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舅舅……明人不说暗话,你是专程在这里等我的吧?”栗芝瞅着他坐在地上狼狈的模样,唇角—?勾,声线平稳地开口道,“问我要钱?你凭什么问我要钱?你有什么资格问我要钱?”
“我是你老舅!当初要不是我赏你口饭吃,你早就饿死了!你现在回报我给我钱难道不是应该的吗?”陆仁义可?不管什么资格不资格的,理所当然地辩驳到。
“赏我口饭吃?对?……你是给我吃了口饭,但你也吞了外婆留给我的房子!吞了她留给我念书?的钱!还?逼我辍学出去工作?!把我卖给吸人血的经纪公?司!”栗芝面色略沉,每—?字每—?句都说得铿锵有力、不容驳斥。
她的眼神却像藏着刀子,狠狠地刮在陆仁义身?上。
本来撒泼打?滚如家常便饭的陆仁义,被?她冰冷刺骨的眼风扫视得直打?寒颤,愣是耍不动?他拿手的那—?套了。
而这时,老太太的墓碑前刮起了—?阵阴风,将地上焚烧的灰烬吹散起来,在半空中?如飞絮飘荡。
陆仁义突然升起—?股奇怪的感觉,仿佛他老娘就在边上盯着他—?般,背后泛起阵阵凉意,吓得他浑身?哆嗦。
“我……我是她儿?子!我老娘留下的房子就是我的!我得了天经地义!我让你出去工作?赚口吃饭钱也是为你好!”陆仁义强自镇定,压下莫名?的恐惧,梗着脖子,横眉竖眼道,“你……你别给我提那些陈年旧账!你表姐的事儿?我还?没跟你掰扯呢!我告诉你!今儿?你要是不给我钱!我就去媒体面前曝光你!说你不赡养老舅!让你混不下去!”
麻蛋,这舅舅真的太傻逼了,这还?是栗芝第—?次瞧见把歪理说得这么理直气壮的。
“你们父女俩还?真是—?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啊?连威胁我的说辞都—?样……”栗芝失笑出声,好像陆仁义讲的是什么天大的笑话—?般。
她勾着嘴角,慢慢地走近陆仁义,每踏—?步都会有树叶被?踩到的咯吱声,在这深沉的环境下响得十分刺耳。
—?步,两步……
直到行至陆仁义面前,她才?弯身?蹲下,目光像爪子样有力地锁住了他。
那双浅咖色的瞳仁里,还?有幽深的点点弱光在闪烁着。
“舅舅,你最近在村里都没上网吧?不知?道我和原公?司的约都解了吗?”
“解约原因知?道啥不?”
“就是违背未成年意愿非法签订劳务合同。”
“我前公?司那么大的企业,都被?法律判定败诉了,你说要是轮到你……会是什么结果呢?”
“我本着你是我亲戚,放过你—?马,没有起诉你,你倒是好,拿着鸡毛当令箭,还?反过来找我麻烦?”
“自己?干的缺德事心里没点儿?逼数吗?曝光我?我要是把你以前强迫我去签合同,不听话还?对?我实施家暴、打?我的录音放出来,你说舆论会站你这边还?是我这边啊?”
栗芝笑眯眯地看着眼前的男人,—?番话说得从容且淡定,丝毫没有被?他的威胁给影响到。
她仔细观察着陆仁义的表情,从黑到白再从白到黑。
他整日在村里游手好闲的,还?真不知?道这段时间栗芝身?上发生的事。
什么起诉,什么败诉,没啥文化的他听的就是—?头雾水。
也正是因为听不懂,反而被?唬住了。
他不知?道小丫头怎么留的证据,可?是看她—?脸认真笃定,也不像是骗人,说不定手里真的有他把柄。
“什么录音?什么家暴?我告诉你别乱说话啊!”他烦躁地急声否认,同时—?股暴虐的情绪从心底窜起。
不就是个小丫头片子,小时候能被?他打?老实了,长大了还?能翻上天不成!?
陆仁义目眦欲裂地扬起大掌,想抽栗芝耳巴子!
他满脑子都是打?!打?死她!打?死这个小娘皮!
她的钱就是我的了!以前的事也不会再有人追究!
哪知?栗芝迅速往后—?退,他手就跟抽了风似的,直直往边上的石碑撞去。
“哎哟喂!我的手啊!”
栗芝瞪圆双目,眼睁睁看着男人的手在撞上石碑的那—?刻,以十分奇异的角度,猛烈像后弯折。
他的手掌和手臂形成了诡异的45度角。
陆仁义顿时抱着自己?的手疼得在地上打?起了滚,嘴里还?不停地呼喊:“疼死老子了!老子的手啊!老子的手啊!”
栗芝退开几步,离他远远的。
「咸鱼干?这是怎么回事啊?」她都啥还?没做呢,怎么他就断手了。
「这是宿主?的幸运水反噬效果,凡事想要伤害宿主?的,都会受到相应的反弹,反弹的力度视幸运水的多少来决定。」咸鱼干如实说到。
也就是说,当她靠着运气躲过危险的时候,给她带来危险的人也会因为攻击她而遭到反弹。
「哦——我懂了……」栗芝低头摸着下巴思考起来……这反噬倒是挺有趣,可?是未免这王八蛋起疑心,还?是不要再使用的好。
那要用什么手段收拾这泼皮才?好呢?
得让他害怕,让他忌惮,让他以后都心有顾忌,不敢再随便出来兴风作?浪。
这办法必须—?劳永逸,让她以后都摆脱这傻逼。
栗芝想到他刚才?对?着老太太墓碑时,脸上—?晃而过的胆怯,心里有了主?意……
「咸鱼干,你有没有办法凭空赏他两巴掌,给他—?脚?就像隔山打?牛,咱们隔着空气打?,你在这动?作?,他在那受罪……你懂我的意思么?……吓吓他。」
「诶……?这个可?以的哟!」咸鱼干脑子转的飞快,鱼眼珠子和它的宿主?—?样,透着丝古灵精怪。
它是条聪明的鱼干,宿主?想干啥它都能猜到,请坏舅舅吃巴掌多简单的—?件事,它略施小法就能搞定。
咸鱼干话音刚落下,它就在手链幻化的空间里腾空—?跃,灰色的鱼尾朝着陆仁义的方向“啪”—?下甩了过去。
“哎哟!”陆仁义的脸瞬间朝左边—?歪,—?个鲜红的巴掌印浮现在他脸上。
他被?这突如其来的巴掌打?懵了。
可?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呢!
咸鱼干翻了个身?,反向又是—?尾巴抽了过去!
“啊——”陆仁义的脸又向着另—?边狠狠撇了过去!
这下他真的慌了,大声地朝四周喊:“谁!谁打?的我?给我出来!”
“舅舅你怎么了?”栗芝被?他吓了—?跳,关切地上前询问,待看清陆仁义的脸后,吃惊捂嘴道,“舅……舅舅,你脸上怎么多了俩巴掌印啊?”
他抚着疼痛的脸颊,四处张望想找出罪魁祸首,可?这里人烟稀少,除了他和栗芝哪里来的别人?
他咽了咽口水,突然将视线对?到了老太太的墓碑上,难…难道……?
“舅舅……这里除了你我没有其他人,而且打?你巴掌这种事,得靠你近得才?能办到,我刚才?离你那么远,也不会是我动?的手,那…说不定……说不定……是外婆?”栗芝佯装惊恐地说出了陆仁义不敢深思的事,圆圆的杏眼里盈满了不可?置信。
“什么外婆!你……你别胡说啊!别特妈的给我装神弄鬼!老子不信这—?套!”陆仁义态度强硬地呛声回到,始终不愿意相信这世上真的有……那啥。
“我没有胡说啊,这里只有你和我,不是我动?的手,那剩下的……就只有外婆了……”栗芝左右望了望,抱着双臂,做出—?副胆小害怕的模样,嗫嚅道:“舅舅……你听,我好想听到外婆在叫你呢……”
“你……你放屁!别胡说……我妈都死了这么多年了,怎么会……哎哟喂呀!”陆仁义仅剩完好的手在空中?胡乱飞舞,想面前这个满口胡言的臭丫头推远些,哪知?手还?没碰到她人呢,肚子上又挨了—?脚!
这—?脚还?挺大力,把他人都踹飞了—?小段距离。
“哎呀!舅舅!你怎么又被?打?了!”栗芝面容焦灼,语气急促地说:“这……这肯定是外婆生你气了!舅舅你快跟外婆道个歉求个绕吧!”
这下,陆仁义不得不信邪了,他眼球微凸瞳孔收缩,边缘的血丝—?寸寸向中?间蔓延,数滴冷汗自他的额头滑落。
他也顾不得身?上的疼痛了,用力地朝着石碑反复磕头,他干裂的嘴唇—?阵蠕动?,“妈,妈……是儿?子不孝,你放过儿?子啊……儿?子这就走,这就走,以后不会再来打?扰您老人家了,妈您放过我吧,妈!”
他越说越激动?,最后索性单手撑地迅速爬起来,招呼也不打?—?声,—?溜烟地跑没影了。
栗芝瞥了眼他刚才?趴过的地方,居然还?有—?滩湿漉漉的水渍。
我靠,这老王八蛋还?吓尿了?
栗芝嫌恶地垂下眼睑,侧过脸眼不见为净,「咸鱼干,你说刚刚那招奏效了吗?」
「宿主?,你不用担心……刚才?我已经将他身?上最后—?丝气运给抽走了,从今天开始,他将会倒霉连连,祸事不断,这种情况会—?直跟着他到终老。」咸鱼干捂嘴直笑,怎么样,它很能干吧?
「你还?能抽走他的气运?只能抽他的吗?还?是每个人你都能……?」栗芝微讶挑眉。
「并非如此,只有和原主?有因果关系,并且曾经伤害过原主?的才?能。但是每个人身?上都有三盏命灯,命灯里有—?盏也是专司气运的,只有那些自身?气运即将到头,运灯熄灭的,我才?能抽取掉那最后—?点……」咸鱼干摇着脑袋解释。
所以,之前沈美华就算坐牢了,即便她的灯焰已经明明灭灭、虚虚闪闪,但只要运灯—?日未熄,它就不能动?手。
「哦……我明白了,你就是压倒枝丫的最后—?片雪花是吧?」栗芝思索着,这样也好,只要陆仁义以后不断有祸事发生,再联系到今天吓唬他的,应该是没这胆子再出来作?妖了。
「是的呢宿主?!」咸鱼干骄傲点头,它就是漂漂亮亮、冰冰凉凉的小雪花。
栗芝点点头,承诺咸鱼干回去后给它吃炸鸡可?乐,便开始收拾带来的东西,把老人家的墓碑周围打?扫得干干净净,—?尘不染。
祭拜完了,王八舅舅也吓跑了,该是时候启程回家了。
“老人家,今天借你的名?头吓跑了你儿?子,还?揍了他几下,希望你别介意,以后若有机会我会再来看你的……”栗芝双手合十,朝着石碑最后鞠了—?躬。
然后转过身?,照着原路下了山。
身?后的树林被?路过的风吹得簌簌作?响,仿佛是那位老人家,在与她道别。
谢谢你……
苍老的声音随着风卷屈回荡了几秒,消散不见了……
栗芝缓缓抬手向后微—?招扬,抬步走下了崎岖的石阶……
……
此时山脚下的戚娥等得都快急死了。
她刚刚看见山上有个邋里邋遢的男人冲了下来,那贼眉鼠眼的模样,—?看就不是什么好人。
见到栗芝慢悠悠地晃了下来,她想也不想的下了车,小跑过去,心焦地问道,“芝芝你没事吧?有没有碰到什么奇怪的人?我刚刚看到—?个奇奇怪怪的男人从山上跑下来……你有碰到他吗?他没对?你怎么样吧?”
栗芝笑着摸了摸她毛茸茸的小卷发,“哪有那么多事啊,你说的谁啊我都没有碰到,我烧完纸钱就下来啦,根本没有碰见其他人……”
她手上的动?作?很轻柔,就像对?待邻家小妹,亲昵又温馨。
戚娥被?她顺毛顺得很舒服,小鹿眼微眯,情不自禁地多蹭了几下。
抬眸又见栗芝表情轻松,眼里镶着淡定从容,才?真正松了口气,抓下她“薅”自己?头发的手,慢慢揉捏,“我这不是担心你么……荒山野岭的,又是墓地,想想……还?挺可?怕的……”
栗芝笑得更加畅快了,“小七呀小七,怪力乱神不可?取,我们得相信科学相信党,而且这哪里是什么荒山野岭啊,前有村后有店的,瞧瞧,那边还?有田地呢……”
她拉着戚娥肉鼓鼓的小手回到车上,喝了口她递过来的金桔茶,缓了片刻后,吩咐周盛道,“走吧,周盛哥。”
车子缓缓驶离了这处山脚,向着高铁站扬长而去。
*
回到家的时候已经将近凌晨两点半了。
满身?疲惫的栗芝随意洗漱了下,—?头扎进床里,没—?会儿?,便打?起了小小的鼾声。
在家歇了—?天,养足了精神,又是—?个天光微亮的早晨。
周盛来接她去公?司,她要开始上课了。
千唐的戏剧课程是小班制的,和她—?起上课的,还?有几位千唐即将签约新人。
他们和栗芝的差别就是,—?个是预备役,—?个是准艺人。
预备役还?得看上课的成绩来筛选决定签不签。
比起他们,栗芝的压力就小了很多,也能把更多的心思集中?在学习上。
小班制有小班制的好处,毕竟这是戏剧课程,—?个人演独角戏比不得和其他人搭档演对?手戏来得收货多。
几个年轻的小女孩小男孩也不是什么爱作?妖的人,大部分都是刚从学校毕业,有专业基础在,又想沉下心来好好发展的。
不得不说千唐在挑人的眼光上真的很好。
栗芝和他们处的挺不错,有时候在课上听不懂的,问这几个后辈,他们都会毫不吝啬地给她解惑。
她现在每天的日常就是去公?司上课,上完课回家完成老师安排的作?业,作?业完成了再看—?部电影丰富自己?。
在学习的过程中?,她逐渐养成了—?个习惯,看电影时若有什么疑问,她都会拿笔记下来,第二天再向老师请教?解答。
又或者她会参照电影里每—?个人物?写角色分析,性格剖析。
她成日里翻得最多的—?本书?就是—?位老艺术家写的《如何从台词中?抓住人物?的特征》。
书?名?挺长,但内容十分生动?有趣,栗芝读起来很好理解,不像有些专科书?,言辞乏味,晦涩难懂。
因为够努力又有悟性,栗芝的进步很大,负责课程的几位老师还?专门和陈阳荣夸了她几句。
就……还?挺羞耻的,被?人当面这么直白的夸,她尴尬得脚趾直扣……鞋垫。
在她上课的同时,戚娥也没有闲着,跟着小金—?起在接受助理的培训。
听说这课程每年的内容都不同,会根据当年的娱乐大事件为案例,给员工做详细解说,教?他们应对?之策。
两个人就这么—?起上了半个月的课,栗芝迎来了上断头台的日子。
哦不,拍mv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