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0、“卢氏产业集团的崛起(四)”

“阳,阳伯伯?”

侯老板打了?个嗑巴,以?卢菀如今位份,姓阳且够得上她称一声伯伯的还有谁?

只有阳家的家主了?!

侯家本就?是个小世家,侯老板又只是下面办事的人,阳家属于顶层,他家的家主更是高不可攀。

因此在这之?前,侯老板就?是有机会见到,也是不敢直视人家双眼?的。

不成想一路做马车有说有笑的过来,阳家家主竟是这么个平易近人的随和性子!

阳家家主有点诧异,赞许地问?道:“你从前没见过我,怎么认出来的?”

自然是六叔在后面比手势了?。

卢菀脸不红心不跳:“自然是阳伯伯气势非凡,便是想不认出也难呢。”

纵然阳家家主听惯了?奉承话,也觉得这小神女讨喜可爱,便随着她的请坐下来。

六爷跟着寒暄片刻,去后面吩咐下人上茶。

侯烨坐在阳家家主一侧:“阳伯伯,他……”

阳家家主打断道:“不妨事,卢六爷是个周到人,下人们自然有安置的。”

他二人打了?个机锋,卢菀就?这么听着,也没问?,阳家家主笑着解释道:

“阿烨与我那大女儿阳芝是闺中好?友,方才她同阿芝上我家来,阿芝一见我,便说县主娘娘如今也是卢家主事的人,她一个闺中女儿来恭贺,不像话,我便跟着阿烨跑这一趟了?。”

卢菀笑道:“承蒙您看中,卢菀谢过了?。”

阳家家主这一番举动?,其实是有点奇怪的。

一来,若真要认真恭贺,为什么乔装打扮?

二来,侯烨与阳芝关?系再怎么好?,阿烨到底也是别家的闺阁在室女,怎么好?单独同别家的男性长辈出来?

再加上刚才那番对话,说不定外?边还有别的什么人在静静观察。

但她没说。

两人吃过一盏茶,侯烨看着他二人来来回?回?地打机锋,终于忍不住了?,开口道:

“菀主,这位侯老板跟着我家做生意将近二十年了?,始终做得不错,今天遇上了?,却突然同我说……”

卢菀回?过头,没再让她继续说下去;

虽说是打断了?侯烨的话,看着她的双眼?却温柔而?真诚,甚至还带着一点不甚明显的考量意味:

“那么阿烨同不同意呢?”

侯烨立刻将准备了?一路的话倒出来:

“我为什么要同意?云来酒楼是家里给我置办的陪嫁,一应利钱都归我所有。”

“这就?是了?。”卢菀说道:“利钱利钱,有了?他的利,才有你的钱。”

她迎着侯烨不解的目光说道:

“烨姐儿,只怕近半年的利都是他拿自己的本钱填上给你的,在这么下去,只怕得倾家荡产地成全你的零花钱。”

侯烨一个贵女,平日里只负责玩耍笑闹,何曾真的管过帐?

一听说云来酒楼已经亏空成这样?,不免有些气恼地埋怨道:

“侯老板,支应不力?,怎么不早说?倒显得我家是那种苛待下属的人家了?。”

侯老板立刻惶恐告罪,连声说着没有没有;侯烨见他要跪,就?抬手扶了?一把。

她固然有点不高兴,却更多地感到了?愧疚:

“罢了?,也是我接手之?后不爱管账目,今后跟着菀主好?好?做吧,我总归是不会管的。”

侯老板猛然抬头,脸上满是惊喜神色,侯家向来说一不二,这些年侯大姑娘虽然不管,却也没一点克扣;

只要她点了?头,明日就?能将账目理?清,他家就?能自立门户。

卢菀:“侯老板爽利,大荆点评的第一期,我给您留个好?地方,算是奖励吧。”

她这番话慢条斯理?,字咬得十分清楚,侯烨果然感兴趣地叽叽喳喳问?道:

“大荆点评,可是你之?前做过的那个评价黑板?怎么算是一期呀,难不成你那黑板还能再分屏出来?”

阳家家主虽然没说话,目光却也透出几分期待来。

卢菀:“阿烨也在关?注评价黑板吗?”

“那是自然!”

虽然世家的长辈都不许他们议论,但年轻的小辈们现在都以?参与过卢菀引起的风潮为荣:

“我是不懂的,但上面总是些酸诗酸文,将吃食捧得天上有地下无!”

侯烨唏嘘道:

“听我那几哥哥说,他们已然开了?好?几次诗会,做文章放在你那平价板上呢——不知你看过没有?说起这个,我三哥哥十分想见你……”

侯烨小姑娘刚与她见两面,已经将碎嘴子的属性暴露无遗,这一开腔,旁人简直差不上话。

卢菀等她絮絮地表达完了?她三哥哥对自己的倾慕之?情之?后,才缓缓开口道:

“是呀,评价黑板毕竟有时限,时间一过,这些诗词文赋便退下去了?,太?可惜。”

“因此,我要办一份报纸。”

“所谓报纸,即报讯之?纸。”卢菀定声道:

“让大家在家就?能看到最新公布的商家信息和评价内容,也就?不必日日去康宅门前等了?。”

“做得好?的商家自然是有口皆碑,酒香也不怕巷子深;咱们宁州城的百姓也可据此去找最合心意的铺面,两向双赢。”

阳家家主:“……”

怪不得,怪不得阿芝只见了?卢菀一面,就?立刻回?家,说服自己亲自过来,以?礼相待。

侯烨孩子心性,或许还没有察觉这“大荆点评”背后的价值,但像他这样?在官场利场之?上打拼了?多少?年的人,难道也听不出吗?

每日刊登商家信息。

那是什么意思?

卢菀坐拥阿菀外?卖,手下配送员已然很成规模;

她要是有意想放出一条消息,不出一个上午整个宁州城都会知道。

巨大的人流量,和巨大的信息值。

而?今她要办这份所谓“报纸”,看似是只是刊登评价信息方便百姓查看,然而?只要稍微想一想——

商家为了?吸引客人,必定要着重讨好?卢家,以?便自己的商户信息能够得以?刊登;

而?百姓若要了?解最新讯息,花点小钱点这一份报纸,自然要比自己出去探问?方便。

久而?久之?,卢菀就?将获得整个宁州商户的评价权;

不但如此,为着自己的名声不黑,所有人都不会再敢招惹卢家。

“小县主,我有一事请问?。”

阳家家主目光定定地看着她:

“什么评价值得写在报纸上,什么评价不值得,此事又有谁做主?”

卢菀心里赞了?一声,不愧是在大世家做主的人,真是老而?弥辣,一下子就?发现了?问?题的关?键。

不过她向来是阳谋算人,因此坦坦荡荡地笑道:

“既然是我家的生意,自然是由我家做主。”

评价者,天然就?高出被评价者一头;

可笑须陆两家还以?为卢氏阿菀只是试图通过阿菀外?卖挤进世家圈子;

此女野心,恐怕绝不在小。

两人对视,阳家家主笑着摇头,举起茶盏,朝卢菀一敬:

“后生可畏啊。”

他有点不甘,又有点振奋地说:

“我若是再年轻二十年,就?算是抛家舍业,也想跟在你身后,闯出一番天地来。”

卢菀和他轻轻碰了?下茶盏:“您已经闯出自己的天地了?。”

彼此面子给到,后面的话都不必再说。

此后在十三世会里,阳家就?算不在明面上支持,至少?也不会站在卢菀的对立面。

这就?是阳家家主今日来此的表态。

侯老板在后面两眼?放光地听了?一会儿,面上忽然展现出一层隐忧来:

“菀主,这大荆点评固然厉害……只是,每日都出,数量会不会太?大了??”

他斟酌着说道:

“现在您买卖做得这么大,想订来瞧的百姓不会少?,我看人手一份也使得的。这样?的话,每月出上一期都属勉强,更别说天天了?吧?”

卢菀未待回?答,就?听六爷的声音在后堂响起:

“邵元?怎么这会儿到六叔这来了?……好?么,还赶了?三辆马车来!”

卢家四房卢邵元英气勃勃的声音响起:

“麻姐姐要派人来送,正好?我也有事请教菀主,就?自己跑来一趟——六叔,菀主人呢?”

真是太?好?了?。

这时机掐的,简直绝妙!

“侯老板,”她一手支在桌案上,手指在下巴上敲了?敲:“我记得你家的招牌菜,是一道酒糟肉泥是不是?”

侯老板顺着说是,难为菀主记得。

卢菀:“那我也赠你两句诗如何?”

侯老板瞅了?瞅侯烨,阿烨身体都不由自主往她身前紧了?紧:

“咏仙也就?罢了?,酒糟肉泥你也有说头?”

阳家家主淡淡道:“洗耳恭听。”

卢菀抬手,正好?六爷带着卢邵元从后堂进来,邵元一听菀主要作?诗,亲自上来伺候纸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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卢菀夸了?他一句上道:“不用那么麻烦,把苏大学士的诗集调出来就?行了?。”

屋里一众人只见,小神女凝神静思,只眨眼?功夫,便福至心灵般睁开眼?,微微一笑。

“净洗铛,少?著水,柴头罨烟焰不起。待他自熟莫催他,火候足时他自美。”

侯烨始终跟着念,最后一个“美”字落定,外?间一个穿着下人衣裳的老者突然掀开帘子大步冲进来,抚掌大笑道:

“好?,好?,好?一个火候足时他自美!当?真是天然无雕饰,老夫听了?都想尝上一尝!”

侯老板小心翼翼如获至宝地捧着这幅字,虽然没读过几日书,但也能通过这看似直白的文字感受到那种对食物的天然喜爱。

侯烨念叨了?两遍,她虽然不如阳芝通文赋,却也是见过世面的,知道越是这样?不华丽却通情的句子越是难得,越见赋诗者的功力?。

阳家家主一见那人进来,先是一怔,而?后笑道:

“老匹夫,我还当?你能装多久老实,这就?坐不住了??”

他拉过老人,笑着给卢菀介绍道:

“这是我至交好?友,龚文之?;方才阿芝回?家的时候,我们正在屋里聊起你这位小县主。”

“他呀,老不修一个。”

阳家家主站在老者龚文之?身旁,口吻亲切地嗤道:

“别看也是做了?数十年家主的人了?,没半点稳重。听说我要到你家的书局来,就?也闹着要看;菀主不要见怪才好?。”

开口闭口都是菀主,俨然已经将卢菀这个年轻后辈,当?做同级别的家主来看待了?。

龚家家主龚文之?打量着她,带着常年身居上位的傲气,评价道:

“小丫头诗做得不错——可惜还是轻狂了?些。”

卢菀上来就?得了?这么个轻狂的评价,也不着恼,示意他接着说。

“你想法是好?的,可惜做不到。”

龚文之?:“我在外?头听了?半天,你想要每日抄出那许多……报纸,简直是天方夜谭。”

“不如我们赌上一局,”卢菀眉梢一抬:“若我能做到,只要不违大荆律例,您就?答应我一个条件。”

龚文之?捋了?一把花白的须发,朗声笑道:

“老夫这辈子就?是做文墨生意的,这点东西还看不透?你要是不怕输,同你赌就?是了?!只是你若输了?,又拿什么赔我?”

卢菀从怀里摸出一张契纸,两指拈着,按在桌上:

“若我输了?,我卢家这间临街三进的书局,便拱手送给您家如何?”

作者有话要说:注:

苏轼《猪肉颂》

“净洗铛,少著水,柴头罨烟焰不起。待他自熟莫催他,火候足时他自美。黄州好猪肉,价贱如泥土。贵者不肯吃,贫者不解煮,早晨起来打两碗,饱得自家君莫管。”

我真的好爱苏学士,如果大宋文坛有“第一乐观奖”,那应该就是给他准备的。

即便隔着几千年,也依然能感受到,苏学士是个很能给别人带来正向情绪价值的人。

苏某某:“皇帝你随便贬,吃不好饭就算老子输!”

“贬到哪儿,吃到哪儿,你想看我哭,我到处写食谱,sk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