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第 11 章

京城难得地下了一场大雨。

阮相今日回来迟了,阮今姝陪简珠在厅堂里等他。阮相从门外进来,脱下蓑衣,落了一地的水。

简珠埋怨:“怎么把自己弄得这般狼狈。”

阮相:“下朝后去了一趟国师府,那晓得半路下起大雨。”

“国师?”阮今姝废了一会儿劲,才想起阮相这一趟是特地为她跑的,心里突然有些发虚。

果然,阮相下一句就是对着自己说,“我同国师提了那件事,他答应了稍后亲自去探查一番。”

简珠拿着帕子的手一顿,审视的目光游移在父女俩之间,“你们是在打什么哑谜?”

阮今姝对上阮相的眼神,心有灵犀,撒了个娇,很快便把简珠的注意力转移到了其它地方。

待把简珠哄回去歇息了,父女俩齐齐松了一口气。

阮相无奈地摇头,“你娘生怀你的时候伤了身子,这些事就不必让她知道了。”

要是让她知道自己女儿险些在水底被妖怪害死,还不得吓晕过去。

阮今姝乖巧地应下。

分别十年,阮相到底是对这个女儿不够了解的,否则,要是丘长泽在这里,定能一眼就看出阮今姝这幅乖巧的模样决计是做了什么亏心事。

只可惜阮相看不出来。

阮今姝起身道:“女儿待会儿去为爹爹煮一道药膳送来,驱驱寒气。”

“好。”阮相矜持地应下,但身体却是不自觉地坐直了。

阮今姝从书房出来,在心里忍不住叹了一口气,早在自己伤好得七八分的时候,就抄齐家伙去探了一番湖底,还特意让灵鸟从师门送来了避水珠,做好万全的准备,可谁知湖底一片平静,丝毫不见当初要置她于死地的妖物。

若不是湖底的鱼类少得可怜,阮今姝几乎以为当日的情景只是自己濒死时的错觉。

只是对不住父亲,还特意拜访了国师府一趟。

阮今姝皱了皱鼻子,担忧陛下又拿这件事做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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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今姝忧心忡忡了几天,京中风平浪静,也不见父亲有任何愁容,才逐渐放下心来。

这日,阮今姝去寻阮书雪,悄悄推开窗沿一角,发出“吱呀——”的动静。

阮书雪头也没抬,道:如此明目张胆,是当我是瞎子么?”

“自然不是,”阮今姝笑眯眯的推开正门,毫无客人的自觉,“我是故意让你发现的。”

阮今姝绕到她身后,刚刚看了一眼她抄写的经书,立刻惨叫一声,嘴里嘀嘀咕咕,就要离开。

阮书雪被她碎碎念得心烦,皱起眉,手中的笔放下:“你这是特地来找事的?”

阮今姝脚步一顿,在桌前坐下,“我方才在院子里察觉灵气涌动,还以为是那位道友不长眼睛,落到了妹妹的院子里,这不是怕你出事,特地赶来了。”

“灵气?”

“诺,”阮今姝指了指她刚才在写的东西,“这些经文是从哪里得来的?”

“当然,若是不便,不说也行。”

阮书雪淡淡地瞥了她一眼,又重新执起了笔,“每年七月初七,国师为大厉举行祭天大殿,以求来年风调雨顺国泰民安,是以,各家女眷皆会抄写经文,在祭天大殿上点燃,以尽一份绵薄之力。”

“那这经文是怎么来的?”

“由国师府分发至各家。”

阮今姝歪了歪头,在京中,圣上只能容忍国师一人为奇能异士,那这些经文都是由国师一人所撰写?

她想象了一下已经年过古稀的老人还抄着书,心里顿时生出了几分怜悯。

但也仅限于此。

阮书雪抄完一页,抬头就看见阮今姝正要把门合上,压下眉头不悦道:“你身为阮府嫡女,难道不应该也抄一份?”

“阮府的份额不是由你顶上了么?多我一个不多,少我一个也不少。”

“再说了,”阮今姝理直气壮,“方才没见我都自觉避嫌了么,身为灵云山的弟子,怎么可偷学别家法门。”

阮书雪目露疑色。

阮今姝:“你可是不信我?”

阮书雪收回目光,把注意力重新放到了面前的白纸上。

阮今姝支着脑袋看了一会儿,突然到:“若回灵云山了,改日我给你去偷青雉鸟的绒毛做支笔。”

“不需要。”阮书雪冷冷淡淡。

好心被当成了驴肝肺,阮今姝也不生气,反倒笑眯眯地在她的屋子里逛了起来,最后停在一副山水画前。

“画得不错。”阮今姝说,“如果用上出生七日后青雉鸟褪下的绒毛制成的画笔,妹妹就可以直接转行当画修了。”

“画修?”阮书雪突然怔了一下,第一次听见如此陌生的称号。

“嗯,”阮今姝好像完全不知道自己说出多么令人惊讶的事,“京城那么多贵女抄写同一份经文,唯独你调动了天地灵气,可见你生来就是修道的料子。”

阮书雪垂下眼眸,头一次没有再驳回去。

又呆了一会儿,阮今姝打了个哈欠,眼尾逼出两点泪来。回头看着阮书雪专心致志的模样,也不再自讨没趣,推开房门准备离开。

只是在跨出门槛的时候,身后传来阮书雪的声音,“明日国师在重云寺准备祭天大典事宜,各家女眷趁此机会把经文上交,你……要去么?”

阮今姝有些惊讶,这是她归家这么久时日以来,阮书雪头一次邀请自己。

但顾忌到皇帝,阮今姝还是拒绝了。

“明日容卿也回去。”

阮书雪不急不慢地补充道:“你这回是回来嫁人的,既然如此,早些熟悉也有益处。”

阮今姝就要离去的身体顿住,她无法跟阮书雪说出自己的猜测,也没有办法把皇帝的态度告知,思索半晌,才问:“为什么?”

阮书雪一贯冷淡的脸上多了几分诧异,奇怪地上下打量她一番,“你就要与他成亲了,竟然没有打听过他的消息么?”

阮今姝无辜地摇头。

看着阮今姝一副理直气壮的模样,阮书雪心底突然生出面对阮震时候的无力感来。

眉心微涨,“听闻是他儿时生了一场大病,险些丧命,幸得国师相救,自此便跟在身边成了他的关门弟子。”

阮书雪抬头对上阮今姝兴致勃勃的神情,想起京中的传言,叹了一口气,全盘托出:“据说,他会是大厉的下一任国师……你嫁过去,总不至于辱没。”

阮今姝重点歪了:“国师居然可以娶亲?”

阮书雪:……

就在阮书雪动怒之前,阮今姝笑嘻嘻地三步两步退到门外,“不说就算了,好妹妹可别生气。”

“少嬉皮笑脸的,你明天到底去不去。”

阮今姝神色一肃穆,佯装思考模样,待阮书雪耐心耗尽之前,飞快地说:“才不去。”

阮书雪一愣,突然反应过来阮今姝是在故意消遣自己。

她恼羞成怒,正想讥讽上几句,可再抬眼看去,院子里哪还有阮今姝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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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阮书雪院子里出来,阮今姝心情颇好,想起从阮书雪那儿得到的消息,忽然发觉自己对容卿的讯息所知甚少。

她眯了眯眼睛,看来,还得找办法打听打听。

还未走到自己的院子,阮今姝远远就听见急促的脚步声,没过多久,青杏的身影就闯入视线。

“小姐,”青杏看见她,脸上满是得救了的表情。

“好青杏,谁又欺负你了?我帮你报仇去。”阮今姝好心情地去逗她。

青杏狠狠地跺了几下脚,哭丧着小脸:“小姐,您房间里的两柱灵香灭了。”

阮今姝的手脚突然僵住,似听见了什么难以置信的事。

那俩柱香,对映的是她派出去的两个符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