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么大一个人,在病床前扭来扭去的,及其影响两位府医看诊。他们看在谢盛是世子的份儿上,一开始并不敢多言。直到此刻,其中一位府医再也忍不住开口道:“世子,您可否避让一下?我们一会儿要给这个奴……”他顿了一下,忽然想到这是得了郡主青眼的人,不敢不敬,又接着道,“……给这位公子敷药。药味儿重,怕冲撞了您。”
谢盛一想也对,自己身娇肉贵的,熏坏了可怎么办。不过他还没有参破这个红色挂坠的奥秘,有些舍不得放手。
忽然他灵光乍现,一拍脑门儿心中暗道:“我把它偷偷拿走不就可以了?反正这人泡在水里,又奔波了这么久,一路上不小心掉了也是有可能的,嘿嘿。”
谢盛的智力不比旁人,从未想过以自己世子之尊,想要一个奴隶的物件儿还不是轻而易举。但他偏偏还读过几本书,知道此举并不妥当,不是君子所为,还有些不好意思。
他偷偷摸摸地将红色挂坠的绳子挣断,塞进自己的怀里。心虚地干咳两声,捂着嘴掩饰道:“你们好好给他看病,嗯……本世子就不打扰了。”
……
游归煜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深更半夜了,他动了动手脚,察觉自己身上的伤都被妥帖细致的处理过,有些微怔。他黑白分明的墨眸在夜中清亮如星子,正呆呆的看着帐顶,一时间还有些恍惚。
从一年前开始,他勉强能站立走路,便几乎日日去湖底观察。也曾上岸几次,但深知自己支撑不了太久,只有默默的等待机会。谁知今日便恰巧掉下来一个小姑娘,他便拽着她回到了地洞中。
游归煜抬起修长的手覆住眼睛,没想到这个上天派下来的小姑娘,竟然正是乐安郡主谢欢兮。
他正愁不知如何接近谢欢兮,没想到机缘巧合,他竟可以这样留在她身边。可他要找谢欢兮,是有原因的,游归煜失神地看着自己被打理妥善的各处旧伤,实在不明白——谢欢兮又是为何要对自己这么好?
游归煜心中迷茫不已,思索了半天也想不出原因。他抬手抚住胸口,低低咳了两声。突然,他脸色一变,仔细的摸了摸胸口,又向上摸了摸空荡荡的脖颈,心中暗道不好。
是丢了?还是被有心人看到拿去了?若是特意拿走,只有确认自己是对手的才会这么干。可若真是确认了自己是对手,又何必拿走?何不直接摁下去?
游归煜的脑子乱极了,他苦笑一声,捏着眉心叹了口气。这挂坠儿丢了,就仿佛有一把刀时刻悬在他的脖子上。他随时都有可能被强制退场。这运气,果真是差到了极点。
他哪里知道,此刻自己的那条挂坠儿,正在被蒙在被子里的谢盛翻来覆去地查看。
谢盛一出门,左右看了看,就想马上摁下去这个红色的凸起。但不知怎么,突然间福至心灵,多了个心眼儿。他煞有其事地想:“这是个暗器,万一里边有一根淬了毒的小针,这么一摁,正好射中了我自己的胸口。嘿,那岂不是显得我又冤又蠢?不行,在没参透之前,我可不能轻举妄动。”
这么想着,谢盛便鬼鬼祟祟地将吊坠揣进怀里,做贼似的走回了自己房间。他越想越觉自己得了个宝贝,不敢叫任何人看见,生怕别人抢走。
谢盛蒙在被子里研究了好一会儿,深知此事不能一蹴而就,总要来日方长,再说也实在困的不行。便美美地将吊坠儿往怀里一塞,闭眼睡去了。
……
不过谢欢兮这边就没这么好的睡觉心情了。
她沐浴完毕,一张小脸莹白如玉,披散着一头如瀑青丝,样子倒是柔婉可爱,就是大马金刀地坐在床沿儿上,有点破坏这份美感。
谢欢兮捏着下巴看着念香,神情万分痛心疾首:“念香,你与我说说,你是不是又记忆混乱了?怎么你每次碰到这个蒙面女,都会记忆混乱?你记不记得,我们不是玩儿水,是被白衣蒙面女逼得跳湖?”
念香委屈地直摆手:“不是不是,郡主,我没有记忆混乱,我这么说是……是迟小侯爷教给我的。”
她哭丧着个脸,“当时那水流很急,我与您冲散之后,怎么找也找不到您。后来不知怎么游到岸边,精疲力尽进的晕了过去,是迟小侯爷摇醒了我。我立时就把我们的遭遇跟他说的清清楚楚的!但……但他却告诉我,让我把这件事儿烂在心里,不许声张出去。还说……”
谢欢兮听得正认真。念香却忽然不说了。她抬头道:“他还说了什么呀?你快一字不落地讲给我听。”
念香小声地转达道:“迟小侯爷还说,您就是那个……脑子进了水。今日之事,您只需细想一番,便知道他为什么不要我们声张了。”
谢欢兮面无表情地伸手戳了戳念香的额头,“……下次有这样的话,转达下半句就可以了!上半句便不用说了。”她说完后盘膝拖腮,歪头想了想,忽然间茅塞顿开,直拍自己的脑门儿。心道:“我果然是脑子进了水。这么简单的事儿,当时怎么没想明白?幸亏没有喊破,不然可就糟了。”
自己明明已经看出白衣蒙面女是被太子妥帖保护起来的人。虽不知道她的身份,但却看出她对太子来说相当重要。如果真把这事儿闹大了,也不知会给太子惹来多大的麻烦——太子将人小心藏匿,自己却见了她的全貌,最后还将她暴露在人前。轻则被太子视为眼中钉,重则说不准会引来杀身之祸。
谢欢兮想通之后,知道此事她只好自己默默咽下。若是对娘亲提起了,她知道自己竟是遭受了刺杀,那是必定不会善罢甘休的。
虽然事情通明了,但谢欢心中仍然郁闷,她对念香招招手,念香不明所以地走上前来,就被谢欢兮凶猛地咯吱了好几下:“你编就编好了,为什么偏要说我玩儿水?嗯?你怎么不说你玩儿水?”
念香咯咯直笑,闪躲道:“奴婢玩儿水还失足落湖,倒让郡主下去救。这传出去奴婢还好做人吗?必定立刻被王妃远远打发了。郡主若疼,奴婢帮郡主揉揉。”
谢欢兮没好气地笑道,“谁要你揉!走开走开,我要睡觉了!”
……
第二日,迟摘玉一早便过来了。进门后,他上下仔细地打量了一下谢欢兮,挑眉问道:“你还好吧?”
谢欢兮扯扯嘴角,皮笑肉不笑地道:“你觉得呢?Iamfine。”
迟摘玉扶额笑个不停,而后正色道:“你居然这么皮实,在那冰水里泡一番,一点事儿都没有。我早上起来都有点发烧。”
谢欢兮问道:“你发什么烧?”
迟摘玉立马邀功:“还不是为了下水找你。”
谢欢兮现在一听水字心里就发怵,郁闷地说:“快别提下水了,我倒想问问你这个乌鸦嘴,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什么?前日还提醒我别在太子府乱走。”
迟摘玉哈哈大笑:“我能知道什么,不过是逗你玩儿罢了,”他顿了顿,“不过话说回来,我会替你好好查查太子府中这个神秘女子的。我给太子做心腹这许多年,竟也不知有这号人物存在。”
谢欢兮翻了个白眼儿道:“你当然不知道啦,说真的,你能得太子青眼也不知是走了什么狗屎运。你每日除了臭美瞎得瑟,也没看你干过什么正事。”
迟摘玉笑道:“错。我今日来便是做正事儿的。”
“什么事?”
迟摘玉好似温文尔雅地掀了把头发,大尾巴狼一样地道,“你可知你爹为何这两天对你娘大献殷勤?”
“为什么?”谢欢兮顿时来了精神,这个事她确实好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