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捅到皇帝面前,自然震惊四座。
喻十七跨坐在马背上,看着曾经威武现在却坐在地上哆嗦的部下,面色冷峻。
“田福,我自认待你不薄。”
可那男子一看到血肉模糊的尸体,就神智不清地浑身颤抖,嘴里不停说着“别追我”三个字,显然已无法正常回答她的问话。
“陛下,臣府里的小丫头亲眼目睹他杀了童飞。”舒白将安瑾禾带至皇帝跟前。
她见左季里一脸无畏,便欲一齐告发:“他背后还有人……唔……”
舒白捂住了她的嘴,朝她摇头。
安瑾禾的嘴唇被男子捂得死死的,甚至还憋着一口气,顿时脸有些发红。
她不明白为什么不让她说。
而且这老狐狸不是不喜欢人碰他吗?现下这五根手指已经停留在她脸上许久了,居然仍旧面不改色。
朝中文武百官皆还未退场,听到此话便开始窃窃私语,直到皇帝一声厉喝才停下。
他这才接着道:“喻爱卿,临近出征却出了人命,恐怕军心不稳,你说该当如何?”
喻十七眼神一凛:“一律按军法处置。”她高举手中长鞭,“行军打仗,最忌讳此种漠视旁人的行为,无论是谁。”
朱雀大门外的将士似与她有所默契,也跟着一齐振臂高呼,似在为她助威。
而这一切看在左季里眼中,阴翳之色不觉更重。
田福被下令拖下去,择日问斩,这场闹剧才算收场。
安瑾禾还是不放心,心事重重地盯着喻十七发呆。
画面中杀死她的是左季里,如今只处置了田福,还不能确保喻十七的安全。
若想知道成功与否,只有一个法子。
她走到喻十七身旁,伸手牵住了她的。
嗡!
眼前一片花白迷乱人眼,白雾散去,仍是金碧辉煌的大殿,仍是跪在中央的女子,嘴角有血。
数道剑光掠过,站在她跟前的男子语气依旧冷漠。
“喻十七企图谋逆,按律当诛九族。”
!!
画面果然没有变。
安瑾禾冷不丁缩回手,表情复杂。
左丞相也不知与喻十七有什么仇,竟要想尽一切办法来害她。
“怎么了?这么多人是不是吓着了?”喻十七见她小脸失了血色,便又从荷包中剥了一颗桂花糖塞进她嘴里,朝她爽朗一笑,“在天师府好好看着舒白,我还要等着她娶我。”
安瑾禾仰起头,看着笑意不减的女子郑重说道:“喻姐姐你一定要保重,还有提防那个左丞相,他不是什么好人。”
“哈哈。”喻十七揉了揉她的脑袋,“你也觉得他不是个好东西?小小年纪就这么有眼力见。”
就在两人说话时,大道旁的号角忽然吹响,女子带笑的眉眼瞬间肃穆下来,四周忽地一阵寒风吹过:“我要走了。”
她望了望远处,不知在想什么。
不多时,大部队整装待发,以皇帝为首,众臣登上太和门举目望去,只见女子身披铠甲端坐在一匹枣色烈马上,一声令下,骏马嘶鸣与兵甲震响在天际。
半日之久,朱雀大门前才归于平静。
襚关难守,敌寇似是势在必得,喻十七手下仅一万人,光是行军就需要一百多日,更不提时刻提防对方五万精兵的突袭。
鏖战多月才意识到事态严重,她多次引兵向京城请求援兵补给,京内却屡无回响。
这一场仗万分艰难,攻守相克整整十年,天祈皇朝与静海的襚关之争终于偃旗息鼓,在这似乎已被抛弃的弹丸之地,喻十七仿佛变成奇迹的化身,民心所向,乘胜而归。
襚关一代的百姓但凡提起喻十七,也无人不知,无人不夸赞。
*
十年后,天师府。
身着白色水袖长裙的少女正伏在案上,有一搭没一搭地用手戳着盘子里的枣泥圆饼。
因为那只老狐狸喜欢吃这饼,一载三百六十五日,日日都是它,也不知道他为什么吃不腻。
“咚咚。”
门外传来敲门声:“吃饭。”
原本带着稚气的少年音已增添几分浑厚,安瑾禾打开门,面前的人比她高了整整一个头。
到偏殿时,同样一身白衣的男子早已坐在长椅上等候,只是十年过去奶娃娃拔长成了墨发杏眼的少女,他却丝毫没变。
时间在他身上仿佛凝固住了。
少女分外自然地在男子身边坐下,两人的衣摆挨在一起,都默契地绣着金边牡丹暗纹。
要说还有没有什么东西毫无变化,当属饭桌上的菜色。
安瑾禾第一次吃启容做的红烧排骨简直惊为天人,但如果吃上十年,当真是再好吃都味同嚼蜡。
难怪那日她夸他做的好吃,他们看她的眼神都宛如看一个傻子。
这顿饭似往日一样寻常,除了那只悄然落在窗头的鸽子。
“是信鸽!”安瑾禾惊呼道。
这是喻十七才会用的传信方式。
启容见她一惊一乍的,只好放下筷子去取下鸽子腿上的信笺,绕过一脸好奇的少女径直递给了白衣玉冠的男子:“大人,请过目。”
舒白不紧不慢地打开扫了几眼,便收入袖子中。
安瑾禾咬着筷子,终于没忍住试探道:“大人,里头说什么了?”
男子淡然夹着菜,动作慢慢悠悠,更是勾得她心头直痒。
良久他才开口,语气十分平淡:“襚关战役大捷,喻将军要回京了。”
“什么?!”少女一下子撑着站起身,杏眼瞪得溜圆,指尖不禁揪紧男子的袖口,“给我看看!”
男子瞥过她抓着自己的手,似是已然习惯一般没有挣开,而是抽出另一只手臂又将信拿出来递到她跟前。
安瑾禾接过,迫不及待地从头扫到尾,嘴角勾起弧度,脸上出现两只小巧的梨涡,接着昂起脑袋,狗腿一般又扯了扯舒白的袖子:“大人,那日你告诉我不能贸然揭发左季里,现下是不是时机该到了?你都派人监视他好几年了。”
舒白面不改色地转身挣脱开这两只狗爪子,对启容说道:“一会儿你同我去玄武大街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