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灯初上,春日将至,晚霜却还是重。乾隆身子刚好,加上娴妃所在的翊坤宫并不算远。
故而乾隆便决定步行前去,顺带着锻炼身子。
李玉亦步亦趋的跟在身边,这段时间乾隆的心情似乎好了不少,也并未再提起那长春宫的魏怜儿,想来是已经放下了。
“李玉,朕叫你给娴妃送去的《王右丞集》可送了?”
乾隆脚下欢快,手中揉着两颗近日才收的白狮子头。他同娴妃也算是青梅竹马,二人意趣相投,于字画诗词上颇有见地。
“一大早奴才便送去了,娴妃娘娘见了高兴的什么似的,径直打赏了奴才一把金瓜子呢。”
李玉颔首,笑的合不拢嘴。
乾隆瞥了他一眼,不屑的冷哼。“跟在朕身边这么多年,一把金瓜子竟高兴成这样?”
“金瓜子自然没什么稀奇的,只是陛下同娴妃娘娘的情意叫奴才高兴呢。”
李玉连忙又补了一句,专门捡乾隆爱说的听。
“朕同娴妃的确少年情深,这后宫之中说起解语花来,也唯有这一朵最合朕心。”
乾隆满意的颔首。
宫道不长,天色虽暗了下来,然前方走着四个太监各自提着宫灯,倒也算得上是亮如白昼。
眼见着就要到翊坤宫,乾隆揉核桃的手却莫名变缓。
抬眸望过去,却见一宫女打扮的女子站在凉亭旁喂鱼。她手中端着一个鸡血色器皿,手指纤细。然吸引乾隆的却是她发上那抹桃红绒花,乍一瞧,竟同魏怜儿一般无二。
乾隆将核桃递给李玉,加快脚步走了过去。
进忠疑惑的望向李玉,不知道究竟该不该跟上。
李玉连忙摆手,示意众人就停在原地。
“你在此处做什么?”
乾隆走上前,冷声一问。
那女子却惊得跌落手中器皿,整个身子也险些跌入湖中。乾隆眼疾手快,一把将其拉入怀中。
夜色朦胧,那女子柔柔弱弱的躺在乾隆怀中,轻轻抬眸。
很美,但却不是魏怜儿。
长得大约五分相似,唯独缺了那一双狐狸般的眸子。
乾隆黝黑的眸盯着她,“叫什么?”
“奴婢叫陈清清。”
“哪个宫的?”
乾隆又问,抱女人的手缩紧了些。
“奴婢是辛者库的宫女,还请陛下垂怜。”
陈清清的手攀上乾隆的腰,她眼波流转之际,秋波暗送。
乾隆扬唇,笑意却未达眼底。随即将那陈清清松开,低声道。
“知道了。”
说完,乾隆拧了拧陈清清的脸蛋。她娇羞的低眸,不看那双眼,同魏怜儿竟有八分相似。
“师傅,这是什么意思?”
进忠见乾隆牵起那宫女的手,他伺候的时间不长,呆呆的问。
“你蠢啊,后宫又要有新主子了!还不快吩咐下去,叫嬷嬷们来伺候。”
李玉拿佛尘在进忠脑袋上狠狠敲了敲,皱眉说道。
“告诉娴妃,朕明日再去。”
乾隆随手拍了拍李玉的肩膀,说的倒是自然。
“嗻,万岁爷您慢些走。”
李玉偷偷瞥了那女子一眼,嚯,又一个魏怜儿。
——————
乾隆宠幸了一个宫女的事情很快传遍六宫,次日到长春宫请安,娴妃倒还没说什么,一旁的纯妃喝了口茶便说道起来。
“听闻这小宫女就是辛者库出身,却将万岁爷惹得五迷三道的,今日去上早朝都迟了半刻呢。”
“纯妃姐姐,臣妾瞧着您还不如把宫里的锦鲤都丢了呢。去娴妃姐姐宫门口的湖里喂鱼,才是正经事。”
嘉妃捂唇笑,一双眼瞥着娴妃,后者云淡风轻的品茶,波澜不惊。
“我可不行,家风严谨,做不出那起子狐媚姿态。喂个鱼便喂到了乾清宫,日后还不知道出什么幺蛾子。”
纯妃摇头,见旁人都在饮茶,遂又端起茶杯来,没料到却见了底。
她轻轻敲了敲桌面,忙有宫女上前斟茶,趁这功夫,她又道。
“前儿不还说有个辛者库的宫女被皇上瞧上了,如今又来一个。可见啊这狐狸精都是扎堆的,皇后娘娘,您可得好好查查,咱们紫禁城是不是闹狐灾了。”
纯妃说完,众人皆笑。
她得意的端茶,不经意瞥见了斟茶宫女的脸,连忙新奇的又道。
“哎哟,这不就是上回那个在万岁爷面前哭哭啼啼的宫女吗?你可得加把劲呐。”
魏怜儿为难的笑笑,小声道。
“奴婢哪有那样好的福气,能伺候各位娘娘已然心满意足了。”
“想来也是,若是你真有本事,何必还在这里斟茶。”
纯妃上下打量一番,露出不屑神色来。
“今日的茶是福建送来的头一波春茶,诸位妹妹好好品品,轻浮是轻浮了些,可最是败火。”
皇后扬唇,朗声道。
下头坐着的,聪明一些的嫔妃们会心一笑。
说话间,陈清清已然踩着花盆底慢悠悠的走到了殿前。她一手捏着帕子,另外一只手扶着腰身。面色红润,一双眼春情盎然。
“启禀皇后娘娘,陈答应在外头候着了。”
以往新晋嫔妃皆要提前半个时辰请安,然这位刚得雨露的陈答应却足足迟了一刻。
纵是向来好脾气的高贵妃也轻笑一声,这小宫女倒是嚣张。
“叫她进来。”
皇后颔首,面无波澜。
只听一阵细碎的脚步声,这陈清清头一回穿这样高的花盆底,很显然还有些踩不稳,故而即使是在波斯长绒毯上也收不住脚步声。
人进了内殿,众人纷纷抬眼看过去。
或多或少松了口气,还以为什么倾国倾城的美人。如今瞧着,不过胜在年轻些,便是戴了珠翠满头,依旧是副小家子气。
也就下半张脸能看,朱唇微翘,天生的笑靥。那双眼却无神的很,看多了便索然无味。
“臣妾见过皇后娘娘,见过各位主儿。”
陈清清却得意,只屈膝轻轻行礼,说话尾音上挑。
“快起来,让本宫瞧瞧。”
“皇后娘娘,您也未免太大气了些。这新人跪都没跪呢,便叫起身了。您宽宏大量,也要瞧瞧这包衣出身的新主儿受不受得起呀。”
嘉妃睥睨着陈清清,她于出身之上甚是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