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百味珍馐(六)

明嘉音心脏怦怦直跳,鼓起勇气开口,“桓先生?,我们酒楼的鸡豆花是一绝,尝过的人都说好。”

桓穆冷眼端量着面?前的少女,要是他没记错的话,不久前,聂慈还是明耀文妻子,明嘉音则是她的继女。分明是法律层面?上的亲人,明家人却因为利益将聂慈扫地出门?。

若不是聂慈有一手好厨艺,又能吃苦,她根本无法在一座陌生?的城市立足。

桓穆并未吭声,只看了保镖一眼,他们分立左右,拖拽着明嘉音的胳膊,将不断挣扎的少女带离大堂。

秦枫早就听?说过桓穆脾气不好,却没想到?他性格如此古怪,嘉音只说了句话而已?,就被他如此对待,未免太?过了。

她心疼女儿,面?上不由自主地流露出一丝不忿,但以桓家的财富和?权势,毁掉聂氏酒楼根本不费吹灰之力?,她哪有胆子反驳桓穆的决定?只能用担忧的目光望着明嘉音消失的方向。

明耀文暗骂女儿坏事,他拿起手帕擦拭额头脖颈处的冷汗,强压下内心的慌乱,小声问:“桓先生?,刚刚是我照顾不周,才让小女冲到?您面?前胡闹,还望您大人有大量,不要跟她计较。”

桓穆一眼便看出明耀文的心思,也没有戳破,问道:“这里既然是聂氏酒楼,那聂家的人呢?”

“桓先生?有所不知,这间酒楼是岳父聂书魏一手建立起来的,等他过世后,酒楼便交到?了我手中,由我打?理。”明耀文硬着头皮回答。

“既然聂书魏是你岳父,想必眼前这位,应该就是聂书魏大厨唯一的独女了?”桓穆刻意?拉长了语调,挑眉看向精心打?扮的秦枫。

秦枫今年不过三十?七岁,样貌本就生?得极为秀丽,再加上保养得宜的缘故,看上去也就三十?出头,但如今她整张脸却涨成了猪肝色,扑面?而来的羞耻感几?乎快要将她淹没。

她想不明白,聂慈那个蠢货究竟有什么好的,当初为了攀上她,明耀文吵着闹着非要跟自己离婚,如今好不容易熬死了聂书魏那个老东西,他们一家四口终于团聚了,眼前的这位桓先生?居然还把她当成了聂慈,凭什么?

女人眼里的不甘几?乎要化为实质,好在她还保有几?分理智,知道明家无论如何?都不能得罪桓穆,呐呐开口:“桓先生?,我不是聂书魏的女儿。”

桓穆挑了挑眉,状似不解。

见状,明耀文只能继续解释:“师父的独女名?叫聂慈,以前确实是我太?太?,但我们已?经离婚半年多了,这是我那一双儿女的生?母,我们为了照顾孩子,才复婚的。”

“那聂慈女士呢?她是聂书魏大厨唯一的骨血,于情于理,这间聂氏酒楼也应该由她接管,而不是你这个前夫。”桓穆语气平静,不带分毫波澜,但说出口的话却让明耀文的心脏沉入谷底。

桓穆一而再再而三地提到?聂慈,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还是他跟聂书魏有旧,想帮聂慈讨回公道?

明耀文只觉得自己像是濒死的鱼,在案板上不断挣扎,几?乎喘不过气来。

他不敢开口,脚下仿如生?了根似的,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偏偏到?了这种境地,桓穆仍不打?算放过他。

“聂慈与你终归是夫妻一场,酒楼由你打?理,每年的盈利如何?分配?到?底也是聂书魏留下的基业,这些财产总不能由你这个早已?离婚的前夫独占吧?”

明耀文深深吸气,绞尽脑汁为自己辩解,“桓先生?,我之所以和?聂慈离婚,是因为这个女人太?过狠心,经常虐待我的一双儿女,刚才您见到?的嘉音,她是我的小女儿,聪慧乖巧,孝顺善良,偏偏聂慈完全没有母亲的样子,用点燃的香烟在嘉音身?上留下一道道狰狞可怖的伤痕。作为孩子们的父亲,我实在无法放任她这种行为,才和?她离了婚。”

有时候谎话说得多了,连自己都会骗过去。

明耀文双目赤红,眼底爬满密密麻麻的血丝,仿佛真是一个疼爱女儿的好父亲,可他疼爱明嘉音不假,却从来没将聂慈当做自己的亲人,反而将其视作可以利用的工具。

现在他好不容易把聂慈这块绊脚石赶出聂家,消失在他视野之中,哪知道桓穆几?次三番提到?这个女人,让他颇感不安。

想到?此处,明耀文心跳加快了几?分,试探着问:“桓先生?,您以前见过我前妻吗?”

桓穆并未作答,倒是站在旁边的秦枫主动开了口:“如果桓先生?见过聂慈姐姐的话,方才也不会把我当成她了。”

闻言,明耀文悬在心口的大石终于落到?实处,他转动着腕表,面?不改色心不跳的扯谎:“聂慈可以无情,但我却不能无义。我在师父手底下学了十?多年的厨艺,要不是他老人家悉心教导,就不会有我的今天,眼下我虽然和?聂慈分开了,但聂氏酒楼的盈利始终有她一份,等她回来,我一定会原封不动地将这份财产交到?她手中。”

说这番话时,明耀文的语气极为诚挚,秦枫见状,心里暗自发笑。

她从小跟明耀文一起长大,这个男人的秉性如何?,世界上没有人比她更清楚。刚刚男人所说的一切,不过是为了敷衍桓穆罢了,只要聂慈敢出现在酒楼里,明耀文一定会想方设法,彻底将那个女人打?入幽暗恐怖的无间地狱。

明耀文本以为桓穆问的已?经够多了,哪知道他仍没有收敛的意?思,“明先生?说的一份财产究竟是多少?十?分之一?五分之一?还是二分之一?”

“聂慈是我的妻子,给她的财产自然是二分之一了。”明耀文隐隐约约觉得有些古怪,但话已?至此,他总不能当着桓穆的面?改口,只能继续编造谎言。

“听?清楚了吗?”

不同于之前的淡漠平静,男人的嗓音蕴着似有若无的笑意?,他从衣兜里拿出开着免提的手机,神?情也柔和?些许。

明耀文和?秦枫面?面?相觑,他们完全摸不清桓穆的想法,还是明耀文主动发问:“桓先生?,您在和?别人通话吗?”

“这个人你不仅认识,曾经她跟你们一家的关?系还尤为亲密。”桓穆眯了眯眼,漫不经心地道:“聂慈,明先生?说要把一半的财产交给你,你觉得如何??”

早在比试当天,聂慈就结识了桓穆,也知道这人来自华国最顶尖的家族,身?份贵不可言,在她眼里,桓穆与普通顾客没有太?大差别,不过他生?了条皇帝舌,倒是能对自己的菜肴提出中肯的建议。

一来一往间,两人变得熟稔起来。

不久前,桓穆给她打?了个电话,还特地提醒她开启手机录音,原来是抱着这种打?算。

聂慈知道桓穆这么做是出于好意?,也没有拒绝,淡声道:“按理而言,父亲遗留下来的所有财产都应该属于我,但因为某些原因,这些财产落在明家人手里,既然明耀文答应分我一半,那我就要位于城西的那家分店,以及我父亲贴身?佩戴的玉佩。”

身?为名?正言顺的明太?太?,秦枫从来没用正眼看过聂慈,毕竟像那种蠢笨无知的女人,只会被别人榨干所有利用价值,再毫不留情地一脚踹开,终此一生?没有翻身?的机会。

但此时此刻,她只觉得眼前发生?的一切无比荒唐,聂慈被明耀文扫地出门?后,非但没有像阴沟里的老鼠一样过活,还攀上了桓穆,甚至让桓穆还心甘情愿地为她出头,索要聂书魏留下的财产。

怎么可能?

秦枫脚下踉跄了一下,好险没摔倒在地,站稳以后,她木愣愣的看着正在通话的桓穆,张口欲言,却被明耀文死死攥住了手臂。

只见男人强挤出笑容,嗓音沙哑地道:“聂慈,我也想把城西那间分店给你,可那间分店记在秦枫名?下,我虽然是她的丈夫,却不能做主处置她的财产,真是抱歉。”

聂氏酒楼旗下一共有三家店,一家位于城中心的老店,一家城西的新店,还有一家开在城南,生?意?算不上好,不温不火的经营着。

“你要是不介意?的话,我可以把城南那家店交给你,城南店经营了十?几?年,师父还在那里坐镇过一段时间,价值并不比另外两家店低。”

明耀文很清楚,有桓穆给聂慈撑腰,今天他若是不舍下一间店铺,根本无法脱身?。既如此,他只能竭尽所能将损失降到?最低。

城南店经营的时间不短了,可那边都是忙于工作的白领,为了节省时间,他们多数时候都以外卖为主,没几?个人会去酒楼用餐,因此城南店的营业额一直提不起来。

聂慈既没同意?也没拒绝,她的语调没有任何?起伏,如同寂静的湖面?。

“我的玉佩呢?”

听?到?这话,明耀文才想起来,聂慈心心念念的玉佩早就被他送给了女儿。

最开始他还以为嘉音看不上造型古朴的玉佩,哪知道那丫头得了此物,整天爱不释手的把玩,宝贝的不得了,别人碰都不能碰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