挂逼不愧为挂逼，还会恶人先告状。
这是郁川的第一个想法。
很快他小声地跟身侧逼逼：“咱们俱乐部有规定不能盯着同一个人杀吗？”
“那倒没有。”宗景伸了个懒腰，整个人像没了骨头瘫进椅子里。
“哦。”郁川理直气也壮地摘下耳机，“那没事了。”
这两人如出一辙的反应让宋茂猝不及防。
凌晨一通举报电话打到客服，说有选手在高分局恶意开挂，影响游戏正常生态。因为涉及到职业选手，举报内容一路转移到联盟。
Poom虽然落魄了，但也是老牌战队，跟联盟私交算可以。
那边直接联系到战队经理，把宋茂叫了起来。
他现在看着自家队员人畜无害的脸，竟然开始怀疑电话的真实性。
“……我刚刚可能是梦游吧。”他掏出手机，数秒后，“我靠这通话记录是真的，你俩刚干嘛了到底？！”
“没干嘛啊。”宗景反问，“对方举报我们开的什么挂？”
宋茂：“透视挂。所以你们……”
“想什么呢，怎么可能。”宗景慢条斯理地说，“真什么都没干。就追着杀了个挂逼。估计是觉得没面子，泄愤举报的。”
宋茂：“哦，这样。”
宗景：“也就连杀了几次。”
宋茂：“那听起来你们也没问题啊。”
宗景：“是啊，就是盯着他直播间位置千里追杀有点辛苦。”
宋茂：“……嘶。”
宗景：“恰好还选择了他喜欢的死亡方式。这就举报了？小脾气挺暴的。”
宋茂：“……”
我看你是想我死。
宗景畅聊完，不忘再问一句：“哦，对了。联盟没规定选手不能看其他主播直播间吧？”
“虽然没有——”宋茂崩溃地想，但这他妈是在打擦边球啊！
他这会儿已经气精神了，捂住额头：“你俩谁下的手？杀了具体几次？去人家直播间用的认证号还是小号？暴没暴露？还有其他人知道吗？”
郁川想了想，插嘴：“我杀的。才五次。”
宗景继续回：“临时建的小号，没人知道是我。”
听听，才五次！
这是什么危险发言！
事已至此，只要自家选手没出原则性的大问题，宋茂都能想办法解决。他只是突然有点忧伤，和郁川签合同的那天还历历在目。
多么懂事、多么乖巧、多么人畜无害的小孩，怎么转眼间就跟着marvel捅娄子了。
这事儿不能细想，总之得怪marvel。
宋茂长长叹了口气：“等联盟上班了我去做个说明。你俩这段时间先别直播了，省的被带节奏。马上新赛季开始，千万、我说千万别再捅娄子了啊。咱可没替补。”
“知道。”宗景拍拍郁川，“走了。”
“去哪。”郁川绷着脸。
宗景：“吃点东西上去睡觉。”
宗景说完转头对上宋茂，“你吃吗？”
宋茂：“……”
你看我有心情吃吗。
“不吃是吧。”宗景成功解析了宋茂的表情，“那晚安。”
***
下午一点多，郁川进训练室的时候正好听到隔壁玻璃房、宋经理万分有穿透性的嗓音。
“开什么玩笑，他们跟我说被调查期间选手不能参加比赛。我说你他娘的凭什么要查我们选手，我们选手做了啥有证据吗？光凭一个举报就要调查，那是不是以后我不想让哪个选手上场我就反手一举报？嚯，真这样搞你信不信新赛季一开，A组16个队64个队员，能上场的不超过五个手指。疑罪从无懂吧？”
后一句突然变小声：“咱们是打了擦边球没错。但！”
声音逐渐放大：“但我们没骂人，没开挂，没违反职业道德。不能因为对方只是普通玩家就只来抓我们选手的错吧？还说什么粉丝联名举报，需要重视。那怎么不说那挂逼之前已经被封过一个号了？！我今天就非得这么据理力争下去，我就不信这世道还不讲道理了，真的谁都别拦我。”
要调查郁川也不怕，昨天他想着要给教练复盘习惯性录了屏，用没用挂一目了然。
刚想进去跟宋茂说一声，里边手机响了。
宋茂接起电话，语气瞬间委婉起来：“好的，谢谢你啊哥，是啊是啊我就知道你们办事又有效率又公平。嗯啊，没事就好。我们队员也很感谢哥。改天请你吃饭，辛苦了呢。”
挂断电话，宋茂：“他娘的，多亏老子硬气。”
郁川：“……”
算了，好像不是很有必要。
下午的训练赛持续高强度。
与此同时，Poom官宣阵容的那条微博下也在被高强度地冲击着。
昨天观看soloking直播的粉丝自发组团前来输出。
——这个阵容把我看吐了，四个人里有两个混子还有两个挂
——昨天那么精准找到king哥位置。说不是挂我都不信，俱乐部不出来解释吗？还是已经习惯性摆烂了？也是，反正你们战队也快糊透了
——开挂不会还有人洗吧？
——Poom队训是不能接受被人排位击杀吗，被杀一局追着路人杀五局？你们是有毒吧，游戏生态平衡就是被这群人破坏的
——等着你们比赛里杀爆其他队哦，加油加油冲冲冲（PS：正式比赛不可以开挂怕你们不知道，友情提醒会被禁赛哦）
训练赛一结束，形容外面怎么天翻地覆的消息就来了。
monkey来得最快，未读留言洋洋洒洒占了一半屏幕。开头即暴击：【听说你们昨天碰到soloking那个挂逼了？才杀五次？不够本啊兄弟，那王八犊子太会运营粉丝圈了，前面都被封了一个号，竟然还会有那么多单细胞粉信他的邪。我看过他早期视频录像，真的，打得滂臭，就这还喜欢一天到晚碰瓷职业选手，真是给他大脸了我。】
宗景敲字：【嫌我们出气不够本？那你自己怎么不杀。】
monkey委委屈屈地发了个猴子红脸：【我们教练管得严，扣工资。】
宗景：【合着你爹我的钱不是钱？】
monkey：【那不是你有钱嘛！说到钱……我突然想到，上次六盘顶级和牛的钱呢！给钱！！】
monkey：【歪？歪歪歪？别装死啊！marvel你吗的】
宗景这边刚结束，郁川也收到了消息。
他朋友少，就上次和牛事件之后加了monkey的好友，架不住monkey有事没事就摸过来骚两句。
monkey：【alive哥哥，我是猴猴啊】
郁川：【。】
monkey：【哥哥什么时候带猴猴双排？猴猴也想杀soloking几次，我还特意去补了昨天他直播间录像，那一招天降正义，芜湖——收藏当动态屏保了】
郁川：【训练结束可以排】
monkey：【行啊，到时候我拉你。刚才排位碰到232队长，也说看不惯那个逼很久了，有被狠狠爽到。话说，你们队伍没罚你俩的钱吧？】
郁川：【为什么要罚？】
monkey：【没事儿~随便问问。哦对了，记得帮我提醒marvel，欠债还钱，不要装死哦】
耳尖一动，郁川隔着耳机听到了隔壁落座的声音。
他偏过头摘下耳机：“那个。”
“嗯？”宗景手里拎了罐冰可乐，举到唇边的动作微顿，“也想喝？”
“不是，就那个monkey。”郁川艰难地组织语言，“他、他说叫你，欠债还钱。”
以前每次出去都是monkey单方面蹭饭。外人都以为monkey为了能让宗景来自己队，那是恨不得要当小跟班，好吃好喝供着。
其实内幕却是那段时间别的没干，monkey光蹭吃蹭喝就胖了五斤。
难得吃他六盘牛肉就心疼成这样，宗景无所谓地说：“哦，那件事啊，甭理他。”
郁川：“……”
「虽然但是，现在欠钱可以如此牛逼的吗」
郁川哦了一声起身出门，灌完自己一大杯冰水后又回到训练室。
这次他比刚才说话利索多了，显然是打过腹稿：“你要不要直播？”
“直播？不播啊，老宋不是刚说完让我们——”
“哦。”少年冷声打断。
宗景似乎察觉到什么异常，片刻后滑动椅子凑过去：“想让我直播？”
郁川：“……”
宗景靠的太近，以至于粉得扎眼的发丝几乎就落在郁川眼角，再近点儿郁川都觉得自己扎进了粉色樱花海。
他战术后仰挪开。
这么近的距离让他觉得有点不舒服，心脏跳动突然失衡，横冲直撞起来，宛如春雷惊乍。
正当郁川无所适从，老顾的声音突然闯了进来：“你俩聊什么呢，凑那么近。”
宗景退回自己座位：“没什么，窥小朋友的屏，看看他偷懒没。”
“那必不可能啊，alive咱们队劳模啊。”老顾问，“昨儿你们到几点？我刚看贴吧好多咱队的帖子，你俩追杀了个主播？”
郁川座位夹在两人中间，冷声强调：“带挂的主播。”
“我好像知道这个人。完了，听说他粉丝是出了名的疯狗，见人就咬。之前有次，232的队长直播嘴太快说这人是挂，被他粉丝追着辱骂了将近个把月。黑白照P了发他超话，特别疯批。”老顾说。
郁川不太在意地哦了声，比起这件事，他更在意的是……
手掌抵在胸骨处。
咚、咚咚、咚咚咚咚……
郁川揉了揉胸口，重新坐回到自己的电脑桌前。
游戏界面的聊天窗口闪了一下。
marvel：【刚才没聊完，为什么想让我直播？】
alive：【你不是缺钱么】
monkey催债都催到他头上来了。
少年不太好意思地把脸往下埋了埋，打字道：【上次说好的，你缺钱的时候，我可以帮你】
后半句没好意思说完，「骗一点儿。」
把CSGO奖金池洗劫一空的marvel要靠直播骗礼物混日子，说出去这事谁都不信。但满脑子只剩打游戏，生活一根筋的郁川信了。
他不但信，还提出了自己的宝贵意见。
「那什么，你不是说我跟你双排的时候会收到很多礼物么，要不我……我再帮你骗一点。不提成。」
郁川想的很多，表达的却只有只言片语。
好在宗景都看懂了。他压不住笑，嘴角微微往上勾着，脸还朝着电脑屏幕，手却探过去落在少年乌黑短发上蜻蜓点水般勾了一把。
手心被发梢触得发痒，他握拳收回。
marvel：【没事，还没那么缺钱。】
alive：【哦。】
marvel：【monkey狗嘴里吐不出象牙，烦他才不给他的】
alive：【哦，那我去开模拟器练枪了】
郁川发完没立马切回游戏，他的聊天框还亮着一个。
刚才APG的同期青训也因为昨晚的事来搭讪。
APG管的非常严，号称纪律小班。别说逮着人杀回去了，就是直播不小心漏个脏字都要扣钱。
青训小伙伴先试探地问了下郁川在不在直播。
郁川：【没。】
小伙伴发了个感叹号，随后敲字：【我们队长叫你看一下好友申请】
郁川闻言点开好友申请栏，目光所到之处齐齐整整一大排，都是添加好友请求。
来自APG队长，申请理由：打击挂逼，维护游戏生态平衡，人人有责！
来自232队长，申请理由：打击挂逼，人人有责。兄弟挺你！
来自232狙击，申请理由：打击挂逼，人人有责！新赛季加油！
来自…………
郁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