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魔尊的心头血(五)

“咯噔。”

外面有身子翻动的声音。

安瑾禾悻悻收回手,她的仙力才刚恢复三成,门口的侍女竟这么快就要醒了。

她躲在门后见地上的几人仍在恍惚中,连忙出去反身将门轻轻合上,小心翼翼地跨过她们的身子来到最开始的墙头处,左右环顾,确认应当没什么危险,这才重新跳了回去。

脚尖方落地,还没来得及站稳,四肢忽然传来发麻的破碎感,周围涌来巨大的压迫力使她霎时难以呼吸,身子动弹不得。

好强大的魔力!有什么人过来了。

她屏息艰难地挪动着步伐向后退了几步,登时后背砸进一个冰凉的怀里。

一回头,只看到玄色水银纹的衣袂与墨色长发交织,一双异瞳在黑暗中如熠熠星子,面如谪仙,身侧的肃杀之气却叫人窒息。

安瑾禾心虚地笑了笑:“魔尊……”

褚风缓缓抬起右手,指尖微动,冰剑已经在面前一字排开,一触即发:“竹苑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等等。”她眼眉低敛,盘算着用仅留下三成的仙力从他手中逃脱的可能。

结果就是……根本不可能啊。

要死,他到底是怎么知道的!

冰剑越聚越多,不安分地簌簌抖动,冷冽的寒光交错间瞬时破空而出,直逼她的喉咙。

安瑾禾向后跃去,手中结印:“天命我留,急召我令。”白色雾气升起,硬生生将冰剑砸向一边。

只是她现在太过虚弱,无法抵御绵延不绝的攻势,一不留神便让其中一支划破了脸颊,狭长的细口留下几滴鲜红的液体。

这什么人,竟然割她的脸!

她立时有些气愤,眼睛微眯,青葱般的手指拂过伤口,以血为墨,飞快地在空中画出一道镇魔符,呼啸着向他包裹而去。

褚风眼中一愣,召出一条水龙从脚底盘旋而上,钻进符咒中嘶吼,所到之处冒出沙沙的火星。

可他没想到的是,水龙竟有些不敌,猩红的液体仍洒落在他的袖口,灼烧出一个焦黑的缺口。

安瑾禾皱起眉头,这已是她现下拼尽全力的一击,可仍然不能伤他分毫。

果然,褚风错愕地低头看了一眼自己散发着焦味的衣袖,再抬起时脸黑了三分。

完了,这下看来是真生气了。

一时间天际泛起点点蓝火,消弭又重生,将黑夜点得昼亮。

所有力量都在她周身凝成锁链,将她牢牢困在其中,彻骨的冰凉刺入心脏和喉咙,她的瞳孔不禁开始涣散。

就在全身忍不住震颤之时,不远处的空中忽然传来一声长啸。

“吼——”

白色的巨兽冲破墙壁狂奔而来,硕掌踏地,引起尘土和花叶在空中四散而落。

是白幡旗!

褚风面上闪过异色,踏着水龙腾空而起,转身面对这蛮力冲撞而来的巨物,举起手臂在空中画出一个正圆,化成无数冰剑向它射去。

“砰砰砰砰——”

硝烟四起,顿时迷乱人眼,安瑾禾痛心地看着却无能为力。

本以为巨兽受创,可烟雾还未散尽,那雪白的绒毛又从废墟中钻了出来,一双眼赤如血珠,狠狠地朝褚风撕咬而去。

“吼——”

就在褚风准备抵挡时,却虚晃一招,径直朝安瑾禾的所在飞快奔来,露出尖利的獠牙,咬断了她身上的水链。

“咳咳。”安瑾禾的脖子忽然被放松,忍不住跪坐在地上干咳起来。

“一介畜牲。”清冷的嗓音响起,无数蓝色鬼火乍现,如狼蚁一般攀附到白色巨兽的全身,似乎要将它淹没。

巨兽吃痛,伸出爪子抱住安瑾禾将她护在怀中,仰天发出一声哀嚎。

“魔尊!”安瑾禾双手撑地站直身子,杏眼中满是决绝,“今日若是杀了我,可就再难找到供给的仙器了。”

“……”褚风收起手置于背后。

“前夜渡气前,你体内的水灵已沉睡三月有余了吧。”她冷笑一声,“所以才发狂一般汲取仙力。”

“千百年来魔界人都恐水,偌大的地盘上根本没有人能供养水灵。”安瑾禾抚了抚巨兽的头顶,它呜咽着化作一缕白眼冲破云霄,最后终于回到她的怀里。

“除了我。”

褚风看着地上的白衣少女抱着破败的幡旗,飘飞的幡袂碎成几缕,衣角也已被尘土染脏,小小的一团,背影却很是倔强。

“那又如何。”褚风轻轻落到地面,却没再出手。

“所以尽管你不知道我的来历,却还是留下了我,你就不怕我害你?”

“褚风。”

竹苑内传来一声娇俏的呼唤,也就只有那人敢这样直呼他的名讳。

院门被一双玉手推开,叶织婉还穿着睡觉时的薄裙,只随意在外头披了一件外衫就走了过来。

“发生什么了?”她的眼神扫过狼藉的地面,在安瑾禾的背影上停了片刻,“她怎么在这里?”

“无事。”褚风叫来下人,“把叶小姐的鹿皮大氅给她披上。”

“我方才睡得好好的突然听见几声巨响,不放心你所以出来看看。”叶织婉一脸担心,状似自然地将手搭在他的肩头。

褚风几不可闻地避开身子,一双异瞳望向她眼底:“夜深天凉,你快回院子休息。”

“嗯。”女子眼里有些不甘,面上却不露半分,她淡淡一笑,“你也早些休息,莫要被不相干的人扰了心神。”

褚风没有答话,而是冷着脸看着她的身影消失在院门后,随后又转身朝安瑾禾。

“我的确暂时不想杀你。”他清冷的嗓音恢复了往日的平静,“但你永远也出不了幻海。”

他向赶来的侍女示意将她带下去,但那几个人却面面相觑,颇为难地犹豫许久才开口。

“魔尊,那……那院子……被巨兽撞破了。”

不远处,烟尘还未落下,水椮殿西头的小院已经支离破碎,草和石头杂乱地铺了一地。

安瑾禾心疼地将白幡旗抱在怀里往那处走去,这是她修炼伊始削了桃林里亲手种的桃树做的旗子,陪了她上千年,现在为了保护她已变成这副破碎不堪的模样。

刚走两步,后领却被人拎住,只觉脖子一紧,男子冰凉的唇贴在她耳旁。

“既然你将院子毁了,那便搬来水椮殿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