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027章

头一回来到寿康宫,魏怜儿甚至不敢抬头看。她轻轻的捏着自己的衣角,上头的那枚青玉纽扣被她搓的有了温度。

她身边的庆贵人同她比起来倒是自在许多,庆贵人见魏怜儿实在紧张,遂伸手扯了扯她的袖口。

“啊,怎么了?”

魏怜儿小心翼翼的看向庆贵人,轻咬下唇。

“只是侍疾而已,不必这般紧张。”

说完,庆贵人特意打着扇子对魏怜儿做了个鬼脸。

魏怜儿被逗的险些笑出声,转眸却被那隐在珠帘之后的老嬷嬷吓了一大跳。

“二位主子还是尊重些吧。”

她压着嗓子,如同一只老乌鸦。

“是。”

两位贵人连忙安分下来,哪里还敢再胡闹。

继而又跟着老嬷嬷往里走,大殿昏暗,只有两三个宫女在打扫。艾草的味道浓烈,越往里走空气越不好。

走进暖阁中,里头的炭火烧的很足。二人进屋,面上皆被烧出了细汗。

床榻之上安静的躺着一人,原是没声音的,在她们两个行礼之后坐了起来。

魏怜儿适才看清太后的模样,瞧着是位并不好相处的老太太。

“哪位是令贵人。”

太后在二人身上扫了一圈,冷声问道。

“回禀太后娘娘,臣妾是。”

魏怜儿往前走上一步,声音颤抖,可见十分紧张。

太后眯眼,殿中光线不好故而她不太能看清魏怜儿的脸。

“走近些,站的这样远,哀家又不会吃人?”

“是。”

魏怜儿又走上前一步,轻轻的抬起脸叫太后看的更清楚些。

“嗯,的确生的有几分姿色,却也难怪皇帝对你这样痴迷。连哀家病了都执意非要宠幸完你才走。”

太后冷声,语气甚是不满。后宫莺莺燕燕这么多,哪里还缺美人。为何这些男子就偏要对卑贱的奴才动心?

“太后娘娘教训的是,的确是臣妾的不对。”

魏怜儿耳边回响起乾隆的话来,“太后年迈脾气便愈发差,不过是个执拗的老人,凡事哄着她,多顺着她的意思,也就不会为难你了。”

魏怜儿垂眸,默默走到一边拿起那挑帘帐用的玉钩,递到太后眼跟前。

“太后娘娘若是瞧不惯臣妾,不如打臣妾两下解气。只要能有助于太后娘娘身子痊愈,让臣妾做什么都行。”

这上赶着讨打的人,太后倒是头一回见。

然在太后眼中,这也只不过是欲擒故纵的招数。她果真接过玉勾,往这魏怜儿的脸蛋上打了两下。

玉肌很快泛红,瞧着竟像是要滴血一般。魏怜儿却抬眸望着太后,趁着太后失神使出魅惑来。

太后瞧见那梨花带雨的模样,还有那泛红的可怜眸子,一时间竟生出无限愧疚来。原本还打算再打两下,结果却怎么都狠不下心。

似乎是有什么意念操纵着,她也不知究竟是怎么了。

“罢了。”

太后放下玉勾,不敢再去看魏怜儿的眼睛,越看越觉得自己是个恶人。

“太后娘娘心情可有舒畅些?”

魏怜儿收起适才的委屈,笑颜如花,天真纯净不带一丝杂质。

太后撇过脸,这小姑娘眼珠子怎么长的,这样动人。生的也像小鹿似的,哪里有外面传的那样狐狸样。

“太后娘娘瞧着脸色都好了不少呢,臣妾来服侍您喝药。”

庆贵人连忙开口暖场,端起药碗,轻轻推了一把魏怜儿,顺带着朝她努努嘴。

魏怜儿朝着她努嘴的方向看去,架子上有一块热好的帕子。她走上前,将帕子拿起捂了捂脸上的红痕。

庆贵人正说着吉利话讨太后开心,她生的可爱,说话也俏皮,太后瞧着也似乎开心了不少。

然这殿内的香味着实叫人不适,她皱眉,默默挪到了窗边。窗子关的很紧,又用极厚的布帘遮盖着,可以说是密不透风。

她轻轻拉了下守在窗边加碳火的宫女,悄声问。“太后娘娘的病有多久了,为何久治不愈。”

“太后娘娘这咳疾发热的毛病也有些年日了,这宫中太医也不敢用猛药,只能这么将养着。”

那小宫女叹了口气,随即又拿出炭火准备把屋内烘的更暖些。

却被魏怜儿一把按住手腕,“主子这是做什么。”

“别再加炭了。”

“啊?”

宫女不解的望着这位令主子,只见她竟一把掀开布帘,随即将原本封的死死的窗户一把推开。

天光大作,殿内众人皆吓得花容失色,尤其是庆贵人惊的险些跌了药碗。她连忙起身,急匆匆走到魏怜儿面前,“你不要命了?太后娘娘的病最忌讳风吹。”

“今日暖阳高照,且这间屋子坐北朝南,是吹不到风的。”

魏怜儿拍拍庆贵人的手背,示意她放松。

“太后娘娘,您的身子其实并不大碍。常咳嗽便是因为炭火和檀香用的太浓,别说您了,就连臣妾进来都觉得嗓子干的紧。

咳疾本就应该多通风,发热则是因为您常年卧床故而身子虚弱所致。如今春日将至,您只要多出门走动,臣妾相信病一定能好的。”

魏怜儿说完,又端起药碗来闻了闻。

“太医用的药剂量很轻,说明太后娘娘您的病其实并不严重。”

“你一个包衣奴才怎会懂得医理?”

魏怜儿不好意思的笑笑,“这并非医理,只是家中有人患有咳疾故而有所了解。”

她前世就有咽喉炎,故而久病成医罢了。也算是运气好,正好太后的症状同前世差不多。

“哀家的病就连精通医理的娴妃都说要关窗静养,哀家如何要信你?”

太后一副瞧不起魏怜儿的姿态,一个奴才能懂什么?

“倘若娴妃娘娘的法子真的有用,您也不会缠绵病榻这么多年了。”

魏怜儿怯生生的开口,屈膝不敢看太后的脸色。

“你可知说这话是大逆不道?”

太后蹙眉,抬手坐直了身子,冷声道。

“臣妾只是一心替太后娘娘着想,并无其他的意思。”

魏怜儿心下虽害怕,却也明白自己身后还有乾隆和皇后撑腰,故而她倒是抬起了眼,义正严辞的答。

“太后娘娘,臣妾奴才出身,享的便是娘娘庇佑后宫的恩泽。自然一心想让娘娘您凤体安康,若法子不行,您再降罪不迟。”

“能说会道,难怪皇帝喜欢你。”

太后娘娘冷笑,

“哀家却不像皇帝那样好糊弄,若是你的法子没用,便诛你九族。”

她的脸上晃着日光,眼神却叫魏怜儿心如寒窟。魏怜儿勉强笑笑,福身应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