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声断喝将谢欢兮吓了一跳,她一手扶住游归煜,回头看去,来人行色匆匆,身形竟颇为熟悉。一打照面谢欢兮就松了口气,喜道:“韩羽!”
来人正是韩羽,自家郡主在太子府失踪,他着急寻找,再偏僻的地方也没放过,不曾想真的在这里找见了谢欢兮。
韩羽见谢欢兮浑身湿淋淋的,还扶着一个高大的男人,不知发生了什么事,立即跪下请罪:“属下护卫不力,请郡主降罪。”
他一着急就跪,怎么说也记不住,谢欢兮腾不出手扶他,愁得要死,“快起来起来,我还有正事找你呢。”
这运气真是没谁了,谢欢兮本以为走几步会遇上哪个小厮或丫鬟,事关游归煜的身份问题,办起事来也不知会不会出差错。谁知竟碰上了韩羽,什么事让他去办,谢欢兮放一万个心。
韩羽不明所以地站起身,恭敬地等着自家郡主的吩咐,谢欢兮飞快地说:“宜娢公主还在不在?”
宜娢公主乃太子胞妹,谢欢兮的亲堂姐,两人关系向来不错。只是这大晚上的,谢欢兮没头没尾上来就问她,也不知她要干什么。
韩羽一头雾水拱手回道:“宜娢公主还未离开,郡主有何事吩咐?”
谢欢兮顿时面露喜色,长舒了一口气,迅速地把她想好的计划交代了。听到最后不仅韩羽脸色古怪,就连游归煜都忍不住神色微妙地看了一眼谢欢兮。
韩羽艰难地说:“郡……郡主,您确定么?这会不会……对您和宜娢公主的名誉……不大好?”
谢欢兮豪气十足:“无妨无妨,你去办就是。”
这有什么名誉有损的?她想出这么一个拍案叫绝的好主意容易嘛?既给了游归煜一个合理的身份,又能名正言顺地把他带回家,重要的是他还没法拒绝。这样完美优秀的策划就算真的牺牲点名誉,那也美得很哪。
谢欢兮偷笑不已:不给我当差?走出这个大门你还得靠我呢,等把你拐回了家,给我三天时间,我让你感受感受什么叫令人如沐春风的人性化好老板,叫你哭着喊着要留下给我当差!
谢欢兮脑中的幻想已经从游归煜龙袍加身,跳跃到了未来的鲜花掌声大锦旗,以及金牌员工的表彰大会。丝毫没注意游归煜正垂眸看着她,而后目光渐渐下移,停留在她那如百合花瓣一样娇柔,却稳稳扶住自己的小手上。他看了许久,最终却什么也没有说。
……
“小九儿怎么这样?好事没见她找过我,一有什么颜面扫地的事她保准想起我!”听完韩羽的禀告,宜娢公主没一点好声气,咬牙切齿地骂谢欢兮。
韩羽也觉得此事荒唐,但郡主吩咐了,再荒唐,他也会全力以赴,只好又深深揖了一礼:“郡主也是没办法,还请公主多多体谅。”
“好了好了,”宜娢公主赶苍蝇一般挥挥手,“我知道了,一会儿见了她,我会帮她的。你也告诉你家郡主,让她心里有点数,念着点我的好!”
郡主贪玩落水比无故失踪好说一些,这会儿大家已经都知道了,太子也派出不少人去找,没一会就传来消息,说人已经找到了。
在韩羽走后没多久,谢欢兮和游归煜就被人找到带回来了。念香一见谢欢兮,立刻哭丧着脸给她披上厚厚地披风。
谢欢兮顿时不冷了,扭脸对念香咧嘴一笑,却见迟摘玉居然站在念香身边,叫她看过来,迟摘玉伸出修长的食指抵在唇边一下,无声地对她说:
别乱说话。
什么意思?谢欢兮没懂,面有疑色地一转头,猝不及防地看见林清贞阴沉的脸,心中顿时一咯噔,一下忘了琢磨迟摘玉的深意。
林清贞寒着脸,强忍着没有发作小女儿,歉意地给太子赔礼道:“太子殿下,是妾身教导无方,小女顽劣跑去玩水,竟在您大婚之日惹下这许多麻烦。”
谁玩水?我玩水?夏天还没到我玩什么水?!我是被一个白衣蒙面女逼地跳水好不好!
谢欢兮正要开口,忽然脑中闪过了什么,她下意识地又看了一眼迟摘玉。
果然,从来都是漫不经心的迟摘玉那脸色,几乎从未如此严峻过。他冲她几不可查地摇了摇头,示意她不要说话。
谢欢兮见他示警,虽心中疑惑,却也闭口不言,只等回去私下问个究竟。
谢曜一身喜服未换,微微颔首道:“乐安年幼,贪玩罢了。伯母不必太过歉疚,人没事就好,这几日注意些,落水不比别的,受了寒可就不好了。”
他轻轻一抬手,大拇指指了指谢欢兮身边的游归煜,淡淡道,“是你救了乐安?此功当赏。你叫什么名字?是谁家的侍从?”
“皇兄,这是我的一个奴隶,”宜娢公主从人群中走过来,笑得眉目生情:“这两天新得的一个,我喜欢的很,走哪都得带着。这不今天日子好,我许他四处走走,谁知这小子倒有福气,竟把乐安救了。”
谢曜皱眉看了自己妹妹一眼,心中一阵无话可说。谁不知道他这妹妹仗着公主之尊,没少收面首,这两年更是变本加厉,父皇都管不了她,也就随她去了。
宜娢公主清清嗓子,纤长的手指一指游归煜,“你……心肝,还不赶快到本宫这来?”
游归煜面无表情,一动未动。谢欢兮倒是赞赏地看了宜娢公主一眼,立马接戏:“宜娢姐姐很喜欢这个奴隶么?他是我的救命恩人,我也很喜欢。把他送给我可好?”
嗯,宜娢公主喜欢收奴隶当面首,乐安郡主喜欢收奴隶当侍卫,整个京都谁不知道?本来是一场意外,现在要变成一出好戏了。
谢昭嵘看得额上青筋都要爆出来了,简直不敢看自家娘亲的脸色。堂堂宜娢公主与乐安郡主在太子大婚之日争抢一个奴隶,这——传出去很好听么?
经改装后的游归煜,容貌依旧俊朗,但与之前相比却是大大的普通了。宜娢公主瞧了几眼也没觉得有什么了不起的地方,无非是人高大一些,长的还算过得去,也至于谢欢兮宝贝的什么似的,特意请自己陪她演戏?
自己确实挺喜欢养面首的,但是这大庭广众之下,又是太子哥哥大婚之日,宜娢公主心里叹气,这也太丢人了。
宜娢公主还想要最后一点颜面,稍微装了一会儿犹豫不决,而后换上了忍痛割爱的表情:“乐安你都开口了,我这个做姐姐的当然不会那么小气。比起在我身边,你那更是个好去处。”
她又不知道游归煜的名字,只好道:“……心肝,乐安郡主垂怜于你,是你的福气,以后要尽心侍奉,明白么?”
相比较之下,游归煜的语气就生硬了些:“……奴明白,谢过公主,谢过……乐安郡主。”
……
一上马车,林清贞阴着脸打量着虽然浑身湿透但毫发无损的小女儿,再也忍不住一把揪住谢欢兮的耳朵,随手抄起车上放置的空木盘就往谢欢兮屁股上死命的打。
林清贞是真气急了,下手一点也没留情,谢欢兮护住耳朵护不住身子,连声求饶:“娘亲!先别打别打!大姐,大姐!快救救我!疼疼疼!疼死了!”
林清贞厉声道:“你还有脸喊疼?!平时上蹿下跳也就罢了,今天是什么日子?!那是什么地方?!你走走逛逛就是了,倒是想起来玩水了?!全家找你找的多着急?!平日里舍不得打你一下,把你惯的这般无法无天!”
谢昭嵘在一旁听得心头直跳,她从未见过自家娘亲这幅面孔。秦王妃向来端庄沉静,乃大家风范,举止言谈从来没有一丝不妥之处理现在看来,只能说小妹果然是个厉害的,把娘亲气的头发都快冒烟了。
不过,谢昭嵘倒是注意到一个细节,娘亲生气,只是气谢欢兮贪玩儿失足落水,倒是没提与宜娢公主争抢奴隶一事。谢昭容心中不由得有些羡慕,自己恪守规矩,一举一动端庄守礼,是世家淑女的典范。而小妹却像个小皮猴儿一般,成天欢欢笑笑,怎么看也不像个大家闺秀。但到底,还是她更讨娘亲喜欢。
但娘亲下手也未免太重了,谢昭嵘有些心疼,忙不迭拦住道,“娘亲,别打了。九儿今日一定受了不小的惊吓,湖水又凉,说不定已经着了风寒。这么打下去,病重了可怎么办呀?”
果然她话音刚落,林清贞的手就停了下来,迟疑间,谢欢兮立马扑到谢昭嵘的怀里,“大姐,痛死了痛死了,快给我揉揉。”
谢欢兮心中当然少不了委屈,她不确定迟摘玉所说的别乱说话,究竟是什么程度?是不能在太子面前乱说话,还是在娘亲面前都不能说。既然不确定,只好等见了迟摘玉,再好好问问他。
明明自己是虎口逃生,却平白无故挨这顿打,谢欢兮心中郁闷极了。
她一边揉着屁股,一边不放心地扭头问:“大姐,小王是不是在后边大哥的马车里?他没有跑吧?”刚才大庭广众之下,她一个未出阁的女孩,自然不好再扶着小王。也不知谁把小王接了过去。她只大概看见他应是上了大哥的马车。
谢昭嵘没好气的说:“小王小王,你倒惦记他!他没上车前就已经昏厥过去了,哪里能跑?”说完还偷偷看了一眼自家娘亲的脸色,生怕又小妹又惹起林清贞的怒火。
林清贞倒是对此并无所谓。小女儿虽然喜欢收留奴隶。但却不像宜娢公主那样,她从来没有乱来过。再说,自己心中内定的最佳女婿人选迟摘玉也从未对此有过什么意见。所以她对那奴隶一事并没有什么感觉。如今气消了些,开始有些后悔自己刚才下手太重。
谢欢兮一看自家娘亲的表情就知道她在想什么,立刻恢复了元气,趁热打铁亲亲热热地哄林清贞高兴去了。
……
回了府中,谢欢兮本来想亲自去照看游归煜的,却被谢昭嵘严肃地揪回了院子。深更半夜,堂堂郡主,跑出看一个奴隶,这像话么!
谢胜在一旁拍着胸脯道,“妹妹,你放心吧。你的救命恩人,我会帮你好好照顾的!”
谢欢兮的再三确认和不信任的神情叫谢盛大为受伤。她们姐妹走后,谢盛“蹬蹬蹬”跑到游归煜的病床前。
此刻,游归煜已经被换上了一身干净的衣服。两个府医正在为他诊脉。谢盛凑过去脑袋问道:“怎么样怎么样?他还好吗?”
其中一位老大夫捋着胡子道:“不大好。手足筋脉尽断,却没有及时用药,不过是勉强接上罢了。他这一身的伤。哎——只能慢慢治疗了。”
谢盛“哦”了一声。转头好奇地盯着游归煜看,这么一看,就见他脖颈处勾着一条小黑绳。
他好奇心极重,欠儿欠儿地伸手将那条绳子全部拽出来,只见着绳子尾端有一个圆圆的红色挂坠。
谢盛摸着那红色的圆好奇道:“好奇怪的石头啊?我怎么看不出这是什么材质做的?嘶——不像红宝石也不像珊瑚,挺新奇的。”
说着,他发现这小红坠是镶嵌在一个底盘上的,似乎可以按下去。谢盛立刻发挥出丰富的想象力心道:“莫非这是什么独门暗器?”
这么想着,他兴奋地就要立刻按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