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雨夜围斗

他将一切都安排的周全,谢欢兮仍然不放心最开始的那一点:“可是路上颠沛奔波,你……你的伤势会加重的。”

游归煜目光温软,他眼含笑意不知怎么就说了一句:“九儿,听话。”

我去。谢欢兮顿时感觉整个人都不好了,小煜哥的声音本来就很杀,顶着这张脸又来了这么一句,杀伤力简直太大了,谢欢兮没出息的有点微红了脸,鬼使神差地答应下来:“嗯……嗯,好啊,那我去跟尹思宁说一下。”

……

这日傍晚,他们三人坐上尹思宁的牛车,侯大夫还送了他们一程,他的表情一直又欲言又止,十分精彩。其他两人不知怎么回事,游归煜心中却十分清楚,临别时,他向侯大夫揖了一礼,侯大夫不情不愿地受了,又嘱咐了他们几句,才转身离去了。

老牛在前面卖力地拉车,车上却忽然安静下来,一时间谁都没有开口说话。尹思宁有些不太习惯这样的氛围,他有着十分旺盛的倾诉欲,尤其现在这种情况,也算得上是他乡遇故知。他想对谢欢兮说的话,简直说上三天三夜也说不完,但顾忌着游归煜这个土著,他只好强自忍耐着。

说起来,他一开始原本还觉得这两人是私奔的小两口,但昨天听了谢欢兮的解释,才知道原来他们遇上了刺客,游归煜护着她逃到这里的。可现在在看着这两人,尹思宁还是觉得非常有问题,他谈过的女朋友能集齐两轮十二星座,看两个人有没有猫腻他基本上一眼就知。

可实际上,游归煜规矩守礼,谢欢兮纯净无邪。这两人并没有什么暧昧举动,那这怪异的感觉从何而来?尹思宁歪头思索了半天,觉得大概问题出在自己身上——不知为何,在这个车上,他就是总觉得自己十分多余。

自我尴尬下,尹思宁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谢欢兮双手抱膝,心中担忧着游归煜的伤势,又怕天断的人忽然从天而降,心里乱七八糟的,听见尹思宁重重地叹气,她疑惑道:“尹思宁,你叹什么气?”

尹思宁当然不能把自己脑补的事情说出来,随口搪塞了一个理由过去:“我这不是近乡情怯吗?好久没回家了,也不知还有没有人记得我这个游子。”

一看就是胡说八道,他动来动去如坐针毡似的,一点也没有归乡的忧郁和离索,表情纠结又神秘,谁知道他脑子里正在想啥。

谢欢兮懒得理他,轻轻碰了碰游归煜的手背,“小煜哥,你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游归煜见谢欢兮十分紧张的样子,知道她心中一直担着事,心中一软,语气十分低柔:“九儿,你别怕,闭上眼睛眯一会儿。这一路我们大概会很辛苦,你抓紧时间休息,到了前面的镇子,我会叫你的。”

他想了想,语气压得更低了些,“你可以靠在我身上。”

这谢欢兮怎么舍得?她立刻拉过游归煜,叫他靠在自己的肩膀上,“还是你靠着我吧小煜哥,不要再说话了,快休息一下。哎……你不许动!小心伤口裂开。”

游归煜僵硬地靠着谢欢兮,修长的手指无意识地去抓车板上的稻草,他枕着女孩略显稚拙瘦弱的肩膀,鼻尖萦绕的满是从她身上传来的淡淡馨香——他身旁的女孩,又一次毫无保留、不由分说地待他如此的好。

一股陌生的酸涩之意蔓延至眼眶,游归煜立刻沉默而狼狈地闭上眼睛,面上虽然毫无表情,却难掩盖住他心中的丢盔卸甲。

他隐隐感觉,有什么东西,正以无可抵挡的姿态,即将冲破他的底线。

……

他们二人那边的氛围温馨又美好,相比之下,车板的另一边尹思宁正到处抓抓抠抠,看了看天,又看了看地,最终将视线落在他那勤勤恳恳的老牛背上。天啊,他真不知道自己该看哪。

就这么看牛看了一会儿,尹思宁忽然觉得额头一凉,他用手背随便一抹,惊慌地一拍大腿,“完了完了,要下雨了。我这车上倒是有几个斗笠,可是也防不住这里雨下的急啊。别的倒是无所谓,最主要是怕游哥的伤,被雨水一泡那可不得了了。”

说话间,细雨便丝丝地落了下来。谢欢兮伸手擦了擦鼻尖上的雨水,下意识的将手虚虚盖在游归煜的头顶。

少女的手掌如同百合花瓣一样,洁白而细弱。看起来并不能遮挡多少风雨,但确确实实是无法质疑的保护姿态。

游归煜胸口一热,他来这世间一遭,从小到大经历过质疑、防备、嘲讽、嫌恶,更多的是无数的漠然。他从未想过,也并不觉得自己有一天会被另一个人守护。他早就在人世间的千锤百炼中一天比一天强大,他可以不需要任何人的保护。

直到今日,他被一个柔弱的女孩护在风雨中。

游归煜听见了自己心底,那声轻的几不可闻的叹息。

他正想去将谢欢兮的手放下来,而他的手刚一动却倏然顿住,转瞬之间,游归煜的目光中立刻添了几分锐利,像是在黑暗中嗅到危险的枭鹰。他的气息,在柔软的夜雨中显得尤为肃杀。

他沉声道:“尹思宁,你带着九儿在这一旁的林子暂避,我解决了前面的人就去寻你们。”

这话一出,车上的另外两人都愣住了。

谢欢兮看着前方一片茫茫夜色,即使什么都看不到,她也觉得诡异危险起来。游归煜是绝顶高手,他这样说,前方必定有天断的人在拦路。

谢欢兮伸手握住游归煜的手,“小煜哥……”

“没事别怕,”游归煜望着她,语气中满是安抚之意,“保护好自己,我很快去找你。”

他说完,伸手取过之前从刺客那里顺来的那把精钢长剑,干脆利落地跳下牛车。而后他回过头,深深地看了谢欢兮一眼。才转身足尖轻点向前方掠去,飞快地消失在了茫茫雨幕之中。

“……卧槽,”不知尹思宁是在震惊此刻他们的处境,还是在赞叹游归煜翩若惊鸿的身法,总之是在说些没用的废话,“这太刺激了,真太刺激了……说真的老大,跟你们认识这两天,比我自己之前那八年的游山玩水刺激多了。”

“别磨磨蹭蹭,”谢欢兮瞪他,“快点下去,去林子中都躲避一下,别给小煜哥拖后腿。”

然而二人钻进了路边树林之后,谢欢兮还在往前走,尹思宁有些疑惑:“游哥不是说让咱们躲避吗?你还要往哪儿跑?”

“去前面看看。”

此刻雨下得越发大了,谢欢兮摸索着向前走,黑夜,树林,暴雨,这些都是能削弱武者观感的利器。天时地利,她不能任由自己缩在树林中不听不看。

“大佬,你胆子也太大了吧,这种事还要挑个最佳位置观看吗?万一被来人发现怎么办?我们还是老老实实躲好吧。”尹思宁一边跟着谢欢兮一边劝着,天地良心,他毕竟真的没用,这种时候一点儿都不想当猪队友。

谢欢兮恨铁不成钢地压低声音:“你要是怕被人发现,就小点儿声说话。就算你武学课逃课了不会吐纳,至少也吃了个武力丸,隐藏个气息而已你总该比我强吧。”

尹思宁该抓重点时抓不到,不该抓重点时却抓得十分准:“啥意思,你没有武力丸啊?”

笨,说漏嘴了。谢欢兮咬了咬舌尖,用气音道:“别说这些没用的了,我看见小煜哥了,赶紧闭上嘴藏好。”

此刻游归煜站在八个蒙面人的包围圈中,心中浮现出一抹疑惑——他对杀气分外敏感,这几个人摆步成阵,分明是动了一击必中的杀机。可是贺尤派来的人怎么会对他下杀手?贺尤还没有从自己这里得到他想要的,是绝不会就这样杀掉他的。

游归煜想起了那天带着帷帽的人,这个人的举动十分耐人寻味——他与天断有着隐晦的关系,想对谢欢兮下杀手,却在一次不得手之后便收手离去。而现在看起来,此人似乎对自己的敌意更重些。

游归煜握紧了手中的长剑,眼前这几人无一不是以一敌百的高手,并且似乎精熟剑阵,一旦他们联手发动阵法。威力必定大大增加,解决起来会相当麻烦。

果然,下一刻这八人一起有了动作,几个步法之内便组成了一个繁复的剑阵,将游归煜牢牢的困在中央。

其中一人率先发动攻势,他扑上来,游归煜立刻手腕一别,灌注内力将长剑往前一送,又准又狠瞬间捅穿了他的喉咙。随后他长剑一翻,眨眼功夫连出十几招,将那剑阵逼的凝滞一瞬,找准空子撕开口子,将守在阵边的一人一剑穿胸。

世间武功唯快不破,破阵更是先破先立,他抢了先机已经击杀两人,而此时阵法已经渐渐臻于佳境,再想占上风已经不容易了。

游归煜的剑式越发的果决狠辣,阵法越完美,对他越不利,若是完全被其围住,自己就成了疲斗的困兽,迟早会被拖垮。

他的长剑翻飞几成光影,却依然难以阻止剩下这六人剑阵虽缓慢却不停滞的收口。

谢欢兮躲在林中观望到此,心中发沉暗道不好:“这几人和那天的黑衣人身手相当,若是逐一击破,小煜哥还有胜算。但他们默契太足,先头又吃了亏,这会摆阵求稳,小煜哥必定很难抵挡。”

她想起在武学理论课上,又高又壮的老师声如洪钟:“剑阵!剑阵是什么?!你们以为剑阵的威力就是人数的二倍啊?讲了多少遍了!记住了!一个剑阵的威力相当于人数的平方!四个人的阵,相当于你跟十六个人打,八个人的阵,相当于你跟六十四个人打!都上点儿心吧,一个个的到时候都不知是怎么死的。”

忽然,谢欢兮目光一凝——阵法已经收口,这下宛如铜墙铁壁,是轻易攻克不下的。

谢欢兮的面色透着苍白——小煜哥身上还有伤,这会肯定早就裂开了,这么棘手的阵法分明要将他置于死地,可他现在根本耗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