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晚上,谢欢兮站在院门口,依依不舍地交代了游归煜半天。什么早点休息,不许累到自己,身上的伤要及时向她汇报,最后还给他带走了一小盒糕点。
游归煜全程含笑听着,碍于念香还在旁边看着呢,实在没法去亲吻心爱的女孩,只好温柔地注视着她,一一低声应下。
交代了好一会,谢欢兮目送着游归煜走了后,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和小煜哥相处下来这么久,两人已经有了十足的默契,他的眼神自己当然已经很明了了,小煜哥刚才分明是很想亲一亲自己的。
啊……她也很想让小煜哥吻自己啊,小煜哥每次吻过来时,都特别珍重,特别爱惜,苏的她心尖儿都颤。就是……谢欢兮咬咬牙看了一眼念香,就是因为这个念香!哼,一点眼力见儿也没有。
念香被谢欢兮咬牙切齿的瞪了一眼,先是忍俊不禁的笑了,而后才敛了神色,有些严肃的问道:“郡主,你,你与游谢侍卫……”
谢欢兮抿嘴一笑,竖起纤长的食指抵在唇边,然后左右看了看,拉着念香的手跑回了屋里。关好房门,她兴冲冲地看着念香:“念香,你是我的贴身丫鬟,我知道这件事情肯定是瞒不过你的,所以从一开始也没打算瞒着你。我连大姐都没敢告诉,你可千万不要给我说出去啊。”
念香的表情彻底严肃下去,“郡主,我一直觉得你很聪明。你、你怎么会选择和游侍卫在一起?”
谢欢兮有点不明白了,她挠挠后脑勺疑问道:“这和聪不聪明有什么关系呀?我喜欢他,当然就要跟他在一起了。”
“可是他——可是你……”念香接连说了两个可是,却没可是出什么,最终,她的眼眸中带着一些担忧望过来,“可是你是郡主呀,你的身份与他不同不是吗?”
“这有什么的呀?”谢欢兮笑着戳了戳念香的额头,“如果我是普通的贵女,也许婚姻确实由不得自己。但我是郡主呀,我不用看别人的脸色,只要说的动我爹,在这事情上还是比较有选择权的。”
念香做着最后的挣扎:“可是王爷他不会同意的。王爷心有丘壑,是有大抱负的人,你是他的嫡女,他怎么可能接受将你嫁给一个默默无闻的侍卫?”
谢欢兮有点好奇了,念香看着傻呆呆的,没想到人也不笨嘛,“念香,我爹每日不是佳人美酒,就是吟诗作画,你居然能看出我爹是有大抱负的人?”
念香卡了一下壳,嗫嚅着说:“可是……可是王爷毕竟是皇亲国戚,自然不会是个凡夫俗子甘愿庸碌吧?”
谢欢兮笑盈盈地点点头,“如果你担心我爹这方面的话,那就更没必要了。若他都不是个凡夫俗子,小煜哥就更不会是了。只要有机会,他一定会有一番大作为的。到时候我嫁给他,我爹只会更放心,因为小煜哥是他一手扶持上来的,知根知底,比他去拉拢去结交的重臣们要可靠多了。”
解释完了,谢欢兮还不放心地补充道:“念香,你一定要替我保密呀,我是信任你才让你知道这件事的,这事要是现在就被爹娘大姐他们知道了,肯定要棒打鸳鸯啦。”
念香叹了口气,不太情愿的说:“郡主,你哪里是信任我才告诉我,分明是为了以后打掩护方便些吧,郡主你——”念香顿了半天,还是恨铁不成钢气呼呼地骂道:“你可真是笨死了你。”
谢欢兮还是破天荒第一次被念香给骂了,但她毕竟不是真正的郡主,没有那些古人的等级观念,顿时乐得前仰后合:“好好好,我笨,我笨。不过念香,你今天是真的好聪明啊!连我想让你帮我打掩护的事儿都发现了,不过,除此之外,我是真的想告诉你的。你看我有这么好的事情,却不敢告诉大姐,怎么说也得找个小姐妹分享啊。所以我就想起你啦,开不开心?”
念香抿抿嘴,表情是十分的一言难尽:“不怎么开心。郡主,你能否告诉我你为什么会和游侍卫走到一起呢?我承认他人很好,可是你怎么能确定你们的未来会幸福呢?”
谢欢兮托着下巴,仰头向上看着,清亮的水眸中满是憧憬:“其实无论是和任何人在一起,最开始都不见得能坚信可以走到最后吧。可能……就是因为我觉得我们走到最后的希望有些渺茫,所以会更加珍惜一些。”
她忽然想起了什么,神神秘秘地抓着念香的手,眼睛亮晶晶的看着她,“不过念香,你相不相信一些玄之又玄的东西?你知道吗,尹思宁前几日带我去了这里一位算姻缘特别厉害的老婆婆那里,婆婆说了,我和小煜哥是天赐良缘,以后一定会很幸福的。”
念香忽然怔住了,她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微微启唇:“郡主,你说的这位老婆婆,她叫什么名字?”
谢欢兮随口答道:“叫长怀婆婆。”
念香慢慢的点了点头,她看着谢欢喜,轻轻的笑了:“郡主,你是一个很好很好的人,我很希望老天爷不会亏待了你。”
“其实如果真的为你好,我现在就应该去向王爷和王妃表明此事,趁你们感情尚未加深之时,早些分开,对你定有好处。”念香说完摇了摇头,表情显得有些挣扎,“可这样做你不会开心的。你信任我,我却转头卖了你……我也不会觉得开心的。”
谢欢兮伸手握住了念香的手,柔声道:“念香,我知道你是真心待我的。你不用担心我,不管日后我与他相守一生也好,有缘无份也罢,至少现在做的是我最想做的事情,无论最后结果如何,我都欢喜。”
她转了转眼珠,扑哧一笑,“大不了明日我与小煜哥约法三章,如果他以后欺负我对不起我的话,就让我的好姐妹念香把他打成猪头。”
念香无奈地笑了:“游侍卫武功那么高,我才打不过呢。只怕我真要去打他,郡主你也会心疼的拦着不许。”
谢欢兮哈哈大笑:“念香,怎么这样,一点面子都不给我留。好啦不早了,我们收拾收拾快休息吧。”
……
长怀婆婆扶着灯烛放在桌上,她抓着桌沿慢慢坐下,抬头盯着对面墙上那幅色彩艳丽而生动的画,看了许久,她苍老的面容上慢慢浮现出了向往而怀念的神色。
“笃笃笃。”
忽然,寂静的夜里,一阵轻轻的敲门声传进她的耳朵。
长怀婆婆回过头去望着门口,她的名气在漠洲荆川十分大,白天里,多少淳朴的少年和羞怯的少女结伴而来,甜蜜又期待地希望她帮他们看姻缘。可她毕竟年岁大了,从来没有哪个孩子会在夜晚前来打扰她的宁静。
长怀婆婆动了动嘴唇:“是谁呀?”
门外传来了一个低柔的女声:“婆婆,是我。莫襄。”
长怀婆婆身子一颤,她迟疑了片刻缓缓地起身,走至门口,她低声问道:“莫襄……你是我家小主人吗?”
门外沉静的女声稳稳回道:“是我。莫老将军的嫡次女,莫襄。”
常怀婆婆颤抖着双手打开了门,门外的女子在月色的映照下显得脸色颇为苍白,但眉眼轮廓无一不是故人的音容笑貌。长怀婆婆的声音顿时哽咽起来:“二小姐,没想到奴婢有生之年竟然还能再见到你。”
说着,长怀婆婆就要对她拜下。
女子立刻扶住了她,低声道,“婆婆不用如此多礼。莫家已经陨落了多少年,站在你面前的早就不是什么二小姐了,婆婆现在叫我念香便是了。”
念香从怀中掏出一本书来,这本书略显破旧,她用手轻轻地抚了抚,递给长怀婆婆:“当年我爹临死之际,托莫擎将军将此书送给秦王,却被秦王妃拦下。如今事情过去多年,却无人能解这书中秘密。婆婆,我知道我爹必然留下了后手,如果世上还有一人能解开此事,为我莫家昭雪,那也只有婆婆你一人了。”
长怀婆婆拉着念香的手进了屋里,扶她坐下,宽厚苍老的手温柔地包住她冰冷的双手,轻声道:“孩子,你先告诉婆婆,你姐姐怎么样了?你们姐妹两人这些年过得如何?”
念香闭了闭眼,摇摇头道:“姐姐不好,她毁了容貌,又瞎了眼睛。我们姐妹二人这些年来,只为家族昭雪而活。婆婆,请把你知道的所有事情都告诉我们吧,我们两个一定会将它呈到皇上面前,求一个交代!”
长怀婆婆却叹息了一声,温柔的看着念香的脸庞,轻声道:“二小姐,你与大小姐都误会了老将军送书此举背后的深意。他并未在书中留下什么昭雪的线索,这举动……完全是人之濒死的那一抹报复之心。以老将军的聪慧,若真的能避开这场悲剧,怎么会让你们姐妹去负担如此深重的包袱?这场冤案,是永远也无法解开的。”
“不可能。”念香坚定的道,“这场冤案是可以昭雪的。我确信,一定可以。”
“……可以?”长怀婆婆喃喃地反问,最终她对上念香的眼睛,“若一定要说此事可以做到,那只有一条希望渺茫的路可走。”
“那除非是——改朝换代。新的皇上愿意旧案重审,否则此事是断无可解。因为这场冤案,是皇上亲自捏造了证据,亲手陷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