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口出狂言之人涨红了脸,身材极为臃肿,鬓边胡子极为旺盛,倘若不是身穿朝服,倒像个屠夫。
“弘昼,你又喝多了?”
乾隆冷眼看着他,眸中带着一丝厌恶。
他的这个五弟,素来不守礼数。若非乾隆如今身边只剩下他一个兄弟,断然不会惯得他这般无法无天。
弘昼朗声大笑,并未意识到乾隆的不悦。
“这妖妃将陛下您迷得神魂颠倒,臣帝倒是想要瞧瞧,究竟是何等货色。”
说罢,他竟拿着酒杯朝魏怜儿冲撞而来。
魏怜儿连忙缩到乾隆怀中,却只听得一声巴掌。弘昼竟被乾隆一掌扇翻在地,这巴掌将他扇的彻底清醒。
“陛下。”
这是魏怜儿头一次瞧见乾隆打人,并且打的还是一向?得宠的弘昼。
“你好大的胆子,竟敢对你的皇嫂不敬,拖下去,关进宗人府。”
乾隆怒不可遏,冷声道。
弘昼素来浪荡,在宫中也常因为醉酒生事,可今日却是他被罚的最重的一次。
乾隆的脸色很是难看,帝王一怒,众人哪里还有玩乐的兴趣。那王妃也只敢坐在位子上瑟瑟发?抖,根本不敢出来求情。
“你没事吧?”
乾隆却一心在受惊的魏怜儿身上,他将其搂在怀中,轻声宽慰道。
“你放心,有朕在,没人敢伤害你。”
魏怜儿颇为感动的抬眸,她万万没想到的是,乾隆居然会为了她严惩自己的亲弟弟。
高贵妃坐在下首,她看着魏怜儿缩在乾隆怀中,那娇滴滴的可怜样此时却格外刺眼。
当初她得宠时,弘昼也有一次喝醉拿她取笑。当时乾隆只是厉声呵斥,并无旁的举动。
可今日,乾隆竟这样大发?雷霆。高贵妃摸着自己的肚子,暗自垂眸。从前以为乾隆对她已经算是宠爱,可如今瞧着,当初的那点子眷顾根本算不了什么。
原来这个男人真的爱上一个女子时,是这幅模样。
“臣妾无碍,陛下是否罚的太重了些。”
此事说到底也不过只是酒后失言,更何况这些日子以来,宫里宫外叫她妖妃的人不少?,如今只不过是叫到面前了而已。
更何况乾隆一向?宠溺弘昼,当日他当着文武百官的面殴打讷亲都只不过落了不轻不重的两句责难,可如今乾隆竟直接将弘昼关进了宗人府,那个地方一向?都是犯了大罪的宗亲才会去的。
“此事不需要你操心,你是朕的女人,不必考虑利弊。”
乾隆笑了笑,轻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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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事很快传开,众人皆知宫中的令嫔娘娘受宠,却未曾料到这份宠爱竟已经到了这个地步,就连一向?深受皇上喜爱的恭亲王也敌不过她。
一时间人人缄默,哪里还敢再提妖妃之词。
而宫宴过后,按照惯例应该是帝后一同守岁,然今年气氛不同。
故而乾隆便宣布早早的散了,他竟自牵了魏怜儿的手养心殿走去。
魏怜儿颇为惶恐,在除夕夜同皇上一起守岁,岂是她一个小小的嫔位能做的事。
然乾隆却执意要求如此,无人敢违抗。
“你不必摆出这样一副诚惶诚恐的样子,朕还是喜欢你随意自然些。”
乾隆低声笑道,见魏怜儿不似往常一般自在,遂轻轻伸手扭了扭她的鼻子。
“陛下今日也没喝多少?,怎么就……”
魏怜儿轻声说道,她看着乾隆,实在是不明白为何从蒙古回来之后,乾隆对自己愈发?宠溺。
这个男人的好,已经超出了魏怜儿的设想。
“朕不过是叫你一起来守岁而已,怎么你就这般害怕。”
乾隆扬唇,他脚边放着一盆炭火,烧的正旺。他将魏怜儿拉进怀中,温柔似水。
“平常人家的夫妻在大年三十?这日不也是这样在一起守岁吗?”
乾隆居然说出了夫妻二字,魏怜儿讶异之余心中难免感动。帝王深沉,如今却用这样深沉的眸子盯着她。
魏怜儿受之有愧,她对乾隆说不上多么用心,就连最简单的香囊荷包都从未绣过。说起来,除了这幅身子以外,乾隆在她这里得不到什么。
“陛下,谢谢您。”
她轻声说道,伸手主动的揽住乾隆的脖子。
“你从前同朕说,要的是一生一世一双人。朕是皇帝,给不了你。然朕却能保证,心中始终有你的位置,且无人能够替代。”
乾隆哑着嗓子说道,却听到外头爆竹声起,魏怜儿吓得躲进乾隆怀里。
“陛下……臣妾愿意给您生一个孩子。”
魏怜儿小声说道,眸中闪着泪光。她的心也并非铁石,乾隆做到了这个地步,她不可能不动心。
“你说什么?”
然爆竹声实在太大,乾隆似乎没有听清一般。
魏怜儿只好大声又道,“臣妾愿意给陛下生孩子!”
乾隆却依旧皱眉,似乎还是没听见,“再?说一遍?”
魏怜儿咬唇,遂用最大的声音喊道。“臣妾愿意给陛下生孩子!”
乾隆适才舒展开眉头,一把将魏怜儿抱在怀中,随即起身朗声大笑道。
“李玉听到了吗?”
李玉同如意两个也是一脸笑容的望着面前的两位主子,“奴才听到了。”
“朕的令嫔愿意给朕生皇子了!”
乾隆如今三十?好几,鲜少?露出欢喜的神色。可如今他将魏怜儿抱在怀中,竟如同十?七八岁的少?年般雀跃。魏怜儿的衣摆略过炭盆,带起的一阵风将火吹得更为热烈。
她扬唇笑,眸中竟闪着泪光。原本以为乾隆不过只是一时痴迷于她的魅惑,却不曾想到,这男人竟是真的爱她。
春宵帐暖,乾隆的手轻轻覆上魏怜儿的身子,他比平日都要热烈。
魏怜儿揪着被单,一次又一次低声呢喃着弘历的名字。皑皑白雪之下,红梅开的热烈。
那饱满的花苞被大手一般的风雨揉开,花露涌出,同那雪花夹杂在一处,弄湿了一地纱帘。
二人并肩躺着,魏怜儿轻轻枕在乾隆的胳膊上。她嗓音微微有些沙哑,适才实在是过于动情。
“陛下,还是将恭亲王放出来吧。”
倘若真的因为她伤害了兄弟之间的感情,不说旁人,便是太后也不会放过她的。
“你且放心,朕不会将弘昼怎么样的。如今将他关进宗人府,不过是给那些整日编排你的人一个教训。”
乾隆扬唇轻笑,侧眸看向?魏怜儿,正巧魏怜儿也转头看向?他。四?目相对,魏怜儿朱唇微启。
乾隆欺身上前,含住唇瓣,轻轻的咬了一下适才松开。
“朕的女人由不得旁人编排,哪怕是亲兄弟也不行。”
“您对其他的妃嫔们也都是如此吗?”
魏怜儿红了耳根,低声问道。
“没良心的小狐狸。”
乾隆却皱了眉,就连声音也沉了下来。
“在这张龙床上,敢叫朕弘历的女子,只有你一人。”
他带了几分力气,按住魏怜儿的肩膀。这女人却水一般的往下一滑,溜进了被中。
乾隆抿唇,适才的确还没有听够。
“弘历,臣妾知错了。”
魏怜儿怯怯的喊了一声,终究还是抵不过风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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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玉同如意两个并肩站在廊下守夜,如意搓着小手,听见里头又传来动静,不由面色一臊。
“这样冷的天,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歇下。”
如意尴尬的笑了笑,轻声说道。
李玉却面不改色,跟在乾隆身边多年,他也是见过大世面的。
“守岁自然是没法歇的,你呀,主子得宠是高兴的事,怎么一心想着歇息呢?”
如意抿唇,又跺了跺脚,低声道。
“却也不是想歇着,实在是外头太冷。”
“来人呐,给如意姑娘再?端两三个炭盆来。这廊下的帘子扎的不够紧,重新扎一下。”
李玉忙说道,下人们自然乖巧的端着炭盆上来。
面前烤着两三盆炭火,如意也终于不再?搓手了。她感激的给李玉道谢,却不料李玉摇头。
“令嫔主子可是宫里头一份的恩宠,你是她的贴身宫女,自然该有这样的好待遇。”
李玉扬唇一笑,说起来,哪怕是玉竹也不曾有过这样的殊荣呢。
“这恭亲王是出了名的混不吝,往常做出什么荒唐事陛下都是一笑了之。可今日却在咱们令嫔主子身上栽了跟头,如意姑娘你品品,令嫔主子在陛下心中的分量有多重。”
如意点了头,“奴婢今日也是见了世面,没想到陛下竟这般看重娘娘。”
“是呀,所以咱们做奴才的有时候也要提醒点主子。我说句不该说的话,令嫔主子对陛下可还不够上心呢。
若想牢牢抓住陛下的恩宠,令嫔主子自己也得使点力啊。”
李玉这些天是看习惯了乾隆对令嫔好,然冷眼瞧下来,这令嫔对陛下可不及一半的心思呢。
宫中花团锦簇,今日这朵开的妍丽,明日便是那朵抢了风头。
能一夜之间飞上枝头,便也可以片刻跌落进泥中。李玉心中向着令嫔,私心里并不想看着魏怜儿落得跟如今的高贵妃一样的下场。
“多谢公公教诲,奴婢知道了。”
如意点点头,她知道李玉是为了延禧宫,双眸满是感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