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魔尊的心头血(二十)

“嗯……”

齐詹一声闷哼,忽然脚掌离地,整个人悬浮在半空中。

至纯的火焰忽然化作巨龙将两人团团围住,源源不断地在两人之间输送。

褚风的水灵也似感应到另一半的存在般忽然疯狂倒退,蓝光乍现,肩口的冰莲印记与这火龙交相辉印,起死回生一般重新熠熠生辉。

就在众人心生希冀之时,诡异的铃声再次传来。

“叮铃铃——”

“叮铃铃——”

白擎立刻警觉起来,挡在门口:“我来拖住他,安姑娘你赶紧走吧,你本不是魔界人,毋需在此等死。”

安瑾禾看着正在合体的双生灵根,眼一凛,撑起虚弱的身子,抓住白幡旗与他站成一排:“逃跑,可耻。”

回不去就回不去吧,她好歹也活了上千年,不亏。

她只要想着如何拖延时间,撑到老僵尸恢复。

可当她真正见到来人之时,也顿时被他周身的压迫力给逼得腿险些站不稳。

神座感受到双生灵根交汇的气息,气急败坏地张开翅膀,硬生生从隼辇上腾空而起,风驰电掣般向屋内冲进来,此速度完全是右翼等人不可比拟的!

白擎以手抢地,强行用土堆成半人高的山刺,企图挡住他的视野和攻势。

可对于擅长近身作战的他来说,翼族天生就能克制他。

“砰砰砰!”

几声巨响过后,砂石泥土碎作一团。

上回翼族人的鸟喙将白幡啄破的场景还历历在目,安瑾禾抓着白幡旗,手心沁出细汗。

她向后望到祁旖躺在地上,忽然又想起他说的那番话。

只好心一横,将白幡旗往地上一立,自己径直冲了出去。

“安姑娘!不要走那儿!危险!”此情此景,白擎还当她是害怕了想走,连忙为她打起掩护,继续竖起土山,挡住她不断移动的身影。

她闷着头只顾往前,翼族神座只追出半刻,便再次转头向竹苑飞去。

他的目标自始至终都只有褚风。

安瑾禾飞快往外蹿去,幻海里皆是正在交战的翼族与魔界之人,火灵与狂风互相厮杀,地上倒下的尸体无数,流了满地的血也已有凝固的迹象。

她撕下其中一名翼族人的衣角,用食指点了些血迹在上头快速画下一道符咒,贴在其面门之上。

“今借吾力,助汝归位,阴间有路,殊道同归。”

“起!”

话音刚落,就见原本还躺在地上的身影摇摇摆摆忽然站了起来,呆板地抬起腿,机械地跟在她背后。

*

竹苑内。

白擎在屋前竖起的结界屏障已支离破碎,他单膝跪地,拖着疲惫不堪的身体不停喘着粗气。

半空中的齐詹身体接近透明,纤长的睫毛紧闭,嘴角露出安逸的笑容。

而就在褚风的眉心,一道火焰印记已绘出一大半。

“轰——”

最后一道墙体被破开,翼族神座鬼魅一般凑到白擎跟前,面具上的人脸与他只有一寸之隔。

“死吧。”锯木般的嗓音响起。

白擎一惊,立刻运火为拳朝他的脸打过去,谁知却被一道无形的枷锁禁锢住,随后扯住他的脖子与四肢,朝各个不同的方向拉去。

“啊——”

感受到支离破碎的疼痛,饶是平时最为强壮的他也忍不住哀嚎出声,而神座转身便朝屋内飞去。

就在他刚要踏入时,白幡旗化作巨兽,与他缠斗在一起。

“吼——”巨兽的叫声响彻云霄。

“哒——哒——”

忽然有诡异的脚步声传来。

拱门处,同时走进一排排动作一致的翼族人,他们缓抬双脚,用一种怪异地姿势向前蠕行,浩浩荡荡,绵延不绝。

天倏尔暗下来,四周阴气横流,温度直降得人浑身起鸡皮疙瘩。

白擎自顾不暇,见到此景不由咒骂一声,双目猩红,浑身冒起赤色火光。

谁知他还未来得及灵根全开,却见那群人居然越过他径直朝缠斗在一起的巨兽处挪去。

就在门前停下,形成一道又一道人墙。

翼族神座显然一愣,抛下伤痕累累的白色巨兽,盘桓着来到那群人跟前。

他收起翅膀,凑到其中一人跟前,震碎其面具,这才发现那人双目紧闭,七窍流血,显然是已死之相。

“呵,幻海竟有能操控死尸的能人异士。”他残忍一笑,“辱我翼族死士,罪加一等!”

说着,他伸手向前,尸群中狂风大作,风刃无眼,发黑的血与破碎的衣裳碎片混合在一起,化成星点洒落在屋前的青竹上。

方还列阵在前的翼族人顷刻化为乌有,只剩落下的鸟羽洋洋洒洒落下来。

这一招,竟是直接挫骨扬灰,让他们尸骨无存!

可他动作仍未停止,而是朝竹苑外一处指去,凝成的风索突然将一道素白的身影生生拽到他的手上。

“是不是你?”他的脸与安瑾禾几乎是呼吸可闻的距离,“耍这种雕虫小技。”

安瑾禾苍白的嘴唇勾起一抹释怀的笑:“无妨,时间应该够了。”

“砰!”

就在她眼神开始涣散之际,屋内上方瓦片瞬间破裂。

火色与蓝色的光芒交缠环绕,直冲天际,汇成一道炫色的漩涡,扭曲着越扩越大,照亮了整个幻海上空。

一道玄色的背影从后方缓缓走出,眉目清冷,右眼湛蓝如泊,左眼赤红如火,与额前的火焰印记交相辉映。

“双生灵根合体了?”翼族神座的声音些许颤抖,擒住安瑾禾的爪子不禁收紧,在她背上拉出几道血痕。

她蓦地吐出一口鲜血。

方才召唤巨兽与操控那么多翼族人已让她耗尽仙力。

褚风异瞳微眯,紧抿的薄唇显示出他现下十分不悦,随后手轻轻一抬,水色与火色两条长龙从漩涡中呼啸着乘风而下,张开血盆大口,似能吞噬万物生灵。

翼族神座张开翅膀便向飞走,双龙紧随而后,火与水相生相克,所到之处皆成焦炭,化作烟雾飘散在空气中,速度比他更快!他不由挥动翅膀扇出妖风,可天地间充斥着褚风的火灵与水灵,如囚笼一般将他禁锢在这一方漩涡之下。

他顿时觉得手上的女人十分碍事,便直接从高空中抛下。

霎时,天地变色,双龙瞬间消失无踪。

墨衣男子跃向空中,双臂将安瑾禾环在怀中,腾龙落地。

“你不该碰她。”他冷冷开口,随后伸出右手,忽然冰剑夹杂着火色锁链,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延申至神座所在的位置。

“噗——”

直接贯穿他的心脏。

神座刚想挣脱,却发现此锁链如同树苗一般在他心脏上落地生根,快速地生长扩大,冰渣蔓延至全身,戳穿了他每一寸皮肤,冰冻如山崩而至。

忽地,他背后的羽翅被熊熊火海包围,在冰与火交汇中,他的脸痛苦得扭曲,空气也跟着扭曲异变,窒息之气压伐而至。

“你……祸害……”

“你该死。”褚风开口,冰刃在他胸口又剜得更深,翼族神座手中一失力,忽觉法力反噬,自己开始呼吸困难,四肢抽搐,只能眼睁睁任由自己飞速坠落,风声在耳边肆意哀嚎,最后随着一声巨响归于尘土。

面具应势掉落,他四肢的皮肤飞快萎缩衰老,终于与脸上的沟壑无异。

地上抬隼辇的女子也消失不见,只在原处留下六根雪色长羽。

方还刀光剑影的幻海忽然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男子扶着安瑾禾的头,让她靠在自己肩上,右手抚了抚她已弄乱的头发和断裂的白色发带。

安瑾禾被这动作吵醒,艰难地睁开杏眼,随后突然一笑:“褚风,你没事了?”声音嘶哑,甚至牵动了背后的伤口,惹得她立时倒吸一口凉气。

“嗯。”

“真好。”

她忽然很想摸摸他额头上的火焰印记,便抬起手,却被褚风突然握在掌心。

他的手不似从前那般冰凉,而是热得像暖炉。

“好暖和。”她舔了舔干涸的嘴唇,心里的石头终是落了地。

虽然把自己弄得遍体鳞伤,但总算是完成任务,把这个老僵尸救活了。

“对了,你要记得帮齐詹报仇。”

“嗯。”

“咦,你的眼睛……变成红色了。”安瑾禾又像发现宝贝似的惊呼,雾蒙蒙的杏眼与他的异瞳对视着。

褚风一愣,随即扭过头去,耳朵却忽然变得血红。

“留在幻海。”片刻沉默后他忽然开口,声音不大。

安瑾禾一愣,她的脑子好像因为受伤而变得有些迟钝,开始琢磨起这句话的意思。谁知褚风却一把将他扣在身前,下巴抵在她的肩窝处。

“留在幻海,不用你再给我渡仙力。”

男子的嗓音如钟一般撞在她心口,气息在她后脖颈间流动,惹她呆傻在原地。

可还没等她开口,头顶倏忽一片血红,四周狂风大作,吹起她的水袖云衫直飘,发带松开,墨发凭风飞舞,与雪白的幡旗形成鲜明的对比。

褚风眸色一深,仿佛有预感似的箍紧双手,可惜女子仍旧化作一缕白色雾气,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好似方才手里的温度只是他的幻觉。

只有在空中打着旋飘落的白色发带,证明那个女子曾来过。

他握紧,久久凝视,最后拢于袖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