往外一推,“要歇你歇!你不如回苏怡悦床上?去歇着好了!”
他踉跄一步站定,急忙朝方萤看去。
她已是?满眼的泪水,却强忍着没有落下?来,紧咬着唇盯着他。
片刻,她忽然往地?上?一蹲,拿手臂死死地?挡住了脸。
蒋西池脚步不稳地?走近几步,急忙跟着蹲下?,“阿萤……”
没蹲稳,身体往后?倾,他手掌在地?上?一撑,索性直接在水泥路面上?坐了下?来,伸手抓住她的手臂,往自己跟前一带。
方萤跪在地?上?,被他紧紧抱入怀中。
“阿萤,对不起,对不起。”
方萤抱住他的腰,把头埋在他肩窝处,哭声从压抑到爆发?,渐而激烈。
蒋西池手掌按在她背上?,像是?要把她嵌入自己身体一样,抱得越发?用力。
她的担忧、恐惧和愤怒,他全明白。
明白,并且深感悔恨。
“阿萤,对不起。”
夜色沉沉,头顶传来风摇树叶的声音。
当他们拥抱的时候,这里就是?安全的孤岛。
过了很久,方萤的哭声渐止,伸手去摸他口袋。
“找什么?”
“有纸巾吗?”
她接过蒋西池递来的纸巾,很响亮地?擤了一下?鼻涕,哑着声音问他:“你酒醒了吗?”
“醒了。”
“那我?们回家。”
两个人互相搀扶着站起身,刚要走,忽听?身后?传来一道声音:“等等!”
苏怡悦急匆匆走上?前,往方萤面前递了一样东西。
蒋西池的手机。
方萤盯着看了一眼,接过来,径直扣出了侧面的SIM卡,而后?一扬手,扔到了苏怡悦脚边。
苏怡悦退后?半步,勉力维持情绪,目光朝蒋西池看去,“蒋西池,我?跟你解释两句……”
方萤冷声道:“你能滚了吗?!没谁想听?你有什么苦衷。”
苏怡悦住了声。
“你要是?喜欢蒋西池,大可以大大方方来和我?竞争,但耍这种?手段,我?瞧不起你!我?不是?什么道德高尚的人,但是?为了阿池的名声,这次我?放过你。还是?那句话,你记得你的命金贵,但我?的命不值钱——你自己掂量掂量。”
深夜的马路上?,车辆寥寥,出租车走得很快,不过20来分钟就到了家门口。
方萤把蒋西池搀扶进门,第一件事就是?去扒他身上?的衣服。
衬衫、长裤,包括袜子和鞋,全都给他扒干净了,而后?把裤子口袋里的钱夹和钥匙摸出来,从玄关旁边的柜子里翻出一个塑料袋,把扒下?来的东西打包装进塑料袋里,往门口一扔。
紧接着,推着只穿着一条内裤的蒋西池去浴室洗澡。
她把挂在墙壁上?的花洒拿下?来,照着他的头发?就是?一阵乱喷。
蒋西池被浇得眼睛都睁不开了,但很明白现在方萤还在气头上?,所以一声不吭。
“她碰了你哪里?”
“没碰我?。”
方萤心里好受了一些?,关小了水龙头,踮着脚,淋湿他的头发?,抹了一点沐浴露,轻轻揉搓。
为了让方萤能够得着,蒋西池一直低垂着脑袋。
方萤把他头上?泡沫都冲洗干净,又帮他冲了一个澡,最后?,拿干干净净的浴巾一裹,一把将?他抱住,使劲地?嗅了一下?。
没有烟味,也没有酒味。
沐浴露和洗发?水,都是?他们一起所挑选的,熟悉的味道。
蒋西池回卧室,拿干毛巾擦着头发?。
经过这一番折腾,他的酒总算醒了七七八八了。
没一会?儿,方萤走进来,没好气地?往他手里塞了一杯冰水,“喝点水。”
蒋西池握着玻璃杯,侧头去看她,“还生气吗?”
方萤翻个白眼,“根本不值得我?为你生气。”
她不生气,她只是?恐惧。
她相信蒋西池,可她不相信苏怡悦。
“以后?我?不喝酒了。”
方萤顿觉心里的委屈层层地?翻上?来,“……你没法滴酒不沾。”
蒋西池想了想,手不自觉地?摸了摸大腿一侧,这才?想起来自己没穿裤子,而且手机已经被方萤摔了。
“手机借我?用一下?。”
“做什么?”
“我?给顾雨罗发?条消息。”
“给她发?消息干什么?”
“让她给我?开个假病历,证明我?不能喝酒,以后?有饭局,我?就带着病历过去。”
方萤愣了一下?,总算是?笑?出一声,“她这么正直磊落的人,不会?答应你的。”
“那就让梁堰秋拜托她。”
“明天吧,都这么晚了,还让不让人休息了。搅和我?一个不够,还打算搅和所有人。”
蒋西池越发?觉得惭愧,“对不起。”
沉默片刻,方萤往他身旁挪了挪,把脑袋靠在他肩上?,“阿池……我?是?担心你会?……”
她唯独不希望他在类似的事情上?,再次受到任何伤害。
“我?明白。”蒋西池伸手揽过她的腰,侧过头,嘴唇在她头顶上?碰了一下?。
“阿池,你要保护好你自己,为了我?,你要保护自己……”
“好。”
片刻,他沉声说,“有句话,你以后?不准说了。”
方萤看向他。
他很明白方萤这个人。
她总说她的命不值钱,自然更?加不懂惜命为何,为了所要保护的人,她能豁出一切。
“你的命,对我?而言是?无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