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第 11 章

和陈娟不一样,周大嫂心里也急粮食的事儿。

陈娟男人就是再不着调,那也有个当会计的爹,当工人的兄弟,饿不死他们一家子,可他们家不行啊,他们家全指望着种地的那点儿收成,要是收的多,这往后的日子可咋过啊。

“娟儿,你公爹那儿有啥消息没?”

陈娟摇头又点头的。

“我也不懂他们说的啥,只是看着我公爹脸色不好,怕是咱们得交上不少的粮食了,左右我们家本来没地,撑死全交了得了,如今就指望着树根他好好跑大车,拿点好东西回来。”

周大嫂叹着气:“你们家倒是能过日子,我们家就愁了。”

陈娟也懂周大嫂啥意思,他们家这两年富裕些,全靠着地里收成比旁人家好,又加上男人能干,周大嫂也不是个熊的,这一家子就能过上了不得的日子,不说像顾家李家这样的日子,起码也不会饿死。

俩人正聊着天,就听见村口那里有人敲起了大喇叭。

对视一眼,陈娟和周大嫂都知道,这是有事儿了,怕就是这次收麦子的事儿。

李家夼村儿的村口搭了个简易的木台子,算是队长讲话的地方,平时村里有大事儿小事儿,全是在这儿说的。

“乡亲们都来了,我也不说什么没用的废话,直接就和你们说了,咱们这次要往上交五千斤粮食,按照家里人口和地分,一家一户要交多少,一会儿李会计回去算算告诉你们。”

其实也用不着李老爹算,别看农村的不识几个数儿,但是这吃饭的家伙,还是得认识的,这不算还好,一算,整个村里没几个不愁的。

“老顾,咱们村真得往上交这么多粮食?”

顾老爹没什么表情的点头:“嗯,咱们村还是少的,我就按照咱们有多少斤麦子往上报了多少斤,像是西山夼的,要交一万斤粮食呢!”

顾老爹一说西山夼要交一万斤粮食,村里不少人都直抽冷气。

“这,咋这老多粮?”

村里也不尽是怕顾老爹的,还有些瞧不上顾老爹的。

“顾队长,你都说了这是往上报的,你咋不知道给我们乡亲少报点,你是不是怕少报了,你乌纱帽不保啊?”

这话一说完,又有那些起哄的了。

顾老爹本来压根没这个想法,甚至是他还在县委办公室里头争取过了少交点粮,没成想被人说成了这样,一下子,顾老爹就火了。

狠狠的拍了一下桌子:“咋的,你们是想敲社会主义的墙角是不是!咱们有多少那就是多少,不多报也不少报!主席教你们的,都喂狗了?”

和顾老爹亲近的也有不少,这就有人帮着说话了。

“李大军!你别给脸不要脸!顾叔都已经为咱争取过了,你还想咋的,你要是不愿意,你就去别的村过日子,咱们村是交粮最少的几个村!你别不知好歹!”

李大军不屑的“哼”了两声,到底没再说什么胡话。

有了这个小插曲,其余的村民们也没心思干别的了,只自己回家准备着要交的粮食了。

像是村里富裕的人家还好,像是老田家的那种人家,田老太一回家,就开始呼天抢地的骂了起来。

“这些丧良心的,家里哪里有那老些粮食交出去!”

一边儿撒泼,一边儿用余光瞟着几个儿子和媳妇儿。

田家的几个男人也不是什么有出息的,只是在村里老老实实的种地就是了,平日里吃个半饱,都是吃不上的。

几个儿子里头,属田老大敢说,当即就怼起了他妈:“娘,您别在家里撒泼,您要是有本事,就去外头,去村长家里撒泼,村长要是不同意,就去镇上,去县城,去县委那里撒泼,你对着我们撒有啥意思?”

田老太恨恨的“啐”了一口:“我养你们几个是涂的啥,瞧瞧人家顾家李家啥日子,咱们家啥日子,你们咋就这么没出息?”

田老大也不想和自家亲娘去争这些有的没的,转身带着自家几个孩子就出去了。

至于剩下的几个儿子和孙子辈儿的,那就和鹌鹑一样窝窝在屋子里头听着田老太骂街。

不过这骂归骂,真交粮,村里的人也没有敢不交的。

李树根家里头,陈娟在家发着愁。

“沅子,你说,要是按照你爷他们说的,咱家不仅得全交上去,这还得倒赔不少呢!”

李清沅也不知道该怎么劝她妈,叹口气,只能等着她爸回来劝她妈了。

李树根一直浪到中午好些人家都交了粮了,这才回来。

“娟子,快,给我倒碗水喝!”

陈娟白了他一眼,不爱搭理。

李树根脸皮厚,也不在意自己起来倒杯子水,就喝了起来。

“咕嘟咕嘟”两大碗水下肚,一抹嘴,李树根说起了他出去打听回来的事儿。

“咱村儿那个老田家你知道吧?老太太又在家里作妖了,非得让儿子把自家粮食都给她管着,老大不同意,差点和老大媳妇儿打起来!”

陈娟听着李树根学回来的话,“哼”了一声:“行了,别人家事儿和咱家有什么关系?我可是算了,咱家这次交粮,还得倒贴二十多斤呢,咱家一共就那么几十斤玉米糠面了,哪能交的出去?”

这事儿李树根也愁,往常年他们还不算是分家,这些缺的粮食要么是李老爹暗地里补上的,要么就直接没交,也算是给家里省了粮食,如今可不行,李老爹这次态度捏的死死的,该是谁家的,那就是谁家的,一个也不偏颇!

“不行我去镇上找胖哥借点儿?”

陈娟拍了他一下:“你是不是傻,咱和胖哥又没多熟,你这还没开始正儿八经跟着跑呢,就想着沾光,说是借,人家还不是觉得咱们借了就不还了?想想你自己个儿在咱村里的名声,你当别人都是傻的?”

李树根听着他老婆这么说,一腔热火也慢慢降了下来。

“那你说咋整?”

陈娟叹口气:“还能咋整,先交粮呗,爹可说了,这次要是交不上,可是得搜的。”

夫妻俩叹着气,那边儿李清沅开始拿出了自己的珍藏。

一袋子白面,能有五斤左右,一扎细面条,差不多一斤的量,李清沅找了一块儿黑不溜秋的布,就把这些面和面条包了起来。

打算第二天起早拿去镇上卖了去。

他们镇算是繁华的镇,镇上两个厂子,一家机械厂,李清沅三叔四叔都在里头当工人,一家纺织厂,是所有镇上女孩的梦想,能进纺织厂当工人,那说出去,多有底气。

镇上人也多,李清沅特意去了纺织厂那边儿,生怕遇见她三叔四叔,不过她估摸着,她三叔还好,要是四叔,她就是站在他眼前,也认不出来。

李清沅去的是纺织厂北门,进出的人少,刚好靠近家属院,都是能有钱的主儿。

等了接近一个多钟头,李清沅迎来了她第一个客人,一个明显就富态的女人。

“小姑娘,你咋一个人在这儿?”

李清沅打量了这个女人一眼,抿抿嘴:“俺爸刚刚回家去拿东西了,让俺在这儿守着,好换点粗粮回家去吃,家里都快揭不开锅了。”

胖女人看了一眼李清沅:“那你打开包,让我看看你拿的啥。”

李清沅小心翼翼的露出来了一个角:“你看,大白面和面条。”

看着那白面,胖女人笑的眯起了眼:“哦哟,这么好的的白面,你咋个卖……”

话还没说完,胖女人突然像是想起来了什么一样,语气突然变得犀利起来:“你这些东西哪儿来的,不会是偷来的吧?”

李清沅急忙摇头:“俺爹跑车带回来的,本来想给家里人好好补养补养身子,哪成想突然要交粮,这一下子全都不够吃了,这才想着出来换的。”

胖女人仔细想着这话真假,有些信息倒也和她乡下亲戚说的一样,当即点头:“那你在这儿等着,我回家给你抗袋子粗粮回来,你这点白面和面条也不用找别人了,给我就行了。”

李清沅也不知道这一袋子面和面条能换多少东西,反正一袋子粗粮,看起来就不少了。

胖女人也没坑李清沅太多,实打实给了她一袋子的粗粮,他们纺织厂现在一点细粮都发不出来,天天发这些粗粮,都不知道要咋整了,家里没一个人爱吃的,五斤白面不多,那也不算少了。

把粮食抗过来,胖女人贴心的问了李清沅一句:“你爹啥时候来,你一个小姑娘家家的,可别被别人忽悠走了这老些粮食,要不要我在这儿等着你回家叫你爹回来?”

李清沅摇摇头:“谢谢姨,我不用了,我爹他们一会儿就来了,就是我自己,也能搬得动呢!”

胖女人看了一眼地上那好几十斤的粮食,又看了一眼李清沅那小身板,笑了笑,没说话就走了。

至于李清沅,那是真的在发愁自己咋弄回去。

要不要回去就说自己在镇上帮了个人,然后人家为了答谢自己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