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9、解毒之法

谢欢兮明显地感觉到游归煜这两日待自己更好,仿佛一腔温柔无处可放,拼了命地倾泻到了自己身上。

其实她自己感觉没什么事,食骨金再也没有发作过,虽然那个贺尤说自己命不久矣,但他又没说清楚,谢欢兮渐渐地从忐忑不安逐渐生出一丝疑惑——那个贺尤是不是在吓唬她?

这日游归煜悄悄地过来陪她时,谢欢兮终于忍不住了问游归煜:“小煜哥,那个人,就是那天抓我走的人,他说我中毒,是不是在胡说八道啊?”

“一半一半吧,”游归煜微笑着抚她的头发,“你中了毒,但不是食骨金,只是普通的毒药。这两日我从明立大师那里配好了解药,你服下睡一觉就没事了。”

谢欢兮眼睛一亮接过游归煜递给她的小瓶子,夸赞道:“明立大师好厉害!神机妙算不说了,居然还是解毒小能手!”

游归煜笑着点了点她的鼻尖:“是啊。”

谢欢兮好奇地打开了小瓶子,顿时一股异香飘了出来,她笑嘻嘻地看向游归煜:“这么香?是你亲手配的吗?我喝了这个就会好了?”

游归煜温声说道:“快喝吧,别让我担心了。”

谢欢兮丝毫不疑有它,立刻仰头喝了,还咂摸了两下滋味:“唔……闻着香,喝起来有点咸,反正味道不太好,要亲一下。”

游归煜偏头闷笑,拿她没办法,从善如流地俯身在她柔软的唇上亲了又亲。

“啊,小煜哥真好啊,亲一下都让人晕乎乎的,”谢欢兮说着往游归煜肩上靠过去,声音逐渐放低了下去,“嗯……真的……”

谢欢兮在游归煜的怀里安然地闭上了眼睛沉沉睡去。

游归煜将她娇小的身躯抱紧,下巴贴在她的发顶,以一种绝对的保护姿态抱了她很久,才去勾她的膝弯将她抱到了床上坐好。

他随即坐在了谢欢兮的身后,双掌运起真气,先是在自己经脉中游走一遍,随后双手贴于谢欢兮的后心,源源不断的真气立即输送过去。

激起沉疴的毒素,留下一片纯净无暇。

不知过去了多久,游归煜蓦然收回双手,他头一偏,猛地吐出一大口鲜血。

游归煜抚住胸口慢慢调息,他本服下食骨金数月而已,离发作还遥遥无期,但经此一事,他抽走了谢欢兮体内即将发作的剧毒,催速了自己的毒发。

游归煜默默地去看自己手,他的每一个指甲上,都浮现了一个细小殷红的小点。他与莫擎相处过,知道身中食骨金的莫擎毒发的所有症状,根据症状推算时日——

——他应该还有半年光景。

游归煜替谢欢兮仔细地掖好了被子,伸手温柔地摸了摸她的小脸,目光落在她的脸上,长久不不舍得移开。

九儿,半年时间也好,时间越短,你动真情的可能就越小。你一定要保护好自己,永远不要喜欢我。

……

谢欢兮从未想过秦王动作会那么快,接下来不到两个月的时间,他就搜集了数条当年的疑点与仓促掩盖的线索,集结了多位镇守边关的将士,要在这几日立旗南下,直指京都。

诛昏君,祭忠臣。

谢欢兮不知道是不是她的运气丸又发挥了作用,做到这件事情在她怎么也该两年之久才初具规模,不曾想竟然不到一年秦王就已经联军完毕,挥兵南下了。

许是莫老将军的名声太好,也或许是当年皇帝的举动太过荒唐,这一路讨伐之军竟然无比顺利,即便有人相阻,却每每遇上游归煜这个杀神一般的前锋,被打的溃不成军。秦王一路未吃一场败绩,不出一月便攻进了京都。

一进京都,战事才终于胶着下来。

秦王谢承泽此时已经自立为“昭宗”,显然是拿莫老将军的事情大作文章,但偏偏有人吃他这一套,他一呼百应,隐隐成了民心所向。

“游将军近日辛苦了,连番酣战,将军锐不可当,实乃我开国栋梁之臣啊。”这日,在京都城外的营帐里,谢承泽眯着眼睛笑望游归煜,语气淡淡地夸赞着。

“大帅谬赞了,末将不敢当。”游归煜的脸色不算太好,似有虚弱之感,但他确是以一敌百的精锐将才,脸色苍白也叫人觉得是战事激烈的疲累所致。

谢承泽捋了捋胡须,慢慢说道:“游将军这般的人物,本王实在爱惜,兵法出神入化,战术也精彩绝伦,军中声望,几乎盖过本王去了。”

游归煜眸光微沉,略一拱手:“末将岂敢居功,战事顺利,全靠王爷指挥得当。”

“爹,你差人找我过来,什么事啊?”他们二人正说着,谢欢兮一掀帘子走了进来,见到游归煜也在她眼睛一亮,随即赶紧挪开目光干巴巴地掩饰那点小欣喜。

谢承泽干咳一声,微皱着眉头:“你这丫头,还有几月也及笄了,还成天冒冒失失,这若是嫁了人,还不被夫家笑话?”

“哦……”谢欢兮没怎么在意,她夫家就一个人,小煜哥对她又宠溺又体贴,还能笑话她不成。

“见到骠骑大将军,怎么这么没礼貌?也不见礼?”游归煜已经被他提封为骠骑大将军,这会谢承泽又挑起谢欢兮的礼数来。

谢欢兮心里一阵别扭,她瞄了一眼游归煜,偷偷笑了一下,规规矩矩地行礼道:“见过大将军。”

见她乖乖巧巧地行礼,游归煜心念一动,心底蓦然泛起一丝柔软,面上却不置可否,他有些吃不准,谢承泽此举究竟是什么意思。

谢承泽目光在两人之间巡视个来回,最后哈哈抚掌笑了:“游将军看我小女如何?虽然顽劣了些,但也活泼讨喜,我见将军二十有余还未婚配,便想着给你说个姻缘。”

我去……谢欢兮有些震惊,她老爹今天不得了啊,这么贴心?就是为什么要把她叫来?这……这多不好意思啊。

游归煜迟疑了一下,不知谢承泽此举何意,但此刻不容他想,他拱手说了实话:“郡主柔婉可爱,末将心悦已久。”

“哼,你倒是会说,”谢承泽笑了一声,“你们当我是老糊涂?看不出来你们那点事么。以后你们也是有婚约之人了,少在夜里偷偷见面,白日里见也就是了。”

谢欢兮没想到从天而降这么大的好事,立刻眉开眼笑:“是!”

谢承泽眉头一皱,笑骂道:“瞧你那点出息,丢人现眼,真是女大不中留。你这几日不要总去找游将军,扰他心神,战事快收尾了,待爹登基,亲自为你们二人订婚。”

这场政变最终在四月底结束,秦王登基为帝,大赦天下,改国号为川,一时间新皇风光无量,百姓们推崇之至。

谢欢兮住在自己的阑和宫中,前日她这位会做人的皇帝老爹已经将莫家冤情彻查清楚,还了他们一个公道。此事说来大快人心,但谢欢兮心里却颇有遗憾。

若是念香留到现在就好了。

实际上谢欢兮对于考试一事已经不那么执着了,现在游归煜已经是镇国大将军,身份今非昔比,虽不是九五之尊,但也算是逆袭。谢欢兮不想再钻营谋划,把她爹拉下来了,一来费神费力,不知会浪费多少美好的时光;二来危险重重,谢欢兮不愿意带着游归煜一起去涉险。

她只想和游归煜好好地把剩下的几年走完。

“乐安公主,好久不见了。”

忽听有人叫她,谢欢兮回头看去,不由失笑:“迟摘玉,你装什么正经啊?还乐安公主,听着多别扭。”

迟摘玉也笑了:“会吗?你刚封了公主,叫起来新鲜,你以为我会一直这样叫你啊?猪。”

虽然他说自己是猪,但还是这样说话听起来顺耳,谢欢兮笑着问:“你今天怎么过来了?”

迟摘玉弯了弯嘴角:“你不是定亲了吗,我来道喜。”

“哇……”谢欢兮很爷们地照迟摘玉的肩膀来了一拳,“太感动了吧,我一直觉得没人会支持我的,你居然会恭喜我,真是走心的好朋友了。”

迟摘玉下意识地摸了摸她捶过的地方,睨着她笑,“不支持还能怎么样?你不撞南墙不回头的,我怕不站在你这边,你就跟我绝交。”

“哎呀哪有这么严重,你来了就留下吃个饭?”

“不了,”迟摘玉说,“我进宫还要和皇上商议一些事情,就是顺便来看看你,我走了。”

谢欢兮发现迟摘玉近来是越发的来去匆匆,来就突然出现,走是拔腿就走,她连一句挽留的话还没说出,迟摘玉就已经跨出了门。

……

迟摘玉是京都最早向新皇俯首称臣的人之一,他的地位与之前没什么变化,甚至更高了些。此刻他大步走在宫内,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迟表哥!迟表哥等等我!”迟摘玉回过头去,就见到谢盛风风火火朝他跑来。

“迟表哥,好久不见啊,你是不是去见妹妹去了?”

迟摘玉笑着点了点头,欠身礼道:“见过大皇子。”

“哎呀!”谢盛赶紧打掉他的手,“迟表哥别这么多礼啦!咱们都认识这么久了,你原来天天往我们家跑,咱们就像亲兄弟一样。不过迟表哥……我怎么看你好像心情不太好啊?”

谢盛老远就看见迟摘玉一个人快步往前走着,面色晦暗好像心事重重的。迟表哥每日都是笑着的,冷不丁看他这样,谢盛有点担心。

“没什么。”

谢盛凑了上来仔细瞅迟摘玉:“迟表哥,你是不是因为妹妹和游将军定亲的事不开心啊?”

迟摘玉转过头静静地看他:“你为什么会这么觉得?”

“因为我也不怎么开心,”谢盛撇撇嘴说,“我听人说,妹妹嫁人了我就不能总去找她玩了,不能天天见她了。我是她亲大哥都没法总看她,你就更不行了……”

“嗯,是啊。”迟摘玉轻声说。

“不过也可能有例外吧,”谢盛见迟摘玉似乎真的很难过,赶紧安慰他,“迟表哥你这么厉害,还会捉水鬼,我亲眼看见过的,你将那个白衣女水鬼带走了。”

谢盛的声音压低了,“迟表哥,这件事我没跟别人说过,就跟妹妹提过你会捉水鬼,她还笑我被你骗,我真恨不得把那天我看见的都告诉她,让她再笑!”

经他提醒,迟摘玉终于想起太子大婚那日,他为了甩开尾随的谢盛而编撰的谎言,他的声音有些凉:“你跟去了?你看见什么了?”

“就是你把那个女水鬼抓走了啊,我……我虽然很害怕,但是我也不能让你一个人涉险啊,所以就去跟着你,也许能帮上什么忙呢。”

迟摘玉闭了闭眼:“我不是说,这件事不能告诉任何人么。”

“可是都过去这么久了呀……”谢盛有点委屈,“而且妹妹根本不知道你有多厉害,我不服气。”

迟摘玉良久没有说话,他微垂着脸,叫人看不清他的表情。好一会他终于动了,他挥了下手,谢盛顿时感觉鼻子有些凉,伸手揉了两下打了个喷嚏。

迟摘玉的声音有些僵硬:“大皇子若是身体不适,就先回去吧,皇上还在等我,我先告退了。”

他离去的脚步有些快,似乎有些落荒而逃之感。

……

御书房里,谢承泽提完一幅字,正巧内监传报迟小侯爷来了,他搁下笔颔首道:“叫他进来。”

迟摘玉进来跪拜,谢承泽扬了扬手,“起来吧,那件事怎么样了?”

“回皇上,”迟摘玉道,“一切都准备好了,只等请君入瓮。”

谢承泽满意地点点头,淡淡笑了:“好,此事一了,朕才能彻底放心。他虽是开国功将,但说到底,这一路功名皆入了他囊中,若是……朕确实忌惮他啊。”

迟摘玉轻声道:“为皇上分忧,是臣分内之事。”

“朕知道你求什么,你本也是朕一早中意的人,”谢承泽赞赏地看着迟摘玉,“无论心性智谋,文韬武略,你都不输任何人,再加上家世门当户对,朕心里,早就把你当一家人看了。”

迟摘玉一拜,低声道:“谢皇上抬爱。不出三日,臣必定为皇上除去心腹大患。”

……

这晚谢欢兮刚沐浴完,坐在床边慢慢地擦头发,明天是小煜哥能进宫的日子,她今天要早些睡,养足精神,明日和小煜哥多呆一会。忽然,她的侍女芜禾急急忙忙走进来,见了她便慌张地禀告道:“公主,出事了!大、大皇子他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