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师傅听得一口气险些没上来,眼前阵阵发黑。
崩溃大哭的是他收的大徒弟,起名叫进忠。
进忠恐怕早就察觉出这件事了,却害怕说出来要保不住师弟进宝又要连累杜师傅便迟迟不敢开口。
刚才被周玉气势汹汹的眼神盯着,进忠终于扛不住全都招了!
两个高大的太监过来把进宝狠狠压在地上,周玉用脚尖踢了踢进宝的胳膊,满是鄙夷:“杜师傅对你不薄,还把你从最苦最脏的那一块要过来放在油水多的厨房,真真是养了个白眼狼。”
进宝红着眼圈勉强仰起头来看向杜师傅,嘴唇颤抖:“徒儿不孝,却是无奈。同乡好不容易带口信进来,徒儿的爹爹得了重病,药方里需要一根百年人参。”
家徒四壁哪里出得起这个药钱,继母托人送信进宫来,要是进宝愿意出钱救就救,不愿意就叫他爹自生自灭。
进宝会被继母卖进宫里来,肯定是他爹默许的。
然而他爹是自己唯一的亲人了,进宝实在不忍心眼睁睁看着他没钱救命而死。
杜师傅面无表情:“所以为了你爹,你就要害死大厨房所有人?害死你师兄,害死我这个师傅,还要害了周管事?”
他神色疲倦,似乎也不想听见答案。
周玉直接用破布把进宝的嘴巴一堵,架着送去给张明审问了。
张明正坐在地牢里,有两个小徒弟伺候着,一个奉茶一个给他捶腿,端的是享受。
如果在花园里那是惬意,然而张明对面却是几个浑身是血的宫人,血葫芦一样被吊在半空中,耷拉着脑袋也不知道死了没。
进宝看见地牢里的情景就眼前一花险些晕过去,被张明的一个小徒弟眼明手快怼了个瓷瓶到鼻子下,顿时一股清凉冲上脑,怎么都晕不了。
周玉笑眯眯给张明塞了一个鼓鼓的荷包,张明也没接,身边的一个小徒弟则是双手接下:“张老弟在这里倒是舒服,不知道可问出什么来了?老哥能不能继续为王爷办差,就全赖张老弟了。”
张明是吴书来最喜欢的徒弟,吴书来又是四皇子身边最大的心腹太监,周玉年纪虽然比张明要大多了,还是上赶着讨好巴结。
“周哥言重了,我们都是替王爷分忧罢了。”张明抬手在半空随意划拉了一下,漫不经心道:“进了来的就没嘴硬的,就怕进的都是没脑子的,弄死了也问不出什么来。”
因为就是个废棋,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很多就是计划里一个小环节罢了,甚至还未必能串联起来。
一问三不知,送进来就是让人一通白忙活,最后却什么都问不出来。
周玉也不是第一次遇到这样的事来,宫里蠢人不会太多,却不是没有。
他回去后把大厨房从上到下都清查了一遍,尤其打算揪出进宝说的那个同乡究竟是谁。
哪知道周玉找到进宝说的同乡,那人就是个外院洒扫的小太监,上午已经落水死了。
线索断了,自然找不到背后之人。
张明没耽搁,直接去跟四皇子禀报,就见四皇子狠狠砸了一个茶杯:“府里的宫人都一个个查明白了,漏了哪个你就提头来见!”
苏叶有些失望,没想到查来查去竟然没查到源头,以后会不会还出现一样的事?
她恨不得立刻到大阿哥身边去,却因为四皇子没让自己退下,便只能老老实实坐在小墩子上。
四皇子见苏叶坐在小墩子上时不时小幅度挪来挪去,仿佛底下有针在刺一样,简直是坐立不安,顿时看得心烦:“行了,此事我会让人继续查,你退下吧。”
“是,王爷。”苏叶利落起身行礼,声音里都透着一点欢快和迫不及待,很快就溜出去没影了。
四皇子指了指外头不痛快了:“她怎么回事,坐在这里才多久一会儿还难受了?”
还是不用跟自己同在一个屋檐下,富察格格就高兴了?
福晋抿唇一笑:“富察格格该是担心大阿哥,想尽快过去守着他。当娘的都是如此,尤其大阿哥又难受着。”
“罢了,她这性子得磨一磨,进府都十个年头了,还这么胆小又不够稳重,还得福晋多盯着点儿。”四皇子真是不放心富察格格自个去照顾大阿哥,生怕她闹出什么来。
“外头的差事办得差不多了,这阵子我也能松快一些,能多留在府里,不叫府里那些宵小任意妄为!”
之前就是四皇子要不断出去办差,经常不在府里,心思又在外头,才叫那些宵小有可乘之机!
以后有他坐镇,那些玩意儿自然不敢再随意伸手进王府来!
福晋笑着点头:“那敢情好,有爷在,府里便有了主心骨。”
她客客气气谢过柳御医,又让云言亲自送柳御医出府。
四皇子刚回来一身汗,要不是因为这糟心事得等着,早就进去后头换一身常服松快一些了。
这会儿问得差不多,柳御医又送走,福晋便去后头伺候四皇子擦身换衣,叫他脸色也轻松了一点。
只有他们二人在,四皇子就没那么多忌讳了:“这差事陆陆续续闹了五年多,总算是都清查明白。谁知道查来查去,只是个村里的穷学究胡说八道,一抓起来就哭爹喊娘的,根本就是个孬种!”
福晋站在四皇子身后拆了他的辫子通头,一点点梳开,动作轻柔:“皇上把这个差事交给王爷,也是极为信任王爷的。”
四皇子这才笑笑,却很快敛了笑意:“原本我还以为是个硬骨头,想着背后是不是站了什么人才这般有恃无恐,谁知道就是个傻子!老学究还自以为是,特意写信给川陕总督让他反了!”
岳钟琪虽然是个汉人,却战功赫赫,被破格提拔为宁远大将军,又任两府总督,深受皇恩,他是脑子进水了去反了吗?
“那穷学究偏偏一口咬定岳钟琪是岳飞后人,就该举旗清君侧。幸好岳钟琪不傻,假意被说服,然后跟信使周旋,从他嘴里问出来龙去脉。”
福晋手一顿,此事显然牵扯甚广:“不管那些贼人有多狡猾,不都被爷拿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