积累了两年的情绪得到了宣泄的炭治郎像是得到了新生,身上那种沉重的,紧绷的气息随着这一次的嚎啕大哭得到了充分的释放,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为沉静的,被人爱着的坚毅。
太好了。
我看着那双泪水冲刷后雨过天晴的赫色虹膜,按了按依旧沉寂的心脏。
我做的一切都是有意义的。
重伤加上强烈的情绪起伏,使得眼前的少年显得更为虚弱。
然而他眉眼舒缓,神采奕奕,牢牢扣住从刚刚开始就一直没有松开的手,试探的:“花子……?”
“花。”我回望那一双希冀的眼睛,打断他。
受限于世界的压迫,我无法再透露更多,但是我相信以这一家人深刻的羁绊,刚刚的一切应该能让这一位并不愚钝的少年猜出大概。
“……嗯!花!”出乎我意外的是,少年的神采并没有因此黯淡,反而扬起了一个长男式的安抚微笑,自然的接道:“我是灶门炭治郎,是哥哥哦。”
“我、”不是……
“在后边箱子里的这个是弥豆子,是姐姐。”我的话被再次打断,他伸出手,轻轻地揉了揉我的脑袋。“要是不好意思的话,叫炭治郎和弥豆子也没有关系的。”
不容置疑的下了定论,强硬的将我划分为他的家人,为或许来历不明的我提供他说所能付出的最大帮助。
——谢谢你。
那双眼睛里是这么说的。
我眨了眨莫名酸涩的眼睛,怎么我一直以来遇到的都是这么好的人啊。
在这一刻我清晰的感觉到,从降临到现在若隐若无的排斥感,在炭治郎的尾音落下之后,消失了。
我被这个苛刻排外的世界完全接纳了。
“原来如此,”在一旁默默闭目的炎柱先生突然加入话题,“是灶门少年的另一个妹妹啊!”
在吸引了全场人的目光后,只见这位支柱沉吟了一会,猛地又转了个话题:“灶门少年,在面对下弦之一时,我看到了你和你的妹妹保护了列车上的人。”
对上炭治郎微微睁大的眼睛,对着那双期待的眼睛,这位对鬼嫉恶如仇的炎柱笑着,坚定地给予了承认:
“所以,我相信你的妹妹。”
“我认同她是鬼杀队的一员。”
“——挺起胸膛活下去吧!”
炭治郎猛地起身鞠躬,激动地大声地回应:“是!炼狱先生!”
接收到直起腰的炭治郎松了口气的表情,我有些迟疑。
……所以,看样子这个妹妹其实也包括了我?
噗通,噗通——
被动沉寂的心脏突然缓缓的恢复跳动,我有些不可置信的按上胸口,皮温冰凉,血液循环依旧没有恢复,身体还是死的,可缓缓传来的律动,不是错觉。
一个大胆的猜测缓缓浮现。
既然如此,是不是意味着,现在的我能够以这个孱弱之躯,主动模拟呼吸,学习使用呼吸法了……?
系统传承下来的呼吸法,不是我自己瞎琢磨的那种,这里就有一个天花板的存在放在这里可以模仿呀!
悄悄地瞥了一眼正在向三位少年做战后总结的炼狱先生,我有些跃跃欲试。
就,先打声招呼,如果他感觉到冒犯,就立刻停下。
专注地盯着他哪怕受伤说话都没有中断的呼吸节奏,我刻意加重了呼吸的声音,同步……模仿……
长长的吸,伴随着身体内部内脏的配合,停顿,呼——
灼热感,火焰一般燃烧的感觉。
简直是久违了的温感。我有些热泪盈眶。
一直以来无人指导的晦涩处随着这一次的尝试被一一化解,逐渐上头的我果断地,福至心灵地将这个呼吸和属于以前挨打瞎琢磨出的呼吸方法穿插融合。
反正只要喘不死人,就往死里喘气。
身体里由于我的又又又一次拼命而所剩无几的雾气,随着我的尝试以一种瞠目结舌的速度疯涨,翻涌。
伴随着熟悉的后颈部的灼烧感,在没有高压力的战斗和紧张的情绪下,第一次,在日常时,我的眼前一片通透。
这一次,我看到了更多。
比如我目光盯着的前方,属于炼狱先生的方向,我看到了损坏的眼球,断裂的肋骨,破裂的大片内脏,入目大量的胸腔积血和腹腔积液……
随便哪一个拿出来妥妥拉近ICU的伤势,眼前的人却没事人一样的还在中气十足的坐着鼓励三个后辈。
好一个铁骨铮铮的硬汉。
我呼吸一顿,岔气了。
被迫退出了人体CT扫描的视野。
对上了了兴致勃勃看着我的炼狱先生。
“……”是神采奕奕的猫头鹰凝视。
“……咳、唔。”是没忍住咳嗽的我。
“唔姆。”面前的人目光灼灼的看着我,气势高昂,似乎在想什么我无法预料的东西。
赶在他说出什么惊人话语之前,我决定先发制人。
“炼狱先生,”我故作冷静的,“眼球破损,肋骨断了三根,一根擦过了肺,大量胸腔积血,内脏没有一个是好的,破的破,裂的裂,腹腔积液也不少,就这样的伤势,您……”
背后传来了金发少年弱气地:“好厉害,这都看得到啊。”
野猪头少年附和:“就是那个什么‘通通世界’吧?”
弱气的声音纠正:“是‘通透世界’啦。”
我的表情逐渐凝固。
好像又透露了什么了不得的东西。
背后,阻止不能的炭治郎绝望扶额。
我痛苦闭嘴。
对不起,我以前不这样的。
在陌生人面前还能够装一装,一旦在接纳了我的人面前真的,藏不住任何心思。
痛苦面具的我干脆闭嘴,直接伸手,摁在了面前这个配合着同步蹲下来的青年的脸上。
这个人对着我还露出了一个笑,大声地:“感激不尽!”
我:……
没有谁能够拒绝猫头鹰,没有!
冰凉的手触碰上了刺痛的左侧额角,侧下方就是破损了的眼球,一片漆黑的视野让这份凉意更加明显。
超过了正常社交的距离能够让炼狱杏寿郎更为清晰的感受到这个少女鼻息处没有间断的和他一模一样的呼吸节奏。
在这么短的时间内的领悟。
——全集中呼吸·常中。
这个天赋,的确是能够让那个上弦之叁动摇。
其实并没有很天才,其实领悟呼吸也没有看起来那么快的我,看着异常配合的伤患,心情微微忐忑。
因为这个术我也是听说过,用还是第一次。
但是其他的伤还好说,这个眼球的伤势再不处理,接下来的预后绝对不是很可观。
医疗忍术,是我的盲区。
在木叶的时候,各种原因导致我不是挨打就是在挨打的路上,学的全是体术和木遁,医疗忍术只是唯二两次住院的时候看医疗忍小哥哥小姐姐们用过。
更别说就现在的情况,简单的掌仙术已经无法解决。
需要等级更高,再生能力更强,消耗极大量的查克拉从而刺激细胞再生,是以寿命减少为代价的禁术。
不过没关系,我默默地计算体内翻滚增长的白色雾气,属于我的生命力应该能支撑我造这么一次的。
我略略心虚的瞥了眼另一侧的胸口,放着飞雷神手里剑的地方。
……反正扉间先生看不到。
浪起来的我对准前方断裂的眼窝处,尝试着将不那么听话的查克拉混着生命力的雾气分离,揉碎,打散,想象着将它熬成液体,再融入温和的纯粹的生命力的液化雾气,再打熬,最后凝聚在手心,用可控的力量高速震荡之,使其雾化——
更为微小、温和的能量颗粒顺从的贴服在破裂的眼窝,顺着暴露的伤口渗入,深入。
配合着本身就相似同调的火焰一般燃烧着的呼吸,将再生的速度再次催化。
……
我收回了手,擦了擦额头并不存在的汗水,有些吃不消长时间高度集中的注意力和紧绷精神的操控,对着对面听话闭眼的人:“炼狱先生?”
“唔姆?”
“已经可以啦,学艺不精,感谢您的配合。眼睛接下来会有点痒,不要去碰,也不要见光,能恢复到什么程度就看您自己的自愈能力,”我默默地停顿了一下,眼前这个人看也知道不是什么听话的主,想了想又加了一句,“和您的养伤配合程度啦。”
“眼睛对战斗的影响很重要,请您一定要好好休息!”
苦口婆心的我感觉脑袋又被人揉了揉,意外的手法还不错。
然后肩膀被大力地拍了拍。
嘶——
炼狱先生,您的感谢,我确确实实收到了。
我龇牙咧嘴地默默的盘算,事情做得差不多了,所以接下来可以考虑跑路了。
虚假的妹妹酱,我!绝对不会让炭治郎再经历一次被同事和上司排斥的眼神,绝不!
“我们接下来应该是回紫藤花之家养伤,”一旁敏锐的炭治郎蹭上前,搭住我,轻轻地:“花……要一起来吗?”
“有软软的床铺,暖暖的太阳……”炭治郎努力的组织语言。
“来往的陌生的人也不多的。”金发的少年期期艾艾的凑过来,对着我露出了见到小姨子一般腼腆的笑,“我是我妻善逸,花花妹妹你好!”
“一个人住在森林里哪有在外边好呢?”带着野猪头套的少年拱了上来,对上我的眼神,嘎嘎大笑,“本大爷是嘴平伊之助,是山大王哦!”
最后,三个人的目光集中在了挺拔坐着也是最高的大人身上。
搞得我也忍不住将目光对了过去。
抱着胸坐着的炼狱杏寿郎疑惑地回望我们,很快,露出了恍然大悟的神色,自信满满地:“我是炼狱杏寿郎!是现任鬼杀队的炎柱哦!”
面对着我们四张呆滞的脸,这才笑着说道:
“虽然不知道你们在纠结什么,”
他站了起来,在视线所及的远方的空中,有几只乌鸦向这边极速飞来。
“紫藤花之家为了抵御鬼的入侵,种了四季常青的紫藤花。”
青年的耳边回响起了战场上少女疑惑的问话。
——‘春天的樱花大片开放是怎么样的呢?’
“现在不是春樱开放的时候,”他转身,橙红的眼对上四双澄澈疑惑的视线,同色的羽织在背后翻滚,如同火焰将这个人包裹。而更后方,是穿着鬼杀队队服的人们向这边高喊着什么飞速靠近的身影。
一切美好的有些不真实。
在恍惚中,我听到他说:
“先去看看大片开放的紫藤花,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