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萤和蒋西池一直在?学校逗留到晚上?九点,碰见了闵嘉笙,聊了会儿?天,又回教?室把最后一点东西收拾干净。
校园里的狂欢也?渐渐到了尾声,但还有一些学生,三五成?群地散落,或放声高歌,或痛哭失声。
方萤没再掺合了,牵着蒋西池往回走?。
快到花浦路的路口,蒋西池电话响起来?。他腾出手摸出手机一看,是?蒋家平打来?的,当下便有些不想接了。
踌躇一瞬,还是?按了接听。
蒋家平这时?候打过来?,自然也?没别的用意,主要是?询问方萤考完了没,考得怎么样。
蒋西池随意敷衍了几句。
“既然考完了,就过来?吃个饭吧?我?们也?好?一阵没见了是?不是??”
上?回不欢而散,蒋家平气得都差点儿?断了蒋西池的经济来?源。徐婉春倒是?从旁说了不少好?话,说青春期孩子想法容易走?极端,他若是?这时?候和蒋西池作对,恐怕以后父子间的裂痕就彻底难以弥合了。
蒋家平觉得十分有道理,又不免觉得徐婉春善解人意。蒋艺轩脑瓜子虽然不如蒋西池灵光,但胜在?乖巧懂事?。他在?这个新?家庭里得到了前所未有的安慰,自然也?不至于真想跟蒋西池闹得断绝父子关系。冷静了一阵,趁着高考结束的机会,也?就主动联系上?了。
蒋西池确实兴趣缺缺:“再说吧,还要搬家……”
“搬家要我?帮忙吗?”
“东西多,我?们直接找搬家公司。”
蒋家平也?不急,“那行,落停了给我?打电话啊。”
蒋西池“嗯嗯”应了两声,便听身后传来?“乌拉乌拉”尖厉声响。
他跟方萤同时?回过头去,却见一辆警车直朝着前方驶去,爆闪灯乱射,似把夜空都撕裂了一样。
方萤心里没来?由的发慌,看着警车经过了两人身侧,忙问:“是?不是?往我?们小区去的?”
蒋西池也?看不太清楚,挂了蒋家平的电话,便拉着方萤飞奔过去。
小区内外,里三层外三层围得水泄不通。
方萤和蒋西池积了半天才挤进去,沿着有人的地方一直往里挤,却见他们所住的那栋楼前,拉起了警戒线,救护车也?已经到了。
人群里不知道谁喊了一句:“方家丫头,你家出事?啦!”
方萤腿发软,还没来?得及细问,就看楼里两名警察押着丁雨莲走?了出来?。
方萤急忙往里挤,失声喊道:“妈!”
几名警察将?她拦下,便看见丁雨莲抬起头来?,恍恍惚惚地向着人群中看了一眼。
丁雨莲看见了方萤,看见了方萤身旁的蒋西池,停顿了一瞬,却是?冲着方萤点了点头,很?短暂地笑了一下。
“妈!”方萤继续奋不顾身地往前扑,蒋西池赶紧一把将?她搂住。
丁雨莲被押着上?了警车,担架上?盖着白布的尸体,也?同样被抬上?了车。
作为案发现场的出租屋,也?被封锁了,有一名警察过来?向作为家属的方萤说明情况。
九点二十,附近派出所接到丁雨莲自首。
警方赶到案发现场时?,丁雨莲衣不蔽体地蹲在?角落,手上?还捏着手机,满手的献血。方志强伏在?地上?,后背上?四道刀口,血流满地,已经死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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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夜,所有高考结束后的喜悦都被撕碎了。
蒋西池带着方萤,去附近的宾馆开了一间房,紧接着给外公外婆打了电话,也?给蒋家平拨了个电话。
很?快,三个人都赶过来?,蒋家平先到,嚷着询问怎么回事?,被蒋西池一句呵斥,也?就先闭了嘴。阮学文和吴应蓉后到。瞧见方萤失魂落魄地坐着,吴应蓉眼泪就下来?了,坐过去抓住方萤的手,柔声安抚。
几个大人到底更有社会经验,很?快冷静下来?。刑事?拘留期间家属不能探视,当务之急是?尽快找到一位靠谱的律师。
阮学文:“家平,你路子广,有没有什么当律师的朋友?”
“我?做生意的,接触到的律师全是?接经济犯罪案子的,这,这是?刑事?案件……”
“打听打听啊!”
蒋家平讪讪一笑,“您二老,要往里掺合啊?这可不是?小事?,人命官司……”
吴应蓉怒气顿生:“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只晓得明哲保身!凌凡当年怎么就瞎了眼看上?你这么个唯利是?图的小人!”
蒋家平脸色立时?就变了,顾及两人到底是?长辈,没发作,只不阴不阳地刺了两句。
阮学文:“行了!吵什么吵!”
吴应蓉冷嘲一声,“又不是?咱亲女婿,能使?唤得动吗?”便又过去安抚方萤,只说没事?,有他们几个大人在?,一定会想办法了解情况,给丁雨莲一个公正?的裁决。
这一夜闹哄哄的就过去了,方萤整夜没睡,到清晨的时?候,反倒是?冷静下来?。
消息传得很?快,第二天的晚报上?便已有新?闻。媒体记者一波一波涌进小区,试图从左邻右舍口中抠出点儿?什么。蒋西池和方萤的手机号也?被泄露了,不断有人打进来?,要求他们接受采访。未免被骚扰,两人暂时?回到了荞花巷。
就在?这时?候,蒋西池意外地接到了远在?美国的梁堰秋打来?的电话。
梁堰秋也?没寒暄,直入主题,“我?看到新?闻了。”
蒋西池“嗯”了一声。
“我?已经跟我?爸妈打过招呼了,他们认识几个靠谱的律师,很?快就会跟你们联系。”
蒋西池一愣,片刻,道了声“谢谢”。
“不是?什么大事?,举手之劳而已,”梁堰秋顿了顿,“……方萤还好?吗?”
“还好?,有我?看着。”
梁堰秋叹声气,“你要撑住啊老池,方萤现在?就你可以依靠了。”
“嗯,”蒋西池也?没更多的话可说,“谢谢你帮忙,我?先记着,改天一定还你。”
“朋友就别说什么还不还,小顾要去D大,跟你们一个城市,今后如果她有什么困难,你们帮个忙就行。”
蒋西池:“一定。”
梁堰秋父母请来?的律师,很?快就来?了,和方萤接洽,正?式接受委托之后,便前去告知办案机关,并申请与丁雨莲会面。
律师叫祁自明,是?个雷厉风行,办事?毫不拖泥带水的人。和丁雨莲会面之后,很?快就把确切的情况告诉给了方萤。
丁雨莲当时?正?在?收拾房间,听见敲门声,以为是?蒋西池和方萤回来?了,几乎没做多想,直接就把门打开了。
然而,没想到来?的是?喝的半醉的方志强。
力量悬殊,她没能把方志强阻拦在?外。方志强进门之后,就像在?自家似的到处晃悠,丁雨莲屡次试图将?其?驱赶出去,都没成?功。方志强眼尖,一眼便看见了丁雨莲放在?餐桌上?的一个小匣子——里面装着一张存折,和八千块现金。事?前,丁雨莲刚刚数点过,一时?忘了放回去。
方志强拿了现金,扔了存折。
丁雨莲扑上?去抢夺:“你还给我?!这是?给囡囡大学读书的学费!”
方志强一把将?她推开,一巴掌便扇过去,“让你俩过了一段好?日子,还真他妈当我?死了!”
换做平时?,丁雨莲早被这一巴掌抽懵了。
可方萤刚刚高考结束,好?日子才刚刚开始,她不能眼看着这禽兽毁了娘俩儿?好?不容易好?起来?的生活,便又扑上?去,继续撕扯。
方志强兴许是?性.欲上?来?了,兴许只是?单纯为了宣示力量,就把丁雨莲按在?了地上?,撕开她的衣服,直接施暴。
嘴里连声咒骂:“我?.操.你.妈!以为躲着老子就找不到了?我?告诉你!想摆脱老子!没门儿?!你稀罕你生的那个赔钱货是?吧!我?以后啥事?也?不干,天天去她学校晃悠!我?日子不好?过,你们也?别想好?过!”
丁雨莲本已是?像以往那样忍辱负重,然而方志强这句话,却激发了她恐惧之下,更深的恐惧——她不想继续过这样提心吊胆的日子,更不想让方萤刚刚铺展开的新?生活受到这个恶魔无止尽的骚扰。
于是?,她伸手摸过了放在?桌上?的水果刀,一下捅进了方志强的后背。他还在?动弹,她便又捅了一下……直到第四下,方志强像一摊烂肉一样地,瘫在?了她身上?。
她理智渐渐回笼,惧怕之后,却是?死一样的解脱。于是?,她主动地报了警。
方萤泣不成?声。
蒋西池走?到她身侧,按住她的肩膀。
祁自明律师也?暂时?停了下来?,待方萤情绪稍微稳定些之后,继续说:“委托人是?在?被施暴途中杀死被害人的,警方也?在?委托人的阴.道中采集到了精.斑,所以,这起案件我?会尽量按照正?当防卫的思路去做无罪辩护。我?了解到,委托人有多年的被家暴历史,比较可惜的是?,没有照片、伤情鉴定、报警回执这些最直接有力的证据,只有间接的人证——但无论如何,家庭暴力这个情况,对我?们做无罪辩护,是?一个很?有力的点。”
方萤听得似懂非懂,“……需要我?作证吗?”
“涉及到家庭暴力的这一部分,需要你出庭作证。”祁律师叹了口气,“这几年,我?们律所接到的家庭暴力的案子,不下百件,99%都是?男性被指施暴,这里面,报警率只有9.5%……”
走?前,祁律师难得的放下冷静陈述的姿态,安慰了方萤两句:“至少半年之后才会出判决结果,你的人生才刚刚开始,不要因此受到影响——这也?是?你妈妈的苦心,你要领受。”
蒋西池将?祁律师送出门,回屋,方萤坐在?桌边,泣不成?声。
蒋西池把她抱进怀里。
“阿池……”方萤哽咽,“你看到了吗,我?妈被押进警车的时?候,她冲我?笑了……”
“我?看到了,”蒋西池轻声说,“刚刚祁律师说,他忘了转告,阿姨有一句要告诉你……”
——从前,是?囡囡保护我?。
这次,轮到我?来?保护囡囡了。
作者有话要说:这章,我写得很难受,估计大家也看得很难受。
在我构思这个故事的时候,这一章就定在我的大纲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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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几天看到一组数据:
广东广强律师事务所副主任吴杰臻律师应用人工智能系统,统计了从2014年到2016年全国法院公布的一审离婚判决文书94571份的情况,其中99.9996%为男性被指施暴,报警率只有9.5%,举证率仅为17.59%。94571份判决书里,只有5403件施暴者承认了家暴行为,3042名自述受害人提供了赔偿,84件申请了人身保护令。各省案件的赔账平均数额,最高的仅为3万元,最低的为4000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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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实的数据,更加冰冷,更加令人难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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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能有错别字,我自己暂时不敢再读这一章,虫我先不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