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身性情沉静而又良善,她知道自己被人贩子拐走是赵雨菲的过失,却从来不在人前提及此事,生怕让母亲觉得难堪。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原身年纪小,尚且缺乏处事经验,根本不明白,并非所有父母都将子女视作掌中宝、心头肉,还有人对自己的孩子漠不关心,赵雨菲就是其中之一。
她非但不对丢失的女儿心存愧疚,甚至还在日复一日的相处间生出了难言的憎恶。
毕竟她在舞台上光彩夺目,所经之处遍布鲜花与掌声,而曾经丢失的这个孩子自小在穷乡僻壤长大,举止粗俗,成绩平庸,甚至没有遗传到半点跳舞天赋,简直像是她的污点。
【??】
【聂慈居然被拐卖过,不是吧?】
【卧槽!这样就能说的通了,一直以来,大家都以为聂家只有一个女儿,就是聂云念,而不知道还有另外的孩子,若是聂慈自幼被人贩子拐走,之后又辗转被他人收养,就符合基本的事实逻辑了。】
【不是吧?那聂慈也太惨了,本来是豪门千金,偏偏被人贩子害了,流落到乡下,现在天天在直播间里卖画,还要跟豪门父母断绝关系。】
【关系断了就断了吧,赵雨菲可不是什么好人,为了养在身边的长女,可以给次女P艳照,简直是个神经病!】
【我都要怜爱聂慈了……】
等宣纸上的墨迹干透,聂慈弯下腰,挑拣了几块巴掌大小的熟铁。铁块色泽暗淡,表面粗糙,直播间的观众看的满头雾水,完全不明白这东西是做什么用的。
【冒昧的问一句,你们文化人画画的时候掷铅球吗?】
【不不不,我们学国画的为了拿笔更稳,通常用铅球锻炼臂力(狗头)】
聂慈眯起双眼,仔细端量着自己刚刚画的画,里面的山峦起伏,水波纹理全都不容错过。
铁画如积木成林,需先从细微的部件做起,再逐渐焊接,在此过程中,各部分大小必须与原画稿保持一致,否则很难贯通一体。
铁砧边上就是红炉和风箱,聂慈将镜头调高,红炉和风箱切入画面。
【咦,工作间里怎么有火炉?博主到底要做什么?】
【今天的画和以前好像不太一样,线条虽寥寥,韵味却足,我挺喜欢这副画的,博主多少钱出售呢?】
【这是不是红炉啊?】
铸造铁画时必须全神贯注,因此聂慈也没再分心看向评论,她反复拉动风箱,使红炉的温度迅速上升,而后便将熟铁放入其中。
铁块从初时的灰褐色缓缓变得通红,质地也软化不少,即使隔着屏幕也能感受到那股热度。
聂慈的手很稳,动作也堪称利落,飞快的将烧红的铁块放在铁砧上,用锤子不断敲打,促使铁块延展成型。
铁画最讲究的就是功夫,所谓“红锻则柔,冷敲则硬”,锻打技巧也是重中之重。
直播间的观众们觉得自己眼睛都要花了,只见一只白净的手牢牢握住分量扎实的铁锤,如臂使指,锤影翻飞,速度快得让人眼花缭乱。
【好、好有力量感!】
【难道聂慈是被武林高手收养了?那么沉的锤子,她也能使得这么溜,我要献上自己的膝盖。】
【呵呵聂慈为了流量脸都不要了,怪不得她今天没有出镜,原来是想出这种办法炒作,艹男友力吗?我敢保证,现在打铁的人肯定不是聂慈。】
铁画虽是以铁铸就,但最终仍在框架内拼接,因此聂慈势必要在极短的时间内将熟铁敲击成型。
原身的体质并不算好,养父母去世后,她的饮食变得不太规律,此时额角渗出一层薄汗,双颊也在身畔红炉的炙烤下涨得通红。
不知从何处跑来的喷子还在直播间里上窜下跳,聂慈已经将熟铁敲击的似模似样。
网友们看得啧啧称奇,却没有多少人知道聂慈究竟在做什么。
拉动风箱的呼呼声不断作响,其中夹杂着锤打锻造的声音,有的观众觉得无聊,这会儿已经退出直播间;有的观众对聂慈的举动尤为好奇,便还保留着这个界面,时不时扫上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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聂慈开始直播时,徐子寅刚离开聂家,聂云念一个人站在阳光房里,慢条斯理地修剪芍药的花枝。
突然,放在茶几上的手机不断振动,她回头看去,发现是经纪人耿莘打来的。
“云念,聂慈是不是你妹妹?”
聂云念从来没在人前提及过聂慈,她先是拧紧眉,又想起淮市日报上发布的声明,轻轻应了一声。
“那你快让她删微博,现在事情发酵的这么大,对你的影响也不小,这几天我还在给你接洽新戏,要是传出黑料,欧阳肯定不会用你。”
欧阳是娱乐圈内知名的导演,最近要拍一部献礼片,纪念祖国华诞,里面有个角色非常适合聂云念,耿莘一直在争取这个角色。
“什么微博?”聂云念心底升起不祥的预感。
电话那端的耿莘揉按着额角,咬牙道:“你居然还不知道吗?聂慈也太胡闹了,她把你和赵女士的电话录音发到网上,证明自己是被诬陷的,偏偏泼了你一身脏水……”
聂云念用力咬住舌尖,浓郁的血腥气在唇齿间蔓延,她没有挂断电话,指尖颤抖的切到微博,点进了聂慈的主页。
当听到那段熟悉的对话时,女人面色煞白,嘴唇都没了血色。
聂、慈。
聂云念无声默念着聂慈的名字,眼睛里藏着浓到化不开的愤恨与憎恶。
老天为什么要如此严苛地对待她,打从记事起,聂云念就明白自己的亲人只有赵雨菲,那是她唯一的依靠。
聂云念不理解,同样是母亲的女儿,凭什么聂慈能够留在亲生父亲身边,拥有一个完整的家庭,不费吹灰之力便得到所有人的喜爱,而她却必须事事争先,才能得到那些人的关注。
这个世界真不公平,不是吗?
好在后来聂慈被人贩子拐走了,她成为这个家庭的唯一,一切都是那么完美,偏偏本该消失的人再度出现,还一再给她找麻烦。
“耿姐,这件事确实是我们家做的不对,我也愿意跟小慈道歉,可是以她目前的状态,应该不会主动替我澄清。”聂云念支支吾吾道。
耿莘自然也明白这一点,毕竟聂慈刚跟聂家撕破脸,甚至连断绝关系的声明都发布了,怎么可能向聂云念低头?
“算了,本来就是赵女士自作主张,用那种不堪的手段让聂慈退婚,哪知道会起到反效果,幸亏你不必因此承担责任。欧阳导演那边我会再想办法,最近几天你别出门了,好好在家休息。”
聂云念轻声应是,挂断电话后,她在微博搜索栏中输入聂慈二字,便弹出许多乱七八糟的消息。
她抿了抿唇,指尖不断往下滑,很快就看到聂慈正在直播的消息。
循着网友发出的链接,聂云念点进直播间。
率先映入眼帘的就是四四方方的铁砧,上面放着一幅寡淡的山水画,没用其他颜色,灰扑扑的,她向来对画不感兴趣,也看不出什么所以然来。
聂云念眼神闪了闪,飞快的走上二楼,来到聂景森所在的书房前,屈指轻轻叩门。
“进来。”
听到男人的声音,聂云念这才迈动脚步,由于方才情绪波动过大,她眼尾还染着薄薄晕红,看起来仿佛哭过一般。
聂景森本就对这个女儿疼爱非常,见状便拧起眉,问:“念念,是不是受委屈了?有什么事千万别憋在心里,一定要跟爸爸说。”
指甲用力抠住掌心,聂云念摇摇头,“爸爸,我没事,我只是担心小慈。事情之所以会发展到这种地步,都是因我而起,现在小慈离开家,我心里也难过,咱们能不能补偿她?”
聂景森挑了挑眉,明显有些意动。
“怎么补偿?”
“小慈向来要强,即使日子过得再苦,也不愿接受旁人的施舍。独立是好事,但她才刚成年,不该受这么多苦,所以我想用一种她肯接受的方式帮帮她。”
聂云念来到聂家的年头也不短了,甚至可以说是在聂景森身边长大的,对继父的性格无比了解,也明白他对聂慈心中有愧,只是没找到合适的方法修补父女间的裂痕。
因此,聂景森绝不会错过这样的机会。
“念念,你有办法?”
聂云念佯作诚恳地颔首,“小慈没有别的爱好,唯独喜欢画画,您只要请一位擅长国画的画家住在水湾镇,跟她当邻居,平时悉心指点,找准机会从中说和一二,肯定能化解矛盾。”
聂景森常年经商,对国画圈子不大了解,此时不免有些为难。
聂云念轻声提议:“我倒是知道有位先生在艺术界很有名气,小慈本就在绘画一途上有天赋,爸爸再给那位先生一些报酬,让他搬到水湾镇和小慈做邻居也不无可能。”
“那位画家叫什么名字?”聂景森追问道。
“安时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