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话一出,季旷柔和相泊月这两个当事人随即一愣。
季旷柔也当即便反应了过来,唇角漾起一丝浅笑。
精致的侧眉轻挑。
晴然这个鬼机灵,自己算是没白疼她。
亭中的晴然,见自家的泊月舅父神情有些迟疑,随即便不由分说地将他拉到了秋千架前。
相泊月匍一抬头,便正撞上秋千后的季旷柔视线。
她神情有些散漫,但那双桃眼却在一瞬不瞬地瞧着他,眸中还带着若有似无的笑。
将身形有些僵硬的泊月舅父拉到秋千上后,晴然朝着身后的季旷柔招招手。
“姨姨快来,坐在晴然左边好不好。”
季旷柔自然不会拒绝。
秋千底架被打得很深,即使坐上他们三人,也十分稳当。
一旁的翻云和覆雨见状,一人站在一侧,轻轻地晃起了千身。
坐上秋千后,季旷柔便顺势将右手搭在了晴然身后的椅背之上,以便在有什么闪失的时候可以第一时间护住她。
秋千平稳又缓慢地晃了起来,然后幅度一点点地加大,凌空感与失重感也随之袭来。
季旷柔常年习武,轻功更是不在话下,所以自然不会将当个秋千而产生的刺激感放在眼中。
突然,她觉察到自己的手指尖被另一个冰凉的手指触碰到了,季旷柔有些惊愕地朝那处望去。
对方竟然是相泊月。
只见他眼神有些僵滞,头无力地倚在侧杆处,方才还饱满圆润的唇瓣正被他死死抿着,恐是有些难以适应突如其来的凌空感,需得急忙找个安稳可靠的物品抓在手里。
一时间竟慌不择路到抓住了靠背,连带着覆住了她的手指都没发现。
季旷柔瞥了一眼后便自然地转过了头,接着抽出手指,径直覆住了他的。
当即,她便感觉到手心的长指犹如惊弓之鸟想要挣脱,但季旷柔并没有给他机会,反而越攥越紧。
见对方挣脱不过慢慢放弃挣扎被她乖乖握在掌心后,季旷柔的唇角随即扬起得胜后的笑意。
晃来晃去的秋千起初还十分的刺激,可待人适应过后它便成了很好的入眠工具。
晴然毕竟是小孩子,精力再过旺盛也十分有限,不一会儿小脑袋便倒在了季旷柔的肩膀处。
睡前还在小声嘟囔着。
“今日晴然好开心啊,姨姨和舅父真好,就像我的阿娘阿爹一般,晴然想一辈子和姨姨舅父在一起,永远不分开......”
纵使晴然说话的声音很轻,可秋千上离她最近的季旷柔二人还是听得一清二楚。
季旷柔伸出左手轻柔地抚了抚晴然的脸颊。
晴然的身世在安定王府不是秘密,早年季旷柔的母亲安定王南征北伐为国立下了汗马功劳,晴然的母亲本是她帐中一个无名小卒,可在关键时刻连救了安定王三次,被破格提拔成了先锋,最终在战场上为国捐躯。
当时噩讯传来时,晴然刚刚出生,她的父亲受不了打击月子中染了风寒,也紧随着妻主去了。
于是晴然刚出生便成了孤儿,安定王感念她母亲多次的救命之恩,亲自将她接回了王府收养,一直养到如今。
待晴然彻底睡熟后,秋千也缓缓停了下来,季旷柔随即招招手示意翻云将她抱进屋中安置,别再着了凉。
晴然一走,相泊月也随即挣脱了她的手起了身。
他唇色被抿得久了,有些发白,面上的神色也有些不太好。
这是不喜打秋千?
京城许多贵公子因常年被困在闺阁中,被一些礼仪礼教所束缚,只有每年初春的时候有个秋千节可以外出放纵一回。
打秋千也是他们能接触到的最刺激的游戏,所以深受京城公子的喜爱。
季旷柔以为相泊月也喜欢的。
看来结果恰恰相反。
相泊月双脚落地时身形有些不稳,一旁侍候的哑奴随即伸手扶住了他。
看到自家少爷面上的神色时,哑奴有些微讶。
方才他看着少爷在秋千上全身僵直,面如寒冰还紧皱着眉,还以为他是不喜打秋千呢。
可待少爷下了地他凑近时才发现,自家少爷虽皱着眉,可眼尾却是微微上翘的,哑奴虽不常近身服侍他,但他曾认真观察过。
知晓这是少爷心中喜悦,但碍于礼节和仪态才会克制地不在面上表现出来。
相泊月稳了稳心神后,朝着仍惬意坐在秋千上的季旷柔微微颔首,接着便想转身离开。
脚步有些仓促。
“相公子请留步。”
谁知下一秒,季旷柔懒散的声线便在他身后响起。
相泊月身形一顿,下一刻身旁的哑奴便被覆雨不由分说地给带了下去。
偌大的一个花园,此时惟有他与季旷柔二人。
他转身,目光定定地望向季旷柔。
季旷柔也不打算多说废话,当即开门见山地说道:“与萧茗退掉婚约。”
说话时,她是坐着的,微微抬眸望着相泊月。
说话的语气也是轻缓的,但还是给了他居高临下的压迫感。
果然人若是高位坐久了,说话间便会不自觉带着倨傲与命令的神态和语气。
相泊月闻言,微微蹙眉。
俄尔才冷声回她。
“与萧大人的婚约乃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泊月一介男子,没有拒绝的能力。”
“可是现下你母亲相尚书和姐姐相翰林也已经死了,整个相府没有人能约束你嫁给谁。”
季旷柔紧接着说道。
相泊月垂眸看她,眸子里风霜欲结,他微微攥紧了长指。
“正因为如此,泊月在京城无所依靠,惟有嫁给萧小姐,才会有安稳的生活。”
听他面无表情地说完,季旷柔眉心狠狠一皱。
当即起身,脱口而出道:“你不能嫁给她!”
“不嫁给她嫁给谁?敢问郡主,泊月还有更好的选择吗?”
相泊月定定地与她对视,一字一句地说道。
闻言,季旷柔当即回道:“有,你和她退婚,我娶你。”
可谁知,话音刚落,相泊月僵愣一瞬后转而微微勾唇。
似是觉得此话好笑极了。
那笑在他脸上甚是明艳,甚至有一刻冲淡了他周身萦绕的清冷与孤寒,可自始至终都未抵达眼底。
季旷柔只听他缓缓说道:“郡主这是在说笑,泊月不会当真的,在下断不敢忘记自己姐姐是因何而死的。”
说到最后,他蓦地一个沉声让季旷柔的心莫名地被撞了一下。
这种怪异的感觉,让季旷柔略微的有些不舒服。
她微微蹙眉,“你姐姐的死事有蹊跷,给我点时间,我会查明白的。”
相泊月冷冷地看了她一眼,继而转过身背对着她。
“纵使查清楚,泊月也不会退婚,在下与郡主......不是良缘。”
闻言,季旷柔微微眯眼,随后竟也低低笑出了声。
语气骤然加重。
“管你是不是良缘,本郡主知道,本郡主看上你了,你无论如何都要嫁与本郡主,哪怕是用抢的。”
接着,她上前一步,几乎是凑到了相泊月的耳边低声说道。
“否则,本郡主不介意你以鳏夫的身份进行二嫁。”
此话一出,已经算是赤.裸.裸的威胁。
相泊月面覆寒霜,神情冷得像冰一样。
说出口的话也带着冰碴。
“那恐怕郡主,永远都得不到在下的心。”
闻言,季旷柔扬起唇角,她转过身来到相泊月面前,长指抚上了他的下颌,随后轻轻挑起。
她眯起漂亮的桃眼,左右端详了几番后,才悠悠开口。
“本郡主要你的心做甚,你这样貌和身子已经足够本郡主细细把玩几年了。”
相泊月闻言,墨眉皱得更深了,神情带着厌恶侧头躲开了她的触碰。
“纵使得到了我的人又如何,相某最不齿的,便是你这种人。”
他一字一句地道完,说话时脊背挺得笔直,周身犹如被大雪倾盖住的雪松,透着凛然与不屈的孤傲。
此话一出,无疑是在对季旷柔本人的僭越与侮辱,季旷柔随即捏紧了长指关节,眯起的桃眼中眸光登时变得极其锐利。
片刻后,季旷柔轻笑一声,神情恢复了淡然,就好似从未听过那句话般。
她后退一步抱胸倚在了秋千架上,又恢复了昔日倨傲又散漫的神情。
“给你十日时间退婚,若是秋猎之前还未退,那本郡主不介意亲自帮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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哑奴自被覆雨拉出花园后,便一直想寻机会进去,可奈何翻云一直把这门让他无机可乘。
几次下来,他急得都快会开口说话了。
现下只有少爷和明昭郡主在园内,若是明昭郡主想要对他家少爷做些什么,他不在场可如何是好啊。
正当哑奴急得团团转时,便见刚回府的彩川急急忙忙地向他这边奔来。
一见面,便将他扯到一边,张口就焦急地问道:“明昭郡主走了吗?”
哑奴虽觉得他这问话有些古怪,但还是老实地摇了摇头,还用手指飞快地比划着和他说明了情况。
听闻明昭郡主还在里面,彩川心下大喜,收拾了一下自己由于快速跑动而吹乱的额发后,抬脚便想往内走,却被覆雨伸手拦下了。
“这位大人,奴要进去侍候我家少爷,你就让奴进去......”
说话间,他便见自家公子和明昭郡主一前一后自园内走了出来。
彩川眼眸蓦地一亮,朝着季旷柔便跪拜了下去,柔声中带着激动的颤音。
“奴彩川问郡主安。”
可谁知,对方直直地从他身旁经过,并未看他一眼。
目睹了这一切的覆雨冷冷地瞥了一眼,心中嗤笑着他单凭这些小技俩,妄想飞到枝头做凤凰。
就连给她家郡主提鞋都不配。
发觉明昭郡主好似并没有注意到自己后,彩川随即起身有些失落地咬紧了下唇,待看到自家少爷身旁服侍的人的身影后,当即心头冒火地追了上去。
用身子撞开一旁搀扶着相泊月的哑奴后,彩川伸手想要像寻常那般挽过自家少爷的手,眼神则一错不错地盯着走在前面的季旷柔的身影。
可谁知手下挽了几次都扑了个空。
相泊月冷冷地觑了眼神思不属的彩川,墨眉紧蹙在一起,侧身避开他的手后,冷声唤了哑奴上前。
见少爷又一次没让自己贴身服侍,而是唤了那个连话都不能说的哑奴,彩川脚步不自觉便停在了原地,心中的愤懑越积越重,以前所受过的委屈也一一浮现在眼前。
凭什么他相泊月只是个少爷便得了父亲如此疼爱。
凭什么都是喝的同一口奶长大,他就要低人一等。
他不服!
泪水朦胧了他的双眼,让他只能看清越走越远的季旷柔的背影。
蓦地,彩川深吸一口气,屏住了欲落的眼泪。
只要他能如愿以偿地嫁给明昭郡主,哪怕是做小侍,他也心甘情愿。
迟早有一天,他会和相泊月平起平坐,自己定要让爹爹看看,谁在是他最能靠的人,谁才最应得他的偏爱!
作者有话要说:滴!文案剧情点一出现。
即将开启真香打脸模式。
小可爱们国庆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