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隆审问了一天一夜,次日清晨没休息便匆忙赶去上朝。
长春宫的宫人们起先都死咬着牙什么?都问不出来,而当日在七阿哥身边的就只有银杏一人。
故而乾隆走?前特意交代?好生看着银杏,等他下朝之后再行审问。
乾隆满脸疲态,众位大臣一面叫他节哀,一面劝他应当多多考虑其他并非嫡出然身强体壮天资聪颖的其他阿哥们。
乾隆身心俱疲,在朝堂发了好一通脾气,强行散朝后,他顾不上用膳歇息,又来到慎刑司。
如意被吊了一天一夜早就已?经没了力气,听到乾隆进?门的声音,她下意识的抖了抖。
“招了吗?”
乾隆冷声问道,那太监凑上前去,给乾隆行礼问安,方才回答。
“招了,她承认是?自己故意给七阿哥灌药的。”
“原因。”
乾隆皱眉,他对银杏有几分印象。银杏跟皇后时间?不短了,一向忠心耿耿,为?何会突然叛主?
“说是?因为?她姐姐之前被皇后所加害,所以她一直想着报仇。”
那太监轻声说道,却叫乾隆皱起了眉。
“姐姐?”
“奴才去查过了,长春宫在五年前的确有一个宫女上吊自杀过。那宫女遭人□□故而不愿意苟活于世,适才自杀。”
太监点点头,将自己翻找出来的材料递给乾隆。
“这宫女同银杏的确是?亲生姐妹,这上头都有记载。”
“竟是?如此吗?”
乾隆眯眼,看向被打的只剩下一口?气的银杏。
“她背后无人指使??”
“没有。”
太监摇摇头,若是?真的有人指使?,按照这一晚上的折磨法子,便是?铁人也扛不住啊。
可是?银杏咬紧牙关,愣是?没透露半点幕后凶手的话来。
“是?吗?”
乾隆眉头拧的更深,随即朝那太监挥挥手。
“陛下想说什么??”
“你们都先出去。”
“哎哟万岁爷,这地方腌臜,您一个人呆着怎么?行呢。”
李玉着急忙慌的说道,却被乾隆瞥了一眼,那眼神?阴沉,叫李玉不敢多言。
“出去候着。”
“是?。”
铁链落锁,乾隆一步一步缓慢的走?到银杏面前。
银杏只能透过双眸的血污隐约瞥见乾隆那双云锦鹿靴,她跟在皇后身边多年,一眼便瞧出此人正是?陛下。
银杏竟勾唇笑?了笑?,她一个包衣奴才,居然能叫皇上亲自审问,也不算亏了。
“可有幕后指使?之人?”
“没……没有。”
银杏艰难的吐出两个字,最后一颗牙齿掉落在地。
“你家中阿玛额娘健在,你的兄长更是?刚得了一个儿子。”
乾隆轻声说道,这些都是?适才材料上清清楚楚写着的家世。
“你知道诛九族是?什么?意思吗?”
乾隆转了转念珠,发出极为?不屑的嘲讽。
“旁人来说朕怕你不够害怕,故而朕亲自来说。”
帝王压迫,银杏只觉寒战从脚底往上涌,气血也随着一起往头顶涌去,一时间?双眸之间?满是?红色,竟是?害怕的从眼睛里流出了血泪。
“你家旁系血亲四?十七户,统计三百二十七人,这些人都会跟你一起陪葬。
你的阿玛额娘还有兄长就没这么?好运了,午门之下五马分尸,说不定朕会大发慈悲,叫你亲眼去瞧。”
乾隆说的风轻云淡,可每一个字都如同热油煎心。
“真的……没有幕后真凶……”
银杏早就已?经面目全非,她既害怕又后悔。
“朕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
乾隆周身凌厉之气顿发,银杏躲无可躲,她害怕的晃动?着自己的脖子,可是?力气已?经小到就连头发丝也无法晃动?分毫。
乾隆冷笑?,见她始终不愿意开口?,遂也不再浪费时间?,挥袖离开。
却没想到,他刚往前走?出两步,却只听见银杏在身后断断续续的说道。
“是?高贵妃……娘娘帮……奴才……进?宫。”
乾隆转过身,正巧对上银杏那一双鲜血淋漓的双眼。可即便已?经看不清楚眼珠,却还是?能感觉出她那哀求的神?色。
“明日会有人带你去午门。”
乾隆却只是?厌恶的瞥了她一眼,这样的奴才便是?千刀万剐一万次也不嫌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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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春宫内,皇后得知下手之人是?银杏,不可谓不诧异。
“她姐姐的确是?在长春宫上吊,然本宫当时已?经极力劝阻,并非是?本宫逼迫。”
“莫非是?臣妾从前住过的那间?房子?”
魏怜儿忽而回忆起,当初她刚来长春宫之时,银杏便开玩笑?般的说过在她的那张床上吊死过人。
魏怜儿一直觉得那只是?一句恶趣味的玩笑?话,却不曾想到……
“是?,难怪银杏当初一眼便看中了那间?屋子。”
绿蝉接话,跟着点头。
“就因为?她姐姐的事情,便要对那样小的七阿哥动?手。”
魏怜儿咬唇,她怎么?也没想到,一向大大咧咧憨厚可爱的银杏居然蓄谋了这么?多年。
“就只有这些吗?仅仅是?她一人所为??”
皇后冷着脸,难道永琮竟是?因她而死?
“李玉送来的供词便只有这些,娘娘,皇上审问了两天一夜。直到现在还在亲自处理银杏的家眷,皇上并非不上心。”
绿蝉点头,随即劝说皇后道。
“不要在本宫面前提起皇上。”
皇后摇头,艰难的抬起胳膊将绿蝉手中的供词拿来。
这供词分明是?昨天夜里便已?经写下了银杏的罪名,可为?何乾隆次日清晨下朝之后还要再去一次。
在那段时间?内,乾隆莫非什么?都没有问出来吗?
皇后捏紧了供词,看向魏怜儿。
“令嫔,本宫有事要求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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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次踏入慎刑司,魏怜儿的心态却没有比上次好多少。这个地方,随时随地都在死人。
每走?一步都能听到更为?凄厉的惨叫声,魏怜儿听着那些声音,感觉自己腹中的孩子也在跟着害怕的颤抖。
“娘娘,您就不该答应皇后。如今怀着身孕呢,要是?有什么?好歹。”
如意警惕的望着四?周,担忧的说道。
“本宫的孩子不会这么?脆弱的。”
魏怜儿摇摇头,伸手在小腹上轻轻的摸了摸。
“更何况,如今皇后娘娘身边也就只剩下我了。”
“说是?这么?说,您的身子难道就不要紧吗?”
如意皱眉,虽说皇后对魏怜儿的确不错,可怎么?瞧着都像只是?利用而已?。
“好了好了,人都已?经进?来了,你说这些虚的做什么??”
魏怜儿笑?着拍了拍如意的胳膊。
二人跟着领路的嬷嬷走?进?最深处,银杏依旧被关在铁索上,整个身子都是?悬空的。
而她的身体一直在滴落液体,是?暗红色的,大抵是?鲜血和排泄物混合,故而味道十分刺鼻。
魏怜儿下意识的捂着鼻子,却还是?走?到了银杏面前。
“银杏,是?我。”
魏怜儿轻声说道,银杏的手指头动?了动?,随即就没有了别的动?静。
“银杏姐姐,你我相识一场。如今瞧见你这般,我也是?于心不忍。”
魏怜儿又接着说道,这一番话倒是?成功的让银杏抬起了头。
银杏呆呆的看着魏怜儿,似乎已?经分不清眼前的这个女人,究竟是?令嫔还是?刚进?长春宫的那位小宫女。
“你帮过我,我自然也要帮你。”
魏怜儿轻声说道。
“怜……儿,是?你啊。”
银杏虚弱的吐出几个字,随着她的说话声,嘴角的污浊物流的更快。
“是?我,银杏姐姐,你有什么?需要我帮你的吗?”
“有……”
银杏好像是?笑?了笑?,她痴痴的看着魏怜儿。
魏怜儿迎上她的目光,心口?像是?被狠狠揪了一下。这哪里还能算得上是?人的眼睛,空洞的似乎只剩下了两个窟窿。
“是?否有人陷害你,我可以给你报仇。”
魏怜儿虽然心疼银杏,然心中却始终记着皇后娘娘的交代?。
“没……”
银杏轻微的摇头,她已?经拼尽最后一丝力气同魏怜儿说话了。
“那你要我帮什么?。”
魏怜儿看着她这样,不知为?何突然很?难过。
“杀了我…”
银杏蹦出这几个字,语气绝望又悲凉。她怎么?能够亲眼看着自己的父母被五马分尸。
“可是?……”
“求……求怜儿。”
银杏再次说道,她求死的心思已?然十分决绝。
魏怜儿皱眉,她这辈子都没杀过人,怎么?可能下得去手。更何况银杏杀了七阿哥,她本该有此下场,这都是?他咎由自取。
“当心……傅恒,当心……高贵妃。”
银杏见魏怜儿犹豫,遂又说出一句话来。
“什么?意思?”
魏怜儿皱眉,听不明白银杏话中的深意。
“求……求……你……杀……了我。”
然银杏却没有接着往下说,而是?一直在恳求魏怜儿动?手。
“令嫔娘娘,咱们还是?走?吧。”
如意见魏怜儿脸色越来越差,便轻声劝导道。
“可是?……”
魏怜儿犹豫,她还没有问清楚银杏究竟为?何要说那两个人的名字。
“娘娘,您不能真的为?了一个卑贱的奴才脏了自己的手。更何况,此人亲手杀了七阿哥,皇上不会如此轻易的放过她。
您又何苦卷入这么?一趟浑水呢。”
如意有些着急的说道。
魏怜儿咬唇,如意说的没错。她不能怜悯敌人,更何况银杏杀的是?皇后拼命换来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