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042章

乾隆见她这般,不解她为何生气,遂轻声问。

“怎么?朕又哪里惹你不高?兴了?”

魏怜儿抬眸,湿了一双眼,她轻声道。

“陛下?总是拿臣妾做戏子取乐,明知做那些事情会引来议论纷纷,偏还要一而再再而三的欺负臣妾。”

乾隆于其他妃嫔皆是克制儒雅,偏要对她这般放纵,将?她推到风口浪尖,不知该如何自处。

“朕宠爱你,反而成了戏弄。”

乾隆语气放缓,他平静的问着,却带着前所未有的压迫感。

“是。”

魏怜儿咬唇,知道乾隆会生气,却仍旧点了头。

“朕是天子,对一个妃嫔自然想怎样便怎样。”

乾隆静静的凝视着魏怜儿,看着这女子眸中那百般的委屈和无奈,他此番不仅不觉得心疼,反而觉得此人越发的不知好歹。

“臣妾以为……”

魏怜儿开口却又将那句话咽下,是她想多了,乾隆怎么可能会爱她。她轻轻的垂下?头,低声道、

“是臣妾错了。”

“不过,你既不喜欢,朕日后便克制些就是了。不必总是哭哭啼啼,看得朕心中烦躁。”

见她如同一朵霜打败了的芍药,乾隆话锋一转,用手抬起魏怜儿的下?巴,手指在眼尾擦拭两下?,动作倒是轻柔。

魏怜儿被这突然起来的温柔吓到,下?意识的往后缩了一下?。

“陛下?你说真的吗?”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乾隆点头,见魏怜儿扬起嘴角,他便伸手拍了拍魏怜儿可爱乖巧的脸蛋,低声道。

“叫太医来给你瞧瞧有没有风寒。”

魏怜儿乖巧颔首,“嗯。”

乾隆走出去,瞥了一眼李玉,吩咐道。

“叫太医来,除了那叫安临的,其余的都行。”

“是。”

李玉见乾隆脸上一片笑意,哪里还?有前几天的乌云密布,连忙笑着点点头,还?是令嫔娘娘有本事啊。

太医匆匆忙忙赶过来,魏怜儿的确患了风寒,还?好并不严重,只需要每日吃上一剂药,吃个十天半个月便能好了。

那太医拟好方子,如意亲自去熬药。

魏怜儿倒是不扭捏,乾隆还?以为要哄着她吃药呢,却不料这丫头竟鼻子一捏直接灌了进去。

“若是吃燕窝能像吃药一样听话就好了。”

乾隆撇嘴,低声道。

“若是燕窝能直接往下?咽,臣妾也能这般。”

魏怜儿扬唇笑笑,她脸色红润,如同雪地间蹦跶的红狐狸般灵动可爱。

乾隆伸手摸了摸魏怜儿头上那碧绿的步摇,一时间竟觉得就这么瞧着她也是好的。

“陛下?午后还要去看折子吗?”

乾隆摇头,“朕忙了这半个月,也该休息休息。”

魏怜儿随即看向那刚在角落里湿漉漉的美人风筝,双眸一动,有了主意。

“不然陛下?来同臣妾一起做风筝吧,今日她们的风筝都飞上去了,只有臣妾的没有,好生丢脸。”

乾隆轻笑,“你可知朕的一幅墨宝万金难得?”

魏怜儿听罢,只得为难般的摊开手。

“那便是把臣妾卖了也请不起呀。”

“李玉,拿笔墨来。”

乾隆却起身,朗声唤道。他理了理衣袖,看来如今是定然要在魏怜儿面前露一手了。

挥毫泼墨,乾隆头也不抬,运笔行?云流水一般,没过多久,一副美人赏莲工笔画便跃然纸上。

魏怜儿好奇的上前去一瞧,微微红了脸。

“陛下?画的不是我吗?”

她轻声说道,一时间双眼竟在那副画上移不开了。

乾隆颔首,随即伸出手来,朗声又道。

“拿我的章来。”

李玉捧上一个大盒,足足有五寸长。盒盖打开,里头竟排列着数不清的大大小小的章子。

乾隆精心从里头挑选出五六个,分别在这幅画的两旁盖上。

魏怜儿抿唇,难怪后人都说乾隆的印章如同牛皮鲜般数不清,原来他居然有这么多的章子……

“还?满意吗?”

乾隆抬头,一脸期待的望着魏怜儿。

魏怜儿自然点头,她欢欣雀跃的将?那副画拿起,在眼前瞧了许久,轻声道。

“在陛下?眼中,臣妾真的是这个样子吗?”

那画中美人周身气质脱俗,仿若仙境精灵,似乎下?一秒便要缩回那莲花心中去。

“自然。”

乾隆颔首,这画便是那日温池之中魏怜儿的模样,他走近,弯腰俯身到魏怜儿耳边,咬耳朵般的说道。

“却不及你那夜勾人心魄。”

魏怜儿轻轻跺了跺脚,这男人为何无时无刻都想着调戏她。

“我们还是做风筝吧,如意前儿用的竹子可还有剩的。”

乾隆瞧着魏怜儿的身影,眸中带着宠溺和笑意。

“陛下?,您可总算心情好了。”

李玉不由感叹一句,。

“嗯,朕今日的确心情不错。”

乾隆这次居然没有否认,反而点了头十分痛快的答应下?来。

先前做风筝的竹子此刻还剩了些,魏怜儿看着先前的图纸,却皱了眉。

“按理来说这图纸是没错的,着力点在中心,为何先前的那个飞不起来。”

如意轻声道,“倒不如去叫如意馆的画师手绘一副送过来,肯定要比娘娘您画的要好些。”

魏怜儿抿唇,“陛下?会吗?”

乾隆自然挺了挺身子,“朕自然会。”

随即乾隆走到那桌子旁,看着眼前的竹子和图纸,一时间竟有些摸不着头脑。他拿起笔在纸上停留了半晌,随即道。

“李玉,朕从前画的那副风筝图纸在哪。”

李玉先是愣了一下?,随即立马反应过来。

“在养心殿内,奴才这就去哪。”

“好,今日朕画画倒是累了,既然有现成的,便拿来吧。”

乾隆说完,倒是脸不红心不跳的放下笔。

魏怜儿并未怀疑,见李玉急匆匆的去了,便先一边玩竹子一边等李玉回来。

却说李玉除了延禧宫,拐个弯便往如意馆的方向赶去。

他脚步匆匆,这辈子都没跑这么快过。如意馆地方偏僻,此刻又是午后,在馆内的画师不多。

李玉随便拉了一个,那画师见是李玉,倒是极为毕恭毕敬。

“别磨蹭了,你可会画做风筝的图纸。”

那画师冷了一下?,“微臣只会山水。”

“那你们这里谁会画风筝图纸。”

李玉着急的嚷了一圈,在座画师却无一人站出来。

“偌大的如意馆竟连会画风筝的人都没有吗?”

李玉着急的团团转,一如那热锅上的蚂蚁。

正在他打算逼迫画师不管如何先画一个糊弄过去的时候,却从角落里慢悠悠的举起一只手。

李玉敲过去,是一位极为孱弱的少年,瞧着不过二十上下?。

他面色发白,有些病态,就连那唇也是微微发紫。通体?上下?一股文弱风流姿态,同周围人的气质泾渭分明。

“你会?”

那人点了头,随即绕过层层叠叠的画架子走到李玉面前。

“你既然会画,那就赶紧画一幅能做出美人风筝的骨架图纸来。”

“那美人图大约有多大?”

少年开口,李玉已经着急成这样了,他却连说话都不紧不慢。

李玉比划了一下?,少年颔首,慢慢悠悠的挽起衣袖,随即低声道。

“有劳李玉公公帮微臣磨墨。”

“陈猗,你好大的胆子!这可是陛下?身边的太监总管,岂有给你磨墨的道理。”

一年迈的画师出声训斥,却被李玉打断。

“如今赶紧画了才是。”

说完,李玉倒也没端着,弯腰研磨起来。

陈猗拿起画笔,那笔极细,然却十分有力度,似乎能穿透画纸一般。寥寥数笔,一副极为精准的骨架图纸便俨然出现在眼前。

李玉十分欣赏的看着他,轻声道。

“你是有些本事在身上的,叫陈猗是吧?”

陈猗打了个哈欠,点点头。

“不过是一个风筝图纸而已,三岁孩子都能画出来的东西。”

在座的画师听闻皆变了脸色,一个个的眼神如同刀子一般。

李玉笑了笑,此人倒是极有傲骨。

“我还?忙着回话,便先告辞了,诸位。”

他没时间寒暄,带着那副画便急匆匆往延禧宫赶去。

好在用的时间并不长,赶在魏怜儿怀疑之前将?那图纸送到了。

魏怜儿拿过来瞧,却闻到了一股很新鲜的墨水味。她笑了笑,却并没拆穿。

“陛下?画的果真精准,对比起来,难怪臣妾的风筝飞不上去呢。”

“嗯,有空朕自会教你。”

乾隆倒是大言不惭,随即他们二人便瞧着图纸,慢慢悠悠的开始做起来。

魏怜儿指挥乾隆将?那细长的竹条折成图纸上的长度,而她自己则负责用细线将这些竹条固定起来。

等骨架搭建完毕,再将?乾隆画的美人图用剪刀剪出轮廓,贴到骨架上。

这美人风筝格外的大,足足能有半人高。

“这风筝若是能放起来,那陛下?可就太厉害了。”

魏怜儿十分期待的看着手中的大风筝,朗声说道。

“若是能飞起来,你如何谢朕?”

乾隆轻笑,低声问道。

“臣妾的一切都是陛下?给的,臣妾还?能拿出什么谢礼来。”

魏怜儿摇头,不解的看向乾隆。

却见后者眼中闪过一丝狡黠,随即听到他轻声道。

“送给朕一个皇子作为谢礼可好?”

——————

二、

长春宫,殿内已经早早的用上了冰块。

愉嫔抽出最后一根长针,看见皇后头上的冷汗,瞥了一眼绿蝉。

绿蝉连忙上前,用帕子擦去汗水。

“你可知陛下?同令嫔今日在御花园放风筝的事?”

愉嫔低声问道,将?长针擦拭干净后复又放入袋中。

皇后摇头,“不知道。”

自从开始治病以来,皇后便已然究未曾了解过其他事了。

“陛下?同令嫔亲手一起做了风筝,又去御花园放,放的很高?呢。”

愉嫔笑了笑,只是眼中的淡漠却并未因为笑容而退散。

“陛下?宠爱令嫔。”

皇后颔首,当初扶持魏怜儿的时候,她便已经料到了魏怜儿会有多么的得宠。

“可这后宫之中,花无百日红。向来都是旧人哭新人笑,你我当年不也是恩宠加身?”

愉嫔摇头,她冷静的看着皇后。

“你就不怕令嫔日后也落得惨淡收场,那你的孩子还?能指望谁?”

“她不会?她会受宠一辈子,而本宫的孩子自然也会子凭母贵。”

皇后却十分笃定的摇头。

“随便你。”

愉嫔抿唇,从容的起身。她在宫中待的时间不短,人世浮沉比在江湖中见的还?要多。

“不过,还?是多谢你的提醒。”

皇后见愉嫔要走,轻声说道。

“算我多嘴,日后不会了。”

愉嫔摆摆手,随即大踏步的走出了殿门。

绿蝉目送着愉嫔离开,适才回到宫中,帮皇后垫好枕头。

“娘娘,为何您就如此确定令嫔不会失宠呢。”

“她还年轻,身后无家族羁绊。只要容颜不老,这世上大抵也很难再有比她更美丽的女子出现,遂没有理由失宠。”

皇后垂眸,望着自己手腕上因为长针而扎出来的血洞。

“不像本宫,得宠所倚仗的只是富察家。故而本宫没有嫡子,富察家就必须要要千方百计的塞一个女人进来生。”

“娘娘,陛下?对您还是有情意的。”

“你以为没有陛下?的授意,富察傅恒敢这般肆无忌惮的对本宫说那些话?”

皇后却扬唇,她看向绿蝉,眸中的漠然叫绿蝉周身一颤。

她极为慌乱的看着皇后,险些连手中的垫子都拿不稳。

“娘娘……”

“他们都想要一个有富察家血脉的嫡子做储君,既如此,本宫就成全了他们。”

皇后已经没有过多的伤感,她早就已经看清了这一切。

世家大族的嫡女从来由不得自己,只不过她的一生既然已经如此,便不能再搭上三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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令嫔此番复宠之后,竟没有像从前那般的专宠。

乾隆去延禧宫的次数比从前要少了许多,偶尔也会去其他妃嫔那里。然而整个紫禁城的人都明白,如今令嫔娘娘方才真真是恩宠最盛的那一朵花。

乾隆人不来,赏赐礼物却是一天都不落下。

转眼间春日已过,延禧宫原先种下?的花皆被那烈日晒得七零八落。如意指挥着宫女们将那些残花清理干净,随即耳边又传来聒噪的蝉鸣声。

如意皱眉,透过窗子看了一眼在内殿看书的乾隆,连忙拉过王姜来。

“这样大的蝉鸣声你是没听见吗?还?不快些去叫人弄了,否则吵醒了陛下?你的脑袋还?要不要?”

王姜皱眉,“如意姐姐如今说话好生吓人,谁不知咱们延禧宫恩宠最盛。陛下?心疼娘娘,又怎么会因为一两声蝉鸣取了奴才的脑袋去。”

“你的话倒是多,如今娘娘还?没恃宠而骄,你一个太监反而头一个飘起来了?”

如意见王姜一副得意的样子,遂伸手扯住王姜的耳朵。

“好好好,我不过只是同你开个玩笑,如今啊,你是越发脾气大了。”

王姜吃痛,连忙摸了摸自己被扯得生疼的耳朵,带着手底下?的一众小太监们拿着竹竿打知了去了。

如意看了一眼烈日,心中也默默感叹。

不知是事情太多,还?是天气太热,如今她的脾气的确是愈发大了。

殿内,魏怜儿一边吃荔枝,一边看话本子。

瞧见偶有好玩的地方便读出来给乾隆听,她看了许多话本子,又将?皇后给的册子全都练完了,如今也算的上半边文化?人。

故而如今说出来的有趣段子,乾隆也会跟着笑上几句。

“陛下?,这上头说蒙古的女子嫁人,都是想要挑草原上最为健壮的男子。若是陛下?去了草原,恐怕讨不到媳妇了。”

乾隆听她说这话,倒也不恼。只是抬眼淡淡说了句,“朕去蒙古围猎时,你没见过吧。”

魏怜儿懵懵懂懂的摇头,她凑到乾隆身侧,轻声问道。

“莫非陛下?围猎的时候极为英勇不成?”

乾隆见魏怜儿似笑非笑,一脸不相信的模样,便伸手在她脸蛋上拧了拧。

“你这是瞧不起朕啊。”

乾隆笑道,魏怜儿调皮的点头。

“臣妾还?真的是有几分不相信呢。”

“大清朝以骑射治天下?,朕身为大清帝王,怎么可能不会骑马射箭,又怎会比不过区区蒙古小儿。”

乾隆低声道,话中满是自傲。

魏怜儿依旧摇头,半信半疑的瞧着乾隆,低声道。

“臣妾还?是不信,除非陛下?亲自给臣妾瞧瞧才行?。”

乾隆一把合上书页,低声道。

“说起来,七月也应该去蒙古围猎了。”

李玉在一旁默默叹了口气,万万没有想到今年的头一次出游竟然是源于令嫔娘娘手中的那个话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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乾隆从来都是行动派,既然定了要去蒙古,宫中上下?自然很快准备起来。

皇后听说七月要去,倒是吃了一惊,她的身子经过这两个月的休养已经好了大半,如今正是能够承宠的好时候。

“\\\"陛下?亲口同你说要去蒙古围猎?\\\"

魏怜儿颔首,她有些紧张的看着皇后。

“娘娘,陛下?就因为我的一句话决定去蒙古,那会不会又有人骂我是妖妃?”

皇后却摇头,示意魏怜儿放心,她低声道。

“不会,陛下?从来都是如此。哪怕前儿你不说,陛下?今年也是要出宫游玩的。”

“那皇后娘娘您会跟着去吧,您的身子臣妾瞧着已然好了许多。”

魏怜儿自然是希望皇后能跟着一起去的。

“嗯,本宫会去的。你也回去让奴才们准备起来,蒙古如今晚上天冷,还?是要多带着厚衣裳的。”

皇后颔首,虽说她并不想跟着一同去蒙古,然若是不去,那么就会耽误时间。

她如今是骑虎难下,不得不去。

转眼到了七月初,乾隆将?前朝的事情已经安置好,而后宫也收拾好了去蒙古的一应物件。

这次去的嫔妃倒还?算多,皇后,高?贵妃,嘉妃,令嫔加上庆贵人竟都去了。

纯妃却因为身子不适,被迫留在宫中。

临走时三人依依不舍,嘉妃咬唇,颇为难过的看着病倒在床的纯妃。

“你若不去,咱们可就没法在蒙古打麻将了。”

“你这个小没良心的,不说关心本宫,竟一心只想着麻将?”

纯妃伸手打了嘉妃一下?,皱眉说道。

“本宫自然也是关心你的,可千万要好好养病,等我们从蒙古回来了,依旧同你一起打麻将、”

纯妃听了,伸手拿去手边的扇子往嘉妃身上一砸。

“快走快走,别在这里惹人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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浩浩荡荡的马车从宫门出发,一路经过京城,车队豪华,人数众多。

百姓们皆知道是陛下?出宫,街边簇拥着一大群人。乾隆盛世,世人丰衣足食,乾隆掀开车帘往外看,面上满是自豪。

“皇后,你瞧瞧大清的子民,天平盛世,风调雨顺啊。”

乾隆感叹道。

皇后跟着颔首,随即夸赞道。

“多亏了陛下?勤政爱民,百姓们适才能够安居乐业。”

乾隆听了这话,心中舒坦万分。他看了一眼皇后,低声道。

“这其中也有皇后的功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