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课铃响起,秦凛从教室门口跑过来,鞋底擦地?往前滑了一段,酷炫地?坐回座位。
古董凳子又发出一声腐朽的呻\'吟。
“这破凳子,马上就换。”秦凛小声嘟囔。之前老是拖延,但一旦这个凳子影响到他装逼,他就怎么看它?怎么不顺眼。
楚凌风把练习本推到秦凛面前,严肃地?看着秦凛。
秦凛低头一看,问道:“怎么了?有事吗?”
“这行?字是怎么回事?”楚凌风问。
“那?是东方……”秦凛小声念道,“我当时竟然把这句话写下来了?”
楚凌风紧张地?看向秦凛。
“没什?么事,我乱写的。”秦凛说。
“你写这个干什?么?”楚凌风问。
“昨天晚上做题做出幻觉了。”秦凛说。
楚凌风松了一口气。他就知道,秦凛对他没有半点意思。
柳飞扬却不这么认为:“他说你就信啊?”
楚凌风点点头:“我信。”
柳飞扬心想怎么我说的你就不信。
楚凌风一边转笔,一边对柳飞扬说:“我太了解秦凛了,他喜欢清纯温柔的黑长直甜妹,怎么可能喜欢我嘛。”
柳飞扬:“你还不许他和你朝夕相处相爱相杀之后?,被你英俊的容颜所迷惑,从喜欢女孩子变成喜欢男孩子?”
楚凌风:“没有相爱。”
“行?吧,”柳飞扬说,“你还不许他和你相杀之后?,觉得真男人怎么能喜欢娘们儿呢,所以喜欢上你呢?”
“你觉得我会?因为和秦凛相杀而喜欢上秦凛吗?”楚凌风发出灵魂一问。
他本来打算等柳飞扬说不可能后?,反向论证秦凛也不可能喜欢上他。没想到柳飞扬认认真真地?打量了他之后?,露出了若有所思的表情。
楚凌风:不是,你怎么回事?
柳飞扬想了半天,喃喃道:“你看看,你理科好,他文科强,你话不多,他光会?小嘴叭叭,你好看,他也好看,你吃饭不积极,他去食堂跑得快,你非常富,他一般穷……这不就配平了么!”
楚凌风震惊地?看着柳飞扬,没想到东宫属臣竟然叛变。
柳飞扬自己?给自己?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幽幽感叹道:“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啊。”
楚凌风:“配平配平,你少做点化学?吧你。”
柳飞扬指着秦凛的方向,问楚凌风:“你看他好看吗?”
楚凌风不得不承认道:“……好看。”
柳飞扬:“既然你也觉得他好看,那?你怎么没有机会?喜欢上他?”
楚凌风挣扎道:“这不是这么算的。”
柳飞扬又看了看秦凛,嫉妒地?“啧”了一声,又评价道:“他比佳怡好看多了吧。”
楚凌风:“?”
“他和佳怡比,这不就是烈火和草萤,珍珠和荷露吗,”柳飞扬又啧了一声,“你什?么眼光啊楚哥?”
楚凌风的脸已经冻成了冰雕,语句中透出了无比危险的气息:“柳飞扬。”
柳飞扬如果放在古代,可能是会?为了地?球是圆的,坚持自己?的观点上绞刑架的那?类人,他毫不畏惧冰冰冷冷的太子,继续发表自己?的高论:“佳怡你都能喜欢上,怎么秦凛就不行??”
楚凌风捏紧了拳头:“柳喇叭。”
这个外号还是秦凛给起的,以前他拿这个攻击柳飞扬,没想到现在楚凌风用上了,简直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不认得一家人。
柳飞扬手放到唇边,做了一个闭嘴拉拉链的动作。
“他那?行?罗密欧与朱丽叶纯粹是数学?做多了发癫,不是表白。”楚凌风把离题万里的话题拉回来。
“那?他向你送玫瑰怎么解释?”柳飞扬又说。
“大概是恶作剧吧。”楚凌风说。他这样自己?给自己?洗脑,情绪竟然平静下来了。
柳飞扬:“你知道你现在像什?么吗?”
楚凌风:“什?么?”
柳飞扬:“像那?种发现丈夫疑似出轨后?不愿意相信,拼命给丈夫找理由的家庭主妇。”
楚凌风:“……”
楚凌风:“你不会?用比喻就不要用。”
“比起佳怡,至少姓秦的人品还不错。”柳飞扬说。
本来佳怡的事情给楚凌风带来了巨大的打击,但因为秦凛,楚凌风心神俱震,再想想佳怡,竟然觉得她?只是过眼云烟。
果然缓解一个坏消息的方法就是听到另一个更坏的坏消息。
楚凌风身心俱疲,说道:“让我歇歇。”
柳飞扬:“您开心就好。”
楚凌风回到自己?的座位,坐在秦凛旁边,把脸埋进臂弯里假寐。
秦凛因为做题做到脑壳疼,也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等快上课时楚凌风悠悠转醒,秦凛还在那?里趴着。
楚凌风看了看秦凛,突然觉得,安静的秦凛就是好秦凛。
怎样让秦凛少搞一点事情呢?他又有了一个绝妙的主意。
“我加大他练习题的难度,他岂不是没功夫七想八想,跟这两天一样神神叨叨了。”
我真是个天才,楚凌风想。
于?是这天晚上,秦凛拿到了他一道也做不出来的十道题。
秦凛趴在床上,疯狂地?翻着数学?课本,寻找解题之道。
B612道:“你这么翻是没办法的,今天这些题难度增加了。”
“能难到哪儿去?”秦凛反问。
B612无语。像秦凛这种数学?学?渣,是分不清题的难度的。因为在他们这里,简单题和难题都做不出来,所有的题目都读不懂,自然也分辨不出难易程度。
——然后?秦凛惨遭打脸,和这题犟了一晚上,痛吟三个“难”字。最?后?还是B612看他可怜,给他进行?了聊胜于?无的场外援助。
第二?天,楚凌风看到了一个双目无神,面色憔悴的秦凛。
“你昨天网吧通宵去了?”楚凌风问。
秦凛有气无力道:“我昨天通宵做题。”
楚凌风有些心虚,对秦凛劝慰道:“不需要这么拼,学?习要劳逸结合。”
秦凛:“呵。”
楚凌风揉了揉秦凛的脑袋。秦凛没管他,脑袋一歪靠在他身上秒睡了。
再次醒来,是被老师的粉笔头叫醒的。
“秦凛,读一下课本第三段。”
秦凛照着英语书就开始读。他语句流畅,发音标准,就连嗓音都很动听,再加上他漂亮的脸,一切都赏心悦目。
全班鸦雀无声,然后?哄堂大笑?。
王镜镜恶魔低语:“秦同学?,英语课已经被你睡过去了,现在是语文课。”
秦凛愣了一瞬,飞快翻找语文书。
有些时候就是很奇怪,不找东西时那?样东西无处不在,找东西的时候却怎么都找不着,秦凛的语文书就像是飞了一样。
他不再做无谓的挣扎,小声问楚凌风:“讲到哪儿了?”
楚凌风也小声说:“荆轲刺秦。”
他一边说着,一边试图把自己?的课本给秦凛推过去。
秦凛也没看楚凌风的课本,得知课程进度之后?,装作自己?有书看的样子,把荆轲刺秦的第三段一字不差地?背了下来。
“坐下吧。”王镜镜说。虽然她?嘴上不说,但谁都能看出来她?对秦凛的偏爱。
秦凛坐下来,没坚持一会?儿,又靠在楚凌风身上睡着了——大致是之前发现楚凌风身上比硬桌板舒服,他像是黏上了楚凌风一般。
王镜镜剜了楚凌风一眼。
楚凌风飞来横祸。他笔直地?坐着,动也不敢动,任由秦凛把半边身子的重量压在他身上。
中午吃饭时,秦凛醒了一次,打开了楚凌风的聊天框。
林淮远的稿费发下来了,是该给楚凌风还钱了。
秦凛把钱塞进红包里,转账给楚凌风。
楚凌风坐在食堂里,疑惑地?看着这笔钱。
“他给你转账干什?么?”柳飞扬继续他的八卦事业。
楚凌风觉得,这个数额好像有些眼熟……到底在哪里听过呢?
一通回忆,楚凌风终于?想起,这就是那?天晚上秦凛和姓林的陌生人打电话说的那?笔钱!
为什?么要给他?怎么事情越来越复杂?楚凌风更加迷惑了。
“这什?么?”楚凌风问秦凛。
过了一会?儿,秦凛回道:“赔给你的衬衫钱。”
楚凌风这才想起了自己?那?件被可乐搞废了的衬衫!
秦凛之前说的缺钱缺的是这个钱!虽然他早就忘了,根本没打算让秦凛还。
“我们就是误会?秦凛了!”楚凌风说。
人生如戏。之前还在各种猜测是谁在迫害秦凛,猜过穷凶极恶的歹徒,也猜过恶贯满盈的非法组织。
没想到到头发现,迫害秦凛的竟是我自己?。
楚凌风细细向柳飞扬解释了一遍。
“啊,原来是这样。”柳飞扬说。
他之前认为秦凛是编故事装可怜,以此博取楚凌风同情的猜测不成立了。
“我说秦凛不可能喜欢我吧。”楚凌风说。
“但是还有一些疑点……”柳飞扬道。
楚凌风认真思考,坚定道:“相信我的直觉,没错的,他喜欢姑娘,绝对不喜欢我。”
他们之前的猜测太荒谬了,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
柳飞扬想到楚凌风对秦凛的了解,看着楚凌风笃定的神态,也被楚凌风说服了。
大概是他们之前真的想多了。
直到晚自习前,楚凌风又拿到了秦凛的草稿本。
草稿本上赫然一句:“我想送你上片《钗头凤》。”
楚凌风悚然一惊。
“你问他是哪首《钗头凤》。”柳飞扬发消息道。
楚凌风指着本子,装作不经意地?问:“这个是哪首啊?”
秦凛幽怨地?瞟了一眼他:“唐婉说难难难的那?首。”
“唐婉是谁?”楚凌风问。
“陆游他媳妇。”秦凛说。
他说完这句,又没什?么精神地?闭上了眼睛。
柳飞扬又充当了科普小贴士:“这首词是唐婉因为陆游写的。”
“啊,这样。”楚凌风说。
“……欲笺心事,独语斜阑,”楚凌风定睛看《钗头凤》的上片,“难,难,难!”
柳飞扬道:“显而易见,这次他是秦蕙仙,你是楚放翁。”
楚凌风一个激灵,认真道:“我觉得就是我们走入了思维误区,真的想多了。”
“这草稿本除了你,平常还有人看吗?”
楚凌风摇摇头。
“而且他还故意写在你每天必看的那?些题旁边。他写在哪里不行?,非要写在那?里,不就是暗暗想让你知道些什?么吗?”
柳飞扬竟然说得很有道理。楚凌风有点迟疑。
此时秦凛竟又醒了。
“飘——”他还没有彻底清醒,差点把楚凌风的外号叫出来,反应过来后?又把最?后?那?个字吞下去。
他伸出手想拍楚凌风手臂一下,问他改完题了没有,转头间余光骤然扫到了,后?门玻璃上教导主任老钟的脸。
秦凛的手瞬间缩回去。
“你看,”一直观察他们俩的柳飞扬说,“真正的爱,是想触碰又收回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