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030章

一、

魏怜儿轻轻颔首,一瞬间犹如混沌初开,如踏在云端,又似一霎那间跌入深潭。

缸内有两尾鱼轻轻缠绕,一青一红,那略小些?的青鱼似被红鲤追逐着?,在水面之上轻轻扭动着背脊。

青鱼略显青涩,溅的水花四散,然尾巴却若曲水流觞般汩汩往前。

“别怕。”

乾隆轻柔的亲吻她的唇角,像是要把她的呜咽混着?眼泪一同吞入腹中。

魏怜儿回吻过去,不像从前那般被动。她未经人事,却好似梦中习得天赋一般。

青鱼小心翼翼的靠近红鲤,却被红鲤反绕的越发?紧密。于水面之上突出的水泡破灭溅出水渍,而青鱼的呜咽声也被红鲤拖着?去往了更深的水底,只听最后一声水花炸裂,青鱼一跃而起,剩下的唯有仙境云端的黄莺啼鸣。以及被这?水花浸湿的锦布。

魏怜儿挪了挪身子,将那湿掉的锦布拿开。

西洋镜逐渐蒙上了一层雾气,镜中的人渐渐看不真切。

红罗纱帐被扯了满地,盖住两尾鱼的身姿。烛光点点,透过红纱映照在魏怜儿眼中,她原本潋滟的双眸此刻也蒙上一层慵懒的纱。

然水面之下,红鲤却还游得正欢。它驱赶着?青鱼往前,停留在一朵莲花之下。

“累了吗?”

乾隆故作温柔的低声问,魏怜儿连连点头,她已经没了力?气。

乾隆蹙眉,像是极为无奈。

魏怜儿抬眸望着?乾隆,桃花的颜色竟越发?深了,唯有这?张漂亮脸蛋还是粉嫩嫩的。乾隆将魏怜儿轻轻搂在怀里,她身上的味道叫人十分?安心。

那莲花之下竟垂了一根玉勾,玉勾最细端则衔着?鲜美的肉饵。青鱼犹豫着?,一时间不知该如何下嘴。

“张嘴。”

他嗓音带着?沙哑,如秋风吹过针叶林,极为冷冽。

青鱼张开嘴,将那肉饵并着?玉勾一同吞咽下去。却不料实在过于心急,它没法完全吞下,只得先吐出些许来。

肉饵挂在玉勾上,青鱼只能通过反复的吞咽来使它变得松动,它用了很长时间,直到那玉钩已经被她咬的温热,散发出光泽。

终于那肉饵从玉勾脱落,青鱼连忙张大了唇尽数裹进口中。然实在太多,它一时犹豫在红鲤身旁慢悠悠的打转。

“吞下去,这?是朕的恩泽。”

乾隆的声音听上去跟先前的又不相同,竟含了几分?虚弱。

青鱼被那红鲤催促着?,只能勉力?将肉饵尽数吞下,紧接着?两尾鱼儿适才心满意足般往水底沉去。

“臣妾真的累了。”

魏怜儿委屈巴巴的望着?乾隆,她是又困又累,只觉得此事着?实消耗体力?。她也是不明白为何乾隆到现在还是这样的生龙活虎。

看着?乾隆又想吻来,魏怜儿也不知是哪里来的胆子,竟在帝王的下唇上狠狠咬了一口。

“臣妾,真的想休息了。”

魏怜儿可怜巴巴的望着?他,只差跪地求饶。

乾隆舔了舔自己被咬伤的唇角,魏怜儿已经咬伤他两次了。

“今日暂且放过你,小狐狸。”

随即乾隆亲手帮魏怜儿披上长袍,自己也随便穿上一件中衣。

“李玉!”

“万岁爷,沐浴的水已经备好了。您瞧是一起洗呢,还是分开洗~”

李玉随叫随到,乖巧的提出一个非常中肯的建议。

“分?开!分?开洗!有劳李公公!”

没等乾隆开口呢,就只听见令贵人那迫不及待又极为虚弱的嘶哑声音。

外?头的奴才们皆没忍住捂唇笑,唯有李玉面不改色,“万岁爷,您说呢。”

“既然令嫔娘娘想分开,那便分?开吧!”

乾隆一开口,魏怜儿险些以为自己听错了。

令嫔?

而外?头的奴才们也各自收起笑脸,一个个瞠目结舌。

这?哪有宫女这?么短时间直接晋升嫔位的先例啊,这?位令嫔娘娘未免也太受宠了!

“愣着做什么?还不快恭贺令嫔娘娘!”

李玉率先朗声喊道,后头的一众奴仆也都跟着?纷纷跪地。众人高呼恭贺令嫔娘娘,而此刻的魏怜儿却只想先洗澡然后睡觉觉。

————————

立春这日,妃嫔们是不必晨昏定省的,也算是各宫妃嫔的节假日。

只不过魏怜儿封了令嫔的消息昨晚上便传开了,故而哪怕是节假日,众位妃嫔也都一大清早便起身往延禧宫赶来。

等到了才发?觉,皇后竟来的最早。

魏怜儿身穿嫔位服制,头上也按照礼制戴上了点翠发?冠。

“哎哟,也不知道是衣裳衬人还是人衬衣裳,本宫怎么觉得咱们的令嫔妹妹又变漂亮了。”

纯妃摇着?扇子婀娜走上前,围着魏怜儿转了好大一圈,随即又走到魏怜儿耳边,低声道。

“还是咱们皇上的雨露又滋润了妹妹这?朵娇花啊。”

“纯妃~”

妃嫔们哪有听不懂的,一时笑开了。

便是皇后也捂嘴笑了笑,魏怜儿害羞的小碎步跑到皇后身后,“皇后娘娘,您可管管纯妃娘娘吧。”

“姐姐有错,咱们令嫔妹妹还是个孩子呢、”

纯妃又道,随即伸出手在自己腰间比了比。

“毕竟咱们进宫的时候,妹妹才这?么大呢。”

“纯妃姐姐!”

魏怜儿羞的跺脚,她同乾隆之间相差的岁数的确是有些?大了。

“别说了别说了,她羞的脸通红。”

高贵妃连忙站出来打圆场,瞧着极为温和体贴。今日她为了道贺,故而特意穿的华丽些?,也额外?戴了两间金丝首饰,稍微打扮便艳丽非凡。

她从宫女手上拿过锦盒来,里头装着?贺礼。

“这?是本宫一点小小的心意,还请令嫔妹妹不要嫌弃才好。”

“说起会做人呐,那还是咱们贵妃娘娘厉害。我?们几个只顾得上欣赏美人,都忘了这?些?。”

嘉妃嘴上虽这么说,手下却不停,指使着手底下的宫女端出一个大坛子来。

啊这?……

“这?是高丽的特色小菜,本宫特意求皇上托人带来的。本宫自己都舍不得吃呢,送给你这?么大一坛。”

魏怜儿笑着?接受,原来这位嘉妃娘娘是朝鲜人。

余下诸位也都送上礼物,除了嘉妃的泡菜以外?,比较的奇怪的礼物分别还有纯妃的麻将、庆贵人亲手做的奶茶酥以及人没到但送了一份药方子的愉嫔。

魏怜儿好奇的拿起那药方子仔细看了看,有些?不太明白这是治什么的。

皇后接过一瞧,捂唇笑。

“这?是外敷用的方子,受宠之后用来治疗伤口的。”

魏怜儿顿时感觉果真又开始疼起来了,她抿唇,这?位愉嫔属实奇怪。

“皇后娘娘,为何臣妾从未见过愉嫔?”

“她身子不好,当年是在鬼门关走了一遭才生下的五阿哥。如今母子两个身子都很虚弱,故而本宫便叫她在宫中将养,没什么事不要出门。”

皇后低声解释道。

外?头的嫔妃送完礼便已经离开,如今皇后适才能跟魏怜儿说些?体己话。

“听闻昨日陈清清冲撞了你?”

魏怜儿颔首,说起那事,她心中竟有些?难受。大抵因为她们皆是包衣奴才出身,难免会有几分?兔死狐悲的伤感。

“她昨晚已经被拖出去埋了,你有没有被吓到?”

“有一点,皇后娘娘,臣妾害怕自己就是下一个陈清清。”

只有对着皇后,魏怜儿才能说出自己的心里话。

虽说令妃前途无量,然帝王的宠和爱原本就不是一回事。魏怜儿更害怕的是自己没能力抓住乾隆的爱,导致连恩宠也一并失去。

“若你真的害怕,那陈清清的目的方才达到了。”

皇后莞尔一笑,温柔的执起魏怜儿的手。

“她专门选在你去侍寝之前冲撞你,又说了那样一番叫你害怕的话,这?背后莫非真的只是巧合?”

魏怜儿似懂非懂的看着?皇后,“难道她的死也是一步棋吗?”

“既然已经是死棋,那下棋的人自然要利用干净她的最后一点价值。叫你害怕,继而不敢侍寝便是她们的目的。”

说罢,皇后的眸中流露出欣赏和赞扬。

“你并没有因此拒绝侍寝,出乎本宫的意料。”

魏怜儿不好意思的笑笑,昨天乾隆的那个架势,哪怕是自己想要拒绝,恐怕也是不能够吧。

“皇后娘娘,陈清清背后的人究竟是谁?”

“本宫还没有找到,不过你身边的素云定然是线索,留着?她就行。”

皇后摇头,对魏怜儿出手的人似乎只是小打小闹,并没有真的想要将她怎么样。

既然如此,那也就不必提前打草惊蛇。

“臣妾知道了。”

魏怜儿颔首,能有皇后指点,她在后宫的日子便不会很难过。

“延禧宫的人虽多,却没有你的体己人。你们出来吧。”

身后传来脚步声,随即布帘被掀开,魏怜儿转过头瞧,身后站着?的竟然是穿着?新衣的如意和王姜。

“你们怎么来了!”

“奴才参加令嫔娘娘,令嫔娘娘福寿安康!”

如意同王姜两个却双双跪地行礼,魏怜儿又是笑又是哭,连忙弯腰去扶他们。

“你们这是做什么啊,干嘛要跪着,快起来快起来。”

如意同王姜各自对视一眼,适才齐刷刷的站起来。见魏怜儿泛红的眼眶,如意连忙拿出帕子给她擦眼泪。

那眼泪就像是掉线的珠子一般哗啦啦往下落,魏怜儿从未有这?般高兴过。

“臣妾谢皇后娘娘隆恩!”

她转身屈膝谢恩,感动的双眸都泛着?亮晶晶的光。

“这?些?不过都是举手之劳,本宫知你一直想将他们调过来,却不好意思开口。如今本宫做主便是了。”

皇后抬手,轻声道。她今日只穿了一件素色旗装,头上不戴珠翠,只有三朵绒花点缀发?间。

虽这般简朴,然在魏怜儿眼中,她便是大清皇后该有的模样。

“别哭了,再哭就不好看了。”

皇后劝说着,亲手给魏怜儿擦去眼角的泪。

而就在此时,绿蝉却急急忙忙的从外面走来,神色匆匆。

“怎么了?”

“富察少爷进宫了。”

绿蝉咬唇,轻声道。

富察傅恒,皇后的胞弟,在乾隆身边当差。

虽说姐姐是皇后,但他却克己复礼,鲜少往后宫来。一旦过来,必定有大事。

“娘娘,要不然臣妾同您一起去吧。”

见皇后脸色有变,魏怜儿颇为担忧。

“无碍,本宫自己去就好。”

——————

二、

长春宫门口,一身穿侍卫服的男子立于葡萄藤下。葡萄藤已经抽出了些?许新芽,他站在下面仰头观察,一动不动。

“弟弟。”

皇后许久未见亲人,再加之自小于傅恒一同长大,故而颇有些?高兴。

同她往日的矜贵端庄比起来,此时此刻竟显露出几分?小姑娘的活泼。

然却未曾想到傅恒竟往后退了一步,垂头问安道。

“微臣富察傅恒参见皇后娘娘。”

这?一句话便将皇后脸上的喜悦尽数泼走,她放缓脚步,又恢复了往常那个大清皇后的模样。

“你也学会了阿玛的那一套做派,起身吧。”

皇后语气中既有不满也有无奈,他们富察家从头到尾都是这副模样,叫人厌烦。

“微臣来见皇后娘娘也正是奉了阿玛的指示。”

傅恒适才起身,他生了一副铁面,双眸凌厉,唇总是紧紧抿着,似乎在跟谁较劲一般。

不过即便如此,他也依旧是少有的英俊郎,只不过是座旁人无法接近的冰山美男罢了。

“说罢,阿玛又指示什么了?”

皇后随意坐到花圃旁的石椅上,不耐烦的眯眼。

“阿玛说,既然皇后娘娘如今不能生育,那为了富察家便要送进来一位妹妹用以接替皇后娘娘的位置。”

富察傅恒一字一句的说着,没有丝毫的情绪。

“富察傅恒,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皇后眸光一闪,她曾设想过无数种阿玛关于她没有嫡子的指责,可却没有想到阿玛竟然直接选择抛弃她这枚棋子。

“微臣心知肚明,还请皇后娘娘为了富察家考虑。”

傅恒低眸,漂亮的睫毛似乎没有一丝一毫的颤抖。

“阿玛想要送谁进宫?”

皇后又问,傅恒想了想,适才道。

“阿玛说是三妹。”

三妹是他们三个当真最为天真浪漫的一个,她的性子根本不适合进宫。皇后此时适才是真的有了怒火,然面上却仍旧克制万分?。

“告诉阿玛,本宫已经帮富察家选好了靠山,叫他不必担心。”

“如果皇后娘娘说的是那位包衣奴才,微臣劝娘娘还是早日放弃。不是富察家的人就不行,这?也是阿玛的原话。”

傅恒一脸淡漠的看向皇后,而后者很显然已经有些?稳不住了。

“你们到底想要本宫怎样?”

“生嫡子,或者?让三妹进宫。”

“你知道三妹的性子,若是进了后宫便是毁了她!”

皇后不愿意叫自己经历的一切再发?生无辜的妹妹身上,然而傅恒却冷漠的抬眸,眼中没有丝毫的情绪,甚至说的话也是那样的漠然。

“这?就是富察家女子的宿命。”

“你!”皇后骂人的话就堵在嗓子眼,可是看见傅恒这?幅无所谓的模样,她狠狠的泄了口气,无奈问道,“阿玛给我?多久。”

“半年。”

傅恒说完后,伸手作揖行礼。

“微臣的话已经带到,祝皇后娘娘早日怀上龙种?,微臣先行告退。”

不等皇后回答,傅恒便转身径直离开。

他们姐弟二人两年没见,而傅恒甚至都没有坐下喝一杯茶。

“娘娘,您别生气,您身子本就不好。”

绿蝉连忙扶住皇后的肩膀,却瞧见皇后的脸色越来越苍白,吓得惊呼。

“皇后娘娘!皇后娘娘!去传太医啊,快去传太医!”

————

皇后是急火攻心,她原本便因为多次丧子而心力?交瘁,如今这?番一冲撞,身子自然吃不消。

太医拟好方子,同魏怜儿说无甚大碍。

“只需要好好补气,静养一段时间就行。令嫔娘娘不必太过担忧。”

“怎么会没大碍呢,皇后娘娘晕过去了?”

魏怜儿摇头,她急的一把抓住太医的手,拉着?他往皇后身边凑。

“微臣有罪,微臣不该这般冒犯娘娘。”

可怜一个太医七老?八十了,还要被得宠的嫔妃拉拉扯扯,受此等惊吓。

“这?是怎么了。”

乾隆正巧赶来,见太医跪在地上,而魏怜儿则一脸难过,遂走上前一把牵过魏怜儿的手。

“你把太医怎么了?”

胡老太医乃是太医院资历最深的老?臣,胡须全白,如今跪在地上惶恐不安。

“是臣妾的不对,臣妾一时情急不小心拉了太医的手。”

乾隆听罢,无奈的笑了一声。

“胡太医!快起来吧,这?点小事朕又怎会放在心上!”

“多谢陛下宽宥,多谢娘娘宽宥。”

胡老太医连忙起身,随即便拽着药箱急匆匆的走了。

“可是皇后娘娘还没醒呢。”

魏怜儿正欲去将胡太医追回来,却被乾隆一把拉住。

“皇后的病是顽疾,胡太医的方子治标不治本。”

乾隆低声道,神情却极为复杂。似乎他能知晓皇后病因,可他却不愿挑明。

“那就要找个能治本的法子呀。”

魏怜儿轻轻的扯了扯乾隆的衣袖,低声道。

“陛下,娘娘瞧上去真的太虚弱了。”

“朕明白,可那只有皇后自己能想明白,哪怕是朕也帮不了她。”

乾隆看了一眼躺在床榻之上的皇后,他们原本伉俪情深。也许是因为孩子的接连离世,也许是因为这后宫中的女子越来越多,乾隆同皇后之间的鸿沟随着时间的推移越来越宽。

如今他就站在皇后面前,却总觉得这?个女人已经不再属于他,只属于紫禁城。

“可是陛下……”

魏怜儿还想在说什么,却被乾隆的眼神打断。

“陪朕一同用午膳。”

“臣妾吃不下。”

魏怜儿却甩开手,生闷气一般。

“朕不想说第二遍。”

乾隆没再牵她的手,撂下一句冰冷的命令,随即转身离开。珠帘随着他的离去晃动不已,发?出嘈杂的响声。

“令嫔娘娘,皇后娘娘这?边奴婢来照应,您还是先去陪陛下用膳吧。”

绿蝉试探性的开口,然魏怜儿却仍旧摇头。

“我?要陪着皇后娘娘,既然陛下对自己的妻子这?般漠不关心,就由臣妾来帮陛下关心吧。”

绿蝉见状,还想再劝,却被魏怜儿伸手拦下。

“你不必再劝我?,皇后娘娘对我恩重如山,我?怎么可能放任她不管呢。”

说罢,魏怜儿干脆坐到皇后身边,握住了她那双冰冷的手。

绿蝉已经灌了汤药进去,然皇后却没有要醒来的迹象。她似乎是睡着了,安静的如同瓷娃娃。

“皇后娘娘一定会醒过来的,其实自从端慧皇太子走后,娘娘就时常这?样昏迷。”

绿蝉终究还是捏着衣角,说出了实情。

————

养心殿内,乾隆独自一人坐在桌前。面前的菜式丰盛,几乎要把一整条长桌全部占满。然乾隆却单手执筷,好一会都不往嘴里送。

他脑海中总是回荡着魏怜儿的那句,对皇后毫不关心,叫他很是不爽快。

“还没来吗?”

他低声问,有点咬牙切齿的意思。

李玉叫苦不迭,这?位令主子可真是专逮着龙的逆鳞薅啊,昨儿才好了些?,今日便又惹万岁爷生气。

可这万岁爷生她的气,怎么每次都冲着他们这些?奴才发?火呢。

“令嫔娘娘心中记挂着?皇后娘娘,故而迟迟未到,奴才马上再去派人传,一定将令嫔娘娘传来!”

李玉屁颠颠的准备转身,乾隆一串珠子又砸了过来。他连忙眼疾手快的接住也,陪笑道。

“万岁爷扔的可真准呐。”

“她心中挂念皇后,可曾想过朕也会寝食难安啊!”

乾隆将辫子一把甩到身后,冷漠无情的死丫头,刚睡完就翻脸不认人。

“万岁爷说的是,令嫔娘娘这?次的确是有些?过分?了!什么事能有万岁爷用膳重要呢,别说是皇后娘娘病重,哪怕是更严重的……比如……”

李玉说到一半,不敢再说。

乾隆听了这?话,一下便明白李玉是想说什么。他皱眉,朝李玉招招手。

李玉心中害怕的紧,却也不得不硬着头皮走上前去。

“万岁爷有何吩咐。”

“朕要告诉你,朕并非是不分?轻重的人。只是如今皇后既然没醒,那自然是可以先用膳,对不对?”

乾隆苦口婆心的看着?李玉,分?析的倒是头头是道。

“对,对对对,万岁爷说的对。咱们万岁爷哪里会是那样的人……哎哟!”

李玉话音没落,头上就挨了乾隆狠狠的一巴掌。

“朕既然没说错,你适才讽刺谁啊?”

乾隆咬牙,又狠狠给了李玉两巴掌。

“奴才知错奴才知错,还请万岁爷饶了奴才吧。”

李玉连忙跪地求饶,哪里还敢再说俏皮话。

“朕不吃了,批折子。”

乾隆冷笑一声,拂袖而去。

——————

长春宫内,绿蝉将这?些?年来皇后的悲痛一五一十的同魏怜儿说完。魏怜儿适才知道眼前这?样一个温柔体贴的女人,居然接连没了两个孩子。

这?对于一个母亲来说,无异于是致命的打击。

“那两个孩子究竟是怎么没的。”

魏怜儿低声问道,为何别人的孩子都能平平安安的长大,偏偏皇后的不行。

“都是因为生病,好像是皇后娘娘的身子本就不适合有孕。”

绿蝉看了看四周,确认没人,又靠在魏怜儿耳边低声说。

“只不过娘娘一直觉得是有人在背后存心加害,只是苦于没有证据,只得作罢。”

魏怜儿听罢,格外唏嘘。就连皇后娘娘这?般玲珑心思?的人都找不到幕后凶手,可见这?后宫阿谀狡诈的水有多深。

“可娘娘的身子不能老这?样拖下去,逝者?如斯夫,人终究是要往前看的。”

她抿唇,着?急的看着?皇后娘娘的睡容。她还这?样年轻,若是身子能够调理好,定然还会有孩子的。

“奴婢也是这样说的,然皇后娘娘却总说没时间了,奴婢听不懂什么意思。”

绿蝉低声说道,只要回忆起皇后娘娘说这句话时那心如死灰的模样,绿蝉就忍不住的抹泪。

“难道就没有别的法子吗?”

魏怜儿突然觉得自己这?个金手指很没用,倘若能带上现代的药品就好了。

如今她能做的便只有陪在皇后娘娘身边,寸步不离。

一直守到了后半夜,魏怜儿靠在床沿上昏昏欲睡,却听得外?头传来敲门声。绿蝉连忙赶去开门,一个女人走了进来。

这?女人身穿黑色斗篷,帽子盖得很严,只能瞧出是个身量不高的小巧女子。

“你是何人?”

——————

三、

那女子摘下帽子,露出一张鹅蛋脸来,她生的如同高山之雪般高洁,一双黑眸则是雪中那一滴浓墨。

“愉嫔,过来给皇后娘娘治病。”

她简单的说了一句话,便示意魏怜儿让开。

魏怜儿颔首,上下观察着?这?位深居简出的愉嫔娘娘。

愉嫔搭脉时双眼紧闭,看上去也仿佛睡着了。魏怜儿等了许久,却也不敢打扰,只能静悄悄的在一旁观望。

直到愉嫔睁开眼,魏怜儿适才敢小心翼翼的开口道。

“愉嫔姐姐,皇后娘娘没事吧。”

“你是谁?”

愉嫔飞速的瞥了魏怜儿一眼,被她的容貌震慑了一瞬,随即又迅速恢复冷漠。

“我?是令嫔,你还给我?送过一张药方,还没有感谢你。”

愉嫔蹙眉,“原来那个新得宠的令嫔就是你,方子是陛下叫我送的,你应该去感谢陛下。”

魏怜儿呆了呆,没有想到乾隆竟细心至此。

“皇后没什么问题,太医给的方子没错。”

愉嫔将自己的家当收拾起来,戴上帽子之前仔仔细细的上下打量了一眼魏怜儿。

“陛下日理万机,你别同他闹脾气了。”

说完,愉嫔将帽子戴好,见绿蝉和魏怜儿皆想跟着?相送,她只撂下一句。

“不必送。”

便匆匆隐没在夜色中。

魏怜儿未曾料到愉嫔竟是这样的性子,颇有几分?世外?高人的意思。

“既然愉嫔娘娘也说皇后娘娘身子没有大碍,那应当就是真的没事了。”

绿蝉叹了口气,随手关上殿门。

“我?们也只能等皇后娘娘自己醒过来了。”

魏怜儿只得又重新趴到皇后床沿,默默的等着?皇后苏醒。然夜实在太长,她还是没撑住困意,沉沉的睡了过去。

外?头响雷炸裂,一夜之间春雨倾盆而下。

乾隆却走在路上,身后跟着?一直够着?打伞却怎么也跟不上的李玉。

狂风四作,电闪雷鸣,似乎马上就要劈到人身上。

“万岁爷,令嫔娘娘在长春宫不会有什么事的。您慢些走才是要紧呢。”

乾隆只是一言不发?,他也不明白自己究竟是怎么了。

一路疾行走到长春宫门口,他却突然停下脚步。

“万岁爷,咱们不进去吗?”

“进去做什么,瞧她眼里只有皇后,丝毫没有朕吗?”

乾隆冷声,一句话堵得李玉无话可说。

令嫔娘娘对皇后的感情应当跟对万岁爷的感情,不是一个感情吧。

乾隆转身打算往回走,可是没走两步,却又折返回来。

“万岁爷,您这是。”

李玉没来记得问,乾隆便已经走进了长春宫。长春宫大太监迷茫的望着?李玉,李玉挥挥手,表示自己也很迷茫。

跟在万岁爷身边这么多年,还是头一回瞧见这?样的。

乾隆一路往前走,一把推开殿门。

绿蝉被惊醒,正欲行礼,却被乾隆挥手赶了出去。

乾隆一眼便看见了趴在床沿上睡着的魏怜儿,身上披着一件狐皮大袄。然她那朱唇却仍旧冻得发?白,这?女人真是一点都不懂得爱惜。

他走上前,弯腰将魏怜儿打横抱起。

魏怜儿被他的动作折腾的迷迷糊糊醒来,瞧见眼前是浑身湿漉漉的乾隆,“陛下,您这是怎么了?”

乾隆却一言不发?,抱着魏怜儿走进了另外一间暖阁中。他将魏怜儿扔在床上,欺身压过去。

不由分说的堵住了魏怜儿的嘴,乾隆今日比昨夜粗暴许多,魏怜儿的求饶在他耳中似乎并无作用。

他像是要把浑身的怒火都发泄出来,魏怜儿浑身酸痛,却还是赶在乾隆彻底劫掠之前脱离了他的掌控。

她的身上青一块紫一块,有许多都是被乾隆咬吮的痕迹。

魏怜儿默默的缩进被子里,而做完一切的乾隆却只是躺在被子之外?,眼神冷漠。

“你知道为何皇后会卧床不起吗?”

魏怜儿没有想到乾隆居然会主动开口提及此事,她轻轻咬牙,低声道。

“因为娘娘失去了孩子。”

“不,她一直都在怪朕。怪朕为了教导孩子过于严苛,导致她们患上绝症夭折。怪朕的后宫有太多的阴谋诡计,无端将她孩子的性命带走。怪朕不够体贴,依旧叫她在丧子之后掌管后宫事宜。”

乾隆一口气说了许多,皇后从未真正的讲这些?话宣之于口。

然她的每一次眼神,每一次抗拒,都在提醒乾隆这?一切。

“陛下……”

魏怜儿一时语塞,她原本以为乾隆对皇后只是漠不关心而已。

“可皇后忘了,朕是他们的皇阿玛。”

乾隆平铺直叙般的说完最后一句话,他甚至没有做出任何一丝悲痛的表情。可不知为何,魏怜儿却很心疼眼前的这?个男人。

“抱歉,弘历。”

魏怜儿从被子重新钻出来,用双臂将乾隆环绕在自己怀中。身为帝后之外?的人,她没有权力?去点评二人的对错。

她能做的只有轻轻抱住眼前这?位帝王,等待他的情绪如同平静海面之下涌入暗礁内的波涛逐渐平息。

——————

皇后是在狂风停下的那个午后醒转过来的,春雷之后,万物复苏,而魏怜儿守了三天的人也终于愿意动动手指。

外?头太医连忙进屋查看,把完脉象之后,胡太医松了一口气。

“娘娘已经没有大碍了,只是每日的人参汤还是得用着,这?小半年是不能停了。”

皇后已经能够面前坐起身子,魏怜儿特意给她加了两个云锦软枕,叫她躺的能舒服些?。

“有劳胡太医了,令嫔,绿蝉,你们先出去,本宫有话想要单独对胡太医说。”

魏怜儿同绿蝉一步三回头的离开内殿,随即轻轻带上了房门。

“胡太医,这?段日子辛苦你的照顾。本宫五年前的问题想再问你一遍,还剩下多久?”

皇后面上带着温和的笑容,她虽不施粉黛,面色却无比柔和。

“倘若每日都用人参补气,燕窝阿胶养颜,皇后娘娘您至少还有十年寿命。”

胡老太医压低嗓子,将声音保持在只有他们二人能够听见的音量。

“如果本宫还想要一个孩子呢?”

皇后又问,胡太医听罢脸色一灰,连连摆手。

“万万不可,万万不可啊。”

“本宫不是在同你商议。”

皇后自然知道不可,然如今也只能不可为而为之。

“娘娘的身子早就因为产子早衰,又因为公主太子的去世常年忧郁,您的身子如今已经是油尽灯枯。”

胡老太医摆手,说起这?些?来,竟有一些?悲痛。

“倘若每日好参汤吊着?,尚且还能保住性命。倘若再产子,怕是活不过三年。”

“三年。”

皇后听了这?个词,不仅没难过,反而还扬唇笑了下。

“比本宫想的要久,既如此,那就拜托胡太医了。”

胡太医诧异的盯着皇后,一早便听说帝后情深,只可惜天意弄人,叫这对夫妻的孩子都过早夭折。

如今皇后竟愿意为了陛下舍弃性命生下嫡子,便是年迈如胡太医都被感动的落下了眼泪。

“你哭什么?”

皇后并不知胡太医心中所想,有些?疑惑。

“老?臣是替陛下高兴,却也替娘娘您难过。”

胡太医用衣袖擦去脸上的泪水,好好的一个老人眼眶竟都红了。

“同陛下有什么干系,你早些下去做准备吧。将本宫何时能够怀胎的日子尽早算出来,记住切勿告诉任何人。”

皇后听不懂胡太医的意思,也懒得去听懂。

“娘娘您是真的想好了吗?若要产子,那这段时间的补气汤药剂量便要下的极重,勉强将您的气血撑起来。等到生子那日,可就都要随着孩子出来了。”

胡太医又问了一遍,皇后却已经闭上了双眸。

她没有回答,然态度已然明确。这?个孩子,皇后是不得不生。

——————

自皇后醒来的这?半个月,眼瞧着她的身子是越来越好了,便是绿蝉也常觉得皇后娘娘凤体康健,就连脸色也红润了许多。

魏怜儿却没多少空闲时间来瞧皇后,因为她被乾隆圈住学书法。她一个现代人,毛笔字也就是个小学少年班的水平,写?出来的自然是歪歪扭扭的不能看。

乾隆每日都要叫她写?一百张大字,魏怜儿写到手酸,总有种?回到幼儿园的感觉。

这?次乾隆下朝早,遂坐着?步辇来到延禧宫。

宫外静悄悄的,竟没有宫人值守。乾隆带着李玉悄声走到书房,只有如意一个人坐在廊下做女红,瞥见乾隆过来,刚准备行礼,却被乾隆伸手拦下。

乾隆示意他们二人就在外面等着?,自己则绕了一圈回廊,从书房后门偷偷溜进去。

魏怜儿今日倒是没有偷懒,一笔一划写?的极为认真。

乾隆走到她的身后,她竟像是未曾发觉一般,仍旧专心致志的写?着?。

“伉俪情深……”

乾隆突然出声,吓得魏怜儿弄翻了砚台里头的墨水。她拍着?胸口,连忙将写?好的那副字高高的举起来。

“陛下是鼠猫的吗,为何走路没有声音。”

“朕有声音,只是你这?属龙的没有听见。”

乾隆夺过那张字来,皱着眉头欣赏。

“臣妾不是属龙的,臣妾分?明是属狗的。”

魏怜儿撇嘴,用帕子擦了擦桌上的墨水。做主子这?么久,她还是不习惯身边有人伺候。

“朕说的是,聋子的聋。”

“陛下就知道笑话臣妾!您倒是说说,今日这张字写?得好不好?”

魏怜儿习惯了乾隆的打趣,并未放在心上。

“伉俪情深,你知道这?个词的意思吗。”

乾隆讥笑,魏怜儿却蹭到他身边,柔柔的靠在他怀中,轻声道。

“伉俪情深是用来形容夫妻感情深厚的,比如陛下同皇后娘娘,便是伉俪情深。”

乾隆脸上的笑容停滞,魏怜儿却接着?说。

“自从上次皇后娘娘晕倒之后,您就再也没有见过她了。如今娘娘的身子也好全了,帝后什么时候也伉俪情深一次吧,陛下~”

“你把朕往别的女人那里推?”

乾隆缩眸,显然很是不爽。

魏怜儿连忙摆手,“皇后娘娘怎会是别的女人,陛下,帝后和睦后宫才能安宁。更何况,您同皇后娘娘之间的误会也是时候该解开了。”

她撒娇着?望向乾隆,偷偷的用了一点魅惑。乾隆失笑,一把捏着她的脸蛋。

“小狐狸,这?眼神对朕可没用。”

作者有话要说:评论会掉落红包,入v撒花~我累了别锁我了呜呜呜我走意识流我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