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十七·世界的假面（十七）
在中原中也的计划里，实施到带有初离开这一步怎么说也该等到有初毕业之后。国小毕业又已经拿到了国中的通知书，中间有很长的一段假期可以处理事情。
但现实不允许他慢吞吞的规划有初未来的生活。越快越好，他马上就要把人带走。
虽然恨不能将见鬼的熊孩子捉起来揍一顿，但是他没有时间浪费在这种除了泄愤没有任何用处的事情上。
有初也不会希望看到这样。受了别人的恩惠，她便自觉低人一头，孩子打一顿就打一顿，可她还要顾及爸爸妈妈的感受。是啊，哪怕他们未必会顾及她。
后面两天遇见次郎的时候总难免看穿他目光中的挑衅自得。好像在嘲笑她的不敢言语，嘲笑她的无动于衷。
看呐，大人们口中的榜样被欺负了别说报复回来，她连告状都不敢。因为根本没有用，最多，最多他就是被骂一顿而已。
而有初也只能转开目光粉饰太平。
太早懂得人在屋檐下懂得从无理所应当懂得恩惠与亏欠的孩子，总是容易让步也总是容易让自己不开心的。
该怎么逃脱开牢笼与锁链去往天空与大海呢。
有初想不到办法，靠自己那半吊子的异能力么。
真的，很想就这样消失掉。
不会有人多么在意的。
如果没有她的话对于爸爸妈妈还有次郎来说都是大好事，朋友们，所有人，他们都有自己的生活自己的朋友，她只是其中微不足道的一个。很快，只要时间多走几步就会被遗忘，就可以渐渐成为过去。
其实，自己离开也不是不可以的。
“有初？小初？江雪有初！！！”
有初手一抖，惊恐的瞪着几乎贴在她耳朵边怒吼的小田晴美。
“社……社长……”有初慌忙后退一大步，感觉耳朵嗡嗡的响。
其他社团成员们噤若寒蝉的看向这边，没办法社长的威严过于强大，他们不敢说话。
小天晴美吐出口气，把她拉回来，无奈道：“奶油完全打发过头了。最近两天你怎么失魂落魄的，马上就是学园祭了。不然你今天回去好好休息吧。”她顿了顿，“有事情的话可以找我。”
有初抱歉的笑了笑：“没有什么事情啦，只是不小心走神了。对不起啊社长，我马上补救。”
小田晴美拿她没办法，摇头走了。
有初努力集中精神，好歹没在后面的步骤中出错，成功结束了社团活动。
中也没有在，事实上自从那天以后有初几乎看不到他的人影。而他的迫切有初都有感觉到。
与之相对的，有初几乎不再练习异能力，中也不在，何况她也不知道她的想法是否与中也一样。万一……其实中也并没有想过带她去往他的世界呢。
她根本什么用都没有啊。
哪怕现在他真切的在意她，等到未来发现她只是个毫无用处只会抢占资源与时间的累赘，早晚也会厌烦的吧。
爸爸妈妈也不是一开始就这样，他们也曾说很爱有初啊。他们也曾说有初是他们的宝贝。他们也曾真的很好的对待过她。
父母的态度是会一定程度上影响到孩子的。这样的事情不是第一次发生，爸爸妈妈也只是以次郎太小为由轻轻放过，随后给了她零花钱补偿而已。第二次，爸爸妈妈将房门钥匙给了她，她总会记得锁门。
或许是最近看出了她的冷淡与躲避吧，又或者说在她的逃避之下那微薄的情感愈发无法支撑她在家里的生存。所以次郎轻易就可以偷走由爸爸妈妈收着的备用钥匙。有初当然可以告状，但是根本没有什么用，除了让微薄的情感愈发消磨以外。
到底是，亲疏有别。
现实还是打败了所有了曾经与我以为。
有初低头看着空空如也的小挎包，她伸手摸了摸，扁扁的空空的。
中也……
“在想什么啊这么入神。”
心中无人能听见的求救声再一次得到了回应。
中原中也靠在拐角处的墙上，像是曾经有初等待他那样。
见有初呆呆的扭头瞧着他，露出无奈的笑来，一手提过有初的书包一手牵住她：“好啦，别发呆了，回家吧。”
回家？
有初茫然的跟中也走近地铁站，在人挤人的车厢里被中也护在他与栏杆之间。直到跟着下了站看到完全陌生的风景才抓紧了中也的袖子结结巴巴的问：“家……中也我们……”
换了普通连帽衫运动裤的少年被她呆傻傻的模样逗笑了，璀璨的笑容精致的容貌，他俊美的像是真的会发光。
“真的是笨蛋啊你。你这样我都要担心一个人出门被卖掉都不知道。”他拉着她走上人行道，走在夕阳下，和无数陌生的人擦肩而过，“放心吧，以后有新的家。多少记住一点路，为了方便你以后上学这里离青学比较近，但是毕业前去圣夜的话还是得靠地铁。”
有初怔愣愣的望着牵着自己走在前方的人，
中原中也苦恼的抱怨了一句：“没办法，我还没到能拿驾照的年龄，得再过两年。不过四月后机车的驾照可以先考，到时候接你放学就方便多了。”
未来……中也他字里行间都在说着与有初有关的未来。
“怎么不说话？”中原中也得不到回应，好像手里牵的是个假人，“真的傻了？”
他顿了顿，似是踌躇：“讨厌我自作主张么？”
有初像是木偶被注入灵魂后陡然鲜活，又不适应感知身边陌生又新鲜的一切人事物。她慢半拍的追了两步搂住中也的手臂，第一反应就是反驳中也口中的自作主张。
“中也才不是。中也说……带我走，我答应了。”有初紧紧的抱住中也手臂，低着头踩在并不熟悉的地砖上，声音近不可闻，像是受了委屈后朝着猫妈妈呜呜咽咽的小猫，“我想跟你走。”
中原中也带着有初上楼梯，言语里难掩轻松的笑意：“那么欢迎来到新家，小心别被台阶绊倒了。”
有初于是认认真真的盯着台阶看。
他们在二楼门前停下来，清脆的金属碰撞声响起，有初顺着声音盯着钥匙插入锁孔，扭动，大门在她眼前被推开。她终于惴惴打量起她的天空深海樱花背面。
“换鞋，之前你的那些东西根本看不出什么喜好来，问了店员她们推荐说你这个年纪的小孩子应该会喜欢。”中原中也从鞋柜里取出一双粉嫩的兔耳朵拖鞋，试试看怎么样，尺码应该没有问题。”
有初一步一个指令，一句话也没说乖乖套上拖鞋试了试，然后笑起来，双眼弯弯的露出尖尖的犬牙：“真的刚刚好，软软的很舒服。”
很好，拖鞋没问题。
中原中也悄悄在心里给清单第一行打了个勾。
“那带你先去房间看看吧，不喜欢还来得及马上改。你的东西我都带回来了，如果有什么少了的你看看，之后我再去拿。”
有初亦步亦趋的跟着中也，看着他烦恼的抓了抓头发，转过脸露出十分苦手的模样。
“想也知道，你原来的房间不一定就是你喜欢的风格，所以我给你大概收拾了一下。先说好，不一定符合你的要求，之后有喜欢的你就自己改掉吧。但是我觉得……”中原中也推开门，瞥了眼有初的兔子拖鞋，露出点儿一言难尽又怀疑自我最后定格在信心满满的神情上。
“……既然拖鞋会喜欢的话，房间应该也没问题。不是说什么女孩子都会幻想过的童话公主的梦幻城堡么，城堡暂时做不到，但是公主的房间大概复刻一下还是没有问题的。”
房间门被推开了。
粉白色的衣柜，独占一面墙的配套书柜以及书桌，外加完全无法忽略的城堡型大床。城堡居然还是上下两层，顺着侧面的粉色台阶上去摆满了各式大小型玩偶，哆啦A梦、大雄、龙猫、喵咪老师、夏目们摆在最显眼的位置，一进门就可以看到。层层叠叠的粉色帷幔与亮闪闪的星星月月灯饰装饰着围栏与床顶，中原中也把房间灯打开有初才发现顶上吊着公主的水晶灯。
有初弯起了眼睛，唔，眼睛稍微有点疼。
“怎么样还不错吧。”
有初转头看着中也得意的模样，忽而觉得那当然是最好最不错的房间。
所有蛛丝马迹无一不在告诉有初，这个风格童话近乎夸张的房间里全部全部都是中也的心意。他真的很认真的在为她考虑，为了她的喜欢去用心布置，他在在意她。
中原中也被一只突然冲过来吊在他身上的树袋熊抱了个结实。他下意识拖住小熊的屁股防止她往下出溜，脸上自然带上了笑容：“做什么啊你，撒娇么？”
有初将脸贴上他的侧脸，极依恋，小小声的问他：“中也你什么时候准备这些的啊？”
“没有很久，问你想不想跟我离开之后。我总不能什么准备也没有就把你带走吧。”中原中也理所当然道，“说好了以后我来照顾你。”
有初收紧了手臂，手指抓在自己的胳膊上都觉得疼了。
“那，那边……”
她说不出话来。
中原中也跟着沉默了一瞬，安抚似的拍了拍有初的脊背：“不用担心，已经处理的差不多了。有一位中原先生希望收养你，会给予江雪家补偿的，手续已经在办了。”
他斟酌着用词，生怕哪一句就会伤害到有初。可事实上，这件事处理得如此轻松本身就代表着一种伤害，又或者说这件事情出现本身所代表的就是积年累月的伤痛。
“好啦好啦，没事了，都过去了。反正我会处理好的。”
都过去了么，都会过去的吧。
没关系的，以后……她有中也。
可是……
“中也……”
“嗯？”
“你找谁办的身份证明啊，要找一个年纪大到可以收养我的中原先生……唔，这些这么快做到是正常渠道可以的么？”
中原中也：……
那当然不可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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