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5、“卢·斯德哥尔摩·萝”

平日里最为骄横跋扈的五房就这样?被制住了,这是卢家内宅里上上下下一干人等没有想到的。

轮不到年轻人们做主,但是他?们也能隐约感觉到自家长辈们对菀主大多持有一种防备的态度;

谁料菀主根本就不顺着他?们准备好的宅斗路子来,一上手就是动摇根基的“逐出家门?”,五房娘子再怎么要体面,终究也得?在卢家的屋檐底下过日子。

上来就是绝对压制,根本无?法还手。

三房主母本来还在观望,只等着卢尤氏再撒泼撒痴将要紧的铺面都瞒下,谁料菀主竟然连契纸是什么来路,曾经过过谁的手都能一点不差地说出来——

卢由氏彻底胆寒,竟然连自己带来的那点嫁妆底也送上来了。

四房一见这情况,生?怕新家主也对自家不满,颤颤巍巍地就将所?有契纸现银都以最快速度奉上;

老六更像是有备而来,甚至都不用派人回去取;

当年分家的时候他?才十来岁,只有一个聊胜于无?的狼毫笔生?意——

拢共就那么六家铺子,他?又不经营,眼下就剩下三家了,全都痛痛快快地递到了卢菀桌案上。

本来还在犹豫心疼的三房也没再耽搁,三爷从妻子手里抓过木匣,亲自双手递给卢菀:

“你?这妇人怕什么?难不成菀主还会把咱们卢家的产业都划到自己名下吗?还是要分的!”

三房主母喏喏称是,一双眼却?不住往主座上瞟。

这话看似训斥自家妻子,实则是在敲打卢菀——

我们交给的是卢家,可不是你?;就算你?有本事收走,立马也得?再分出来!

卢菀瞧着这一堂之内各色人物的各色心思,只觉得?他?们比唱戏的还会演;

不过她没那个耐心陪他?们猜字谜。

卢菀:“三叔,以后有话直说,你?又不聪明,拐弯抹角不累吗?”

三爷:“……”

卢菀给了他?一棒子,接着又送上一颗枣:

“这两家胭脂铺子,还有宁州城外的良田,都是三婶婶的嫁妆,混在里面了,摘出去吧。”

三爷没接。

他?挑起眉梢:

“既然菀主叫咱们不绕弯子,那我也直说了——咱们家都是成了精的狐狸,谁也不用装清高?,当年卢良臣挪用各房私产的时候还少么?“

“菀主,”三爷一兜手,扭头?道:“你?遵循旧例,没人会指摘什么,不用客气了!”

卢菀:“奇了,三叔,这是你?媳妇的嫁妆,轮得?着你?说话吗?就算不要,那也得?三婶婶发?话。”

三房主母赶紧起身摆手,身体动作是全然的拒绝,眼睛却?不错开地盯着那几?张契纸看:

“嗨呦,菀主说笑啦!他?是我当家的,还不都是听他?安排?”

卢菀:“那你?要是不要?”

三爷赶紧瞪了三房主母一眼,她却?刻意地没有理会他?。

说的不错,这是我的嫁妆,我父亲母亲带着给我添补生?活的财物,凭什么给他?做主?

卢菀:“据我所?知,三房共有成年子嗣七人,五男二女,您亲生?的也只有三房的长子长女,是也不是?”

她就点了这么一句,三房和四房的主母却?同时悚然而惊,就连伏在案几?前委屈愤恨的卢尤氏都怔了一怔。

一个从没升起过的年头?骤然在她们脑海中浮现。

是啊。

卢家上一代的这兄弟几?个,除了已经死去的卢伯将和被驱逐的卢良臣,没有一个有出息。

他?们做生?意都是废物,在后宅倒是很喜欢逞威风。

在外头?拿钱养着的且不论,就说这一个接一个的贵妾通房,庶子庶女们有的是,他?们都不都像从先的菀主一样?乖顺,若是将来自己走在前面……

那辛苦扯来的家产岂不都便宜了他?们?

怎么能甘心?!

三房主母和卢尤氏对视一眼,又飞快错开目光。

三房主母走上前:“菀主说,说嫁妆以后都归我自己处置,此话可当真?”

卢菀:“三婶婶可曾听我说过一句虚言?”

三爷简直不敢置信,将她拉到一边,低声叱问:“蠢妇,你?不信你?官人,反倒信她?”

“信你?,信你?我得?着什么了?!”

三房主母将他?一推,上前行了个大礼,恭恭敬敬地从卢菀手里将自己的嫁妆领回来。

“四婶婶,五婶婶,属于你?们各自的财物我也单独分出来了,带回去吧。”

卢尤氏简直不敢相?信,从桌上拿走属于自己的那一小沓的时候,心情简直可以用微妙来形容。

她嫁到卢家的第二天早上,人还在她官人的床榻上,想象中的温存甜蜜连影全都没有;

取而代之的,是她面目还十分陌生?的丈夫,嘻嘻笑着说道:

“一会儿去给母亲敬茶的时候,记得?把你?贴身嫁妆带着,母亲说要看看。”

现在回想起来,仍然觉得?恶心。

直到婆母过世,她才终于重新看见了这熟悉的雕花小匣,里面剩下的却?还不到从前的十分之一。

然而此时此刻,这个刚被自己刁难过的小丫头?家主,却?就这么自然而然地将她带来卢家的嫁妆还了回来。

353收集着在场所?有人物的反应,打算把卢菀的手段编纂成册卖给其他?系统,此刻不由得?赞叹道:

【宿主,你?明明只是把她们自己交上来的钱还回去一部?分,为什么会有这种效果?】

卢菀起身,稳稳当当地走向牛奶桶里泡得?哭唧唧的卢萝,双手一提将她抱了出来。

小孩踮脚累得?话都说不出了——

刚才她不停拍水求救,可一贯疼爱她的母亲,嘴上说最喜欢她的三婶婶四婶婶,却?一句话都没说。

她快累死了。

随便一个谁,只要把她捞出来,求求了。

卢菀虽然看似忽略了她,却?时刻在关注她的动静,在小孩马上就要坚持不住的时候,去把她抱了出来。

卢萝嘟嘟囔囔地哭着说:“我讨厌你?呜呜我最讨厌你?!”

一边哭,却?一边把头?埋在她颈窝里;小手紧紧抓着卢菀衣襟——

“非要蹭你?一身牛乳不可!”

小孩这么想。

然而她自己都嫌自己脏,这个菀主却?一点没躲,当真就这么单手稳稳地抱着,坐回了家主座上。

小萝儿惊呆了,刚一反应过来,立刻要发?作:“你?你?你?,不许你?抱我!”

卢菀:“还想再泡一会儿是吧?”

小萝儿不敢说话了,委委屈屈地抱住她脖子。

这平日里头?都不让人摸的狗崽子,在菀主手里竟然乖顺地像只小绵羊。

就连卢尤氏都惊住了。

卢菀在脑海中说道:

“先用绝对力量压制,再有分有寸地给点甜,她心里固然想着以后有机会要反抗,却?总心心念念地想要那点甜。”

353在一片震惊中唰唰做笔记。

卢菀接过大管家卢菀递过来的布巾,递给坐在自己怀里的小萝儿。

小孩竟然破天荒第一次自己拆开了发?带要乖乖擦头?发?。

卢菀:“干什么呢?让你?给我擦。”

卢萝:“……”

然后竟然当真乖乖拿起布巾给卢菀擦拭起来!

三爷像个肥厚的尾巴一样?跟在卢菀身后,跟着去牛乳桶,又跟着回来,此刻终于找到空隙开口了:

“菀主,话不是这么说的!”

他?急得?双手都在跟着用力,指着三房主母说道:“我聘她的时候也给了彩礼!你?就算要还,难道她带来的钱不该归我?!”

卢菀冷笑。

“三叔叔这话我听不懂了。”卢菀:“您的意思是说,你?出彩礼她出嫁妆,两相?抵过互不相?欠了?”

三爷:“我,我也没要算的这么清……”

卢菀:“这样?吧,要是三叔也给三婶婶生?几?个孩子,她怎么疼你?就怎么疼,她要因为生?育承受多少病痛你?就承受多少——这才算合情合理,你?说是也不是?”

三爷想回嘴却?又不敢,只能小声道:“菀主这就是明着欺负人!”

卢菀:“行,孩子你?生?不出。那三叔用在养妾室养外室的钱也都算你?们的家庭支出吧?你?倒是快活了,她得?着什么了?”

三爷:“……”

他?不敢同卢菀逆着来,只能把气窝着;三房主母怔怔的,半晌,将契纸仔仔细细地收在袖子里。

没有坐回丈夫身边,却?站在了卢菀身后。

“既然都交上来了,也不必另择吉日再分配产业,时不我待,今日就一块发?下去吧。”

经此一事,所?有人严肃归座,往日里最能闹腾挑事的三房五房娘子带头?认真听着,余下的更是无?有不从。

六爷敏锐地从这句“时不我待”里听出了点别?的讯息:“是有什么日子要赶吗?”

卢菀:“几?位叔叔婶婶还不知道吧,咱们卢家的账目从一年前就开始亏空了。”

“这应该不会,菀主是不是弄错了?”卢四爷眼中满是诧异:“咱们卢家可是……”

“宁州首富是吧?”

卢菀叹了口气:“契纸虽在你?们名下,之前却?都由卢良臣一手打理,不管是旱是涝你?们都只管拿自己的份例,自然无?从得?知。”

她也没再多说,直接让管家卢安把之前的账本送上来。

卢安飞速来回,卢菀翻开,就看了一眼:“不是这本。”

卢安:“……”

他?在四周质疑的目光中苦笑着作了个揖,刚要俯身,就听卢菀说道:

“不妨事,你?尽管将真账目拿出来,咱们这混混沌沌的卢家,也是时候醒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