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第 37 章

宋秋寒丢了几片肉到锅中,说道:“饿了大半天,终于能吃口东西了。”

林春儿听他这样说,忙捞起那几片肉放到自己碗中:“等一下,空腹吃辣会要命。”起身跑去冰箱前,拿出两个馒头,转身开了火,在平底锅上涂了薄薄一层油,又速速将馒头切成片,放到油锅内煎,又用小碟装了两块腐乳,前前后后不足五分?钟:“先吃这个,然后再食辣。”这一顿忙活,额头有了细汗,怎么说呢,像一个小媳妇。

宋秋寒笑出声:“谢谢。”夹起馒头片,抹了腐乳,递给?林春儿,而后才是自己。火候刚好,馒头片焦香酥脆,配上腐乳,另一番好吃滋味。林春儿对待吃食百无禁忌,宋秋寒想不起她有什么忌口。这样当真?很好了,与她一起,令他原本并不旺盛的食欲有了质的飞越。尚姨时常说:“能吃是福。”宋秋寒从前不以为然,这两三个月,却有了深刻体会。

譬如此刻。

外面下着雪,桌上支着辣火锅,眼前是一桌好菜,对面人吃的眉弯眼笑,就连馒头片他都觉得是世间美味,这不是福是什么?

宋秋寒胃里有了东西,这回夹了一片肉放到锅中,逗林春儿:“现在可以吃肉了吗?”

“勉强可以。”林春儿一本正经,也伸手夹肉,宋秋寒看到她手背上的伤,眼神深了深。过了片刻才问她:“你昨晚见?义勇为,可有考虑到后果?”

“我打110了。”林春儿说道:“我打了110后才上前的,而且我学过散打。”

“你那三脚猫功夫散打,但凡碰到一个厉害的,你就不会只伤到手背了。”眼又扫过林春儿的手背,心中滞了那么一下:“处理了吗?”

“擦了碘伏。”林春儿的手背想脱离宋秋寒的目光,她将衣袖向下拉盖住那伤痕:“光天化日朗朗乾坤,还真?有人敢对我行凶不成?”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那人不也是当街殴打女性吗?”宋秋寒因为这件事气了一整天,那男人是怂货,万一林春儿碰到一个坏又狠的,后果不堪设想。

“喂!”林春儿为他夹肉,而后朝他眨眨眼:“放轻松。你说的对,万一碰到个狠茬,我会倒霉。所以我决定再?去练练,精进一下本领。”

……宋秋寒深深看她一眼,低头吃饭不言语。他生气了。他本意是想要林春儿不要再?管这样的事,不要不计后果,可他气了半晌,又觉得林春儿就是这样的人。她打小都梦想成为一个对社会有用的人,她做的没错。宋秋寒若是用狭隘利己的思想去考量她,于她不公。她明明做了一件令人钦佩的事!

林春儿知晓他生气了。他生气之时不愿讲话,从小便如此。但她不觉得自己做错了,于是也不说话。是过了很久,才听宋秋寒开口:“你做的很好。换做是我,也会上前。我之所以觉得你欠思考是因为你是女性,先天体力?弱于男性。万一碰到一个狠人,吃亏的是你自己。”他放下筷子,郑重说道:“刚刚我在想,这是你的风骨和品格,这世上或许正是因为有了你这种人,才没有那么糟糕。”他举起果汁杯碰了碰林春儿的温水杯:“敬你改变世界的勇气。”

林春儿眼角有些湿了。说不清为什么。许是月经期间,激素紊乱了。那种感动是打心底缓缓升起的,像一缕青烟,并没有多重的痕迹,只那么一下下,却令她的心软了又软。她以为自己早已无坚不摧了。

“是当年在公司工作时,做过一个时代女性特辑。其中一个专门讲暴力下的女性,采访了很多很多遭受家庭暴力的女性,所以去学了散打。我好像看不得女人被打。”林春儿吸了吸鼻子。

“老人和孩子你能看得?”宋秋寒轻声问她。

“也看不得。”

“没有防御能力的男性被打你能看得?”宋秋寒又问。

林春儿摇头:“看不得。”

宋秋寒笑出声:“所以我的高中同学林春儿现在是神奇女侠吗?”

林春儿捂着脸,假装害羞:“这个评价略高了些。”而后随宋秋寒一起笑出声。

“好吧。”宋秋寒正了脸色:“我有个提议,我来教你散打好了。若是下次你再?伸张正义,至少要有更加厉害的伸手。”

“你会?”

“切磋切磋?”何止会,简直是练家子。宋秋寒的血性和好斗都藏在他沉稳斯文的外表下了。

“好啊。”林春儿跃跃欲试,被宋秋寒按住了手:“等你过了这几天。”

“哦哦好。”

他的手心放在她手背上,温暖,只那一瞬,自然而然,并未停留。

外头雪下的越来越大,二人吃的不急,一边吃一边赏雪。宋秋寒想起梁遇,便问林春儿:“梁遇的项目你有把?握吗?”

“没有百分百把握啊…”林春儿如实说道,这世上就没有百分百的方案,除了不断打磨细节,有时还需要那么一点运气。

“他下周会来,到时当面碰一下吧。”

“梁遇说你没必要经手这样的小项目。”林春儿想起梁遇说的话,他起初以为宋秋寒只是普通的投资人,可后来看了履历才发觉自己遇到了一个大咖。

“顺手做了。又觉得梁遇靠谱,不排除会成为超级项目的可能。”

林春儿托腮看着宋秋寒,少时无论如何想象不到他长大后会变成这样认真?的一个人。林春儿那时以为他长大后会变成纨绔子弟,像陈宽年那样,做着不大不小的生意,游戏人间。可如今的他,与她的想象截然不同,认真踏实勤恳努力。真?好。可她不知晓,这么多年,宋秋寒也在痛苦中泡过几回。

宋秋寒在她的凝视下微微红了脸,放下筷子说道:“林春儿,你最?好注意一下你肆无忌惮的眼神。”

“哦。”林春儿哦了声,双手捂着脸:“喝多了喝多了。”

宋秋寒被她逗笑,伸手在她头顶敲了一记。

二人正在笑闹,开门声响起,宵妹开了门,看到屋内情形,愣了又愣:“哎,我是不是回来的不是时候?”手指着楼道:“要么我明天早上回来?”她开玩笑的,这样说着,自己笑出声来。脱了鞋,自己搬了椅子坐在桌边:“我也没吃饭,今天忙了一天。”

“陈宽年不是说给?你送饭?”林春儿问她。

“研究院不许他进门,饭放在门口,我刚刚才拿。”宵妹指了指手边的餐袋。

林春儿打开瞧了瞧,陈总真是没少定:“够咱俩吃一整天了。”

宋秋寒坐在旁边听她二人说话,待她们叽叽喳喳完了才问宵妹:“上次他说要吻你,后来怎么样了?”

宵妹一愣,脸腾的红了。抬眼向林春儿求救。

“哦哦,不礼貌不礼貌。”林春儿替宵妹打圆场。

宋秋寒嘴角向上扯了扯,是好心情:“你们能去看天皇秀,却不能讨论一个吻?”宋秋寒故意的,想看看她们当日自曝的豪情还在不在。宵妹一张脸愈发的红,宋秋寒终于大笑出声,摆了摆手:“罢了罢了,再?问下去你们该将我当流氓论处了。”

抬手看看表,十一点多了,该走了。于是起身告辞:“多谢你收留我晚饭。”

“不多待会儿吗?”宵妹吞了一块儿冬瓜,忙起身:“是不是我在你们不方便,要不我走?”书卷气这会儿也有了斗志,要报刚刚宋秋寒揶揄她的仇。林春儿红了脸,将她按到座位上:“吃你的。”

而后去穿羽绒服:“我去送你。”

“别了。”宋秋寒指指她的肚子:“好好歇着吧。”

林春儿才不听他的,包裹的严严实实:“我要去看雪。”而后随着宋秋寒出门了。

地上已有了积雪,脚踩上去吱吱呀呀。宋秋寒的车还停在那里,司机正坐在车上看书。见?宋秋寒出来了,便收起了书。宋秋寒摆摆手,示意他继续看,而后问林春儿:“不上去?”

“透透气。”

“走走?”

“嗯嗯!”林春儿点头,走在宋秋寒身边:“你冷不冷?”他穿的少,这会儿开始降温了。林春儿才想起来,转身想向回走,被宋秋寒拉住手腕:“不冷。车上有围巾。你等我。”他走到车上,拿下一条灰色羊绒围巾系上:“走吧!”

“你回去晚,会不会影响尚姨睡觉?”林春儿又想起尚姨。

“尚姨回老家了。”

“嗯?那你如何吃饭?”

“酒店有早餐。但酒店饭不好吃。哎。”宋秋寒叹了口气。

“?你住酒店?”

宋秋寒耸耸肩:“酒店离公司近。除了饭不好吃,其余都还不错。”他又强调了一句饭不好吃,可林春儿跟没听到一样,还在问他:“为何要住酒店?”

…林春儿这脑子又开始轴了。此时你不答她,她会一直问。于是答道:“柔和抗争。与你说过的。”

林春儿这才恍然大悟,哦~~~而后朝宋秋寒竖起拇指:“厉害厉害。”

“只是可惜了我的胃。”宋秋寒眉头皱了皱,看起来可怜兮兮。很难想象傍晚还在一个酒会做头号人物的人,这会儿为了混口饭吃,几次三番明示暗示,甚至装起了可怜。

“周末的美食计划可以继续哦!”林春儿说道。

“平时不好过啊…”宋秋寒叹了口气。

“你公司在哪儿来着?”吹来一阵风,林春儿裹紧了围巾,将自己围的密不透风,只剩一双晶亮的眼睛好奇的打探这个飘雪的世界。

“在金融街。”

“诶?那倒是离我们不远。”林春儿说道:“可以一起晚饭啊!”

“午饭不管?”宋秋寒逗她。他明天又要出差了,周日才回。

“午饭只能在我司凑活吃泡面了哦!”林春儿正色道:“我们忙的时候中午会忘记吃饭,有时想起来已是下午了。公司人少,活多,没办法?。”

“不多招些人?”

“成本高啊?”

“管资方多要钱,如你怂恿梁遇那样。”宋秋寒试探她。

“没有资方哦!”林春儿耸耸肩:“我们都不大喜欢被资本左右。”

宋秋寒仔细想了想,倒也是,有了资本注入,便缺少话语权了。林春儿是这样的理想主义者,若是发现公司步入了她不喜欢的道路,恐怕会痛苦万分?:“但你们跌跌撞撞到今日,实属不易。”宋秋寒在与梁遇的会议后,仔仔细细研究了林春儿的公司。她从前说她是小创业公司,不值一提。当他认真研究起来,才发觉那哪里是不值一提的创业公司?公司那几位创始人,单拿出一位,都够做资本背书了,何况是三位。林春儿在其中充当职业经理人的角色,也是不容小觑了:“公益群中的老张,是你们公司创始人之一吗?”

“是啊是啊!老张就是我与你说过的,我的前老板。”林春儿点头道。

刮来一阵风,林春儿背过身去,宋秋寒挡在她身后,待风过了才站回原本的位置:“送你回去吧,别着凉。”

二人又向回走,宋秋寒站在那,看林春儿上了楼,再?过两分钟,猜测她进了门与宵妹一起了,这才上了车对司机说道:“抱歉久等了,去酒店吧!”

他有修养,司机为他开车舒心,自然不会不耐,提醒他扣好安全带,便启程了。

宋秋寒又回头看了眼那扇窗,窗里面是一个温暖的世界。那世界里住着一个叫林春儿的女孩,担心他空腹食辣会胃疼,忙前忙后为他煎了馒头片,忙的她额前鼻尖满是细汗。

那真是一扇很美的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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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秋寒走后,袁如突然觉得酒会索然无味。她选了一身素雅的衣裳,又画了精致的妆容,都是为他。可他的眼,守礼守节,一眼没有多看。发了言便匆匆走了。

她眼见着他离开,丁点没有社交的兴趣。百无聊赖坐在那,心不在焉的应对。

乔瀚文倒是不必如她一般,场上许多人他从前认识,也多有合作,处理起来游刃有余。但他又不愿待太久,他日日长在热闹场,多少厌烦了这种应酬。于是寻了借口,也提前离了席。这一下又不知该去哪儿,坐在车上许久,才对王瑾说道:“回去吧,无聊。”

王瑾点头,吩咐司机开车,而后又与他商量:“方嘉莉那个,我与她说了,你的那几套衣裳重新设计。她说没有问题。咱们呢,接着这单生意,也算给?她父亲一个面子。她父亲在国外人脉很广,虽然而今赋闲状态,但影响力?还在的。”

“嗯。”乔瀚文嗯了一声,不说同意也不说不同意。

他看向窗外,低声说了句:“下雪了。”声音之轻,是难得的温柔如斯。

“明天拍广告不用人造雪了。”王瑾说道。

乔瀚文没有说话,他坐在那,做成了一个雕塑。他时常这样,有进攻性,阴晴不定,时常陷入沉默。王瑾习惯了:“该去看王医生了。”她说的委婉,说是去看王医生,其实是要他去做心理疏导。

也是在一个下雪的早晨,乔瀚文没有及时到片场。他只会早到,从不迟到。王瑾去敲他酒店的门,许久没有人应门。又去前台查监控,发现他没有出门。出示各种身份才说服酒店为她开门,眼前的情形吓到了她,她慌忙关上了门,将所有人的视线挡在门外,而后迅速打了120。乔瀚文的手腕有七七八八的划痕正滴滴答答的流血,他侧躺在那,像一幅绝美的画。王瑾打了公关公司负责人的电话:“你来华尔酒店2301房间。”

那是很冷的一天。那天,王瑾意识到乔瀚文的心理出现了问题。他从那天开始,开启了漫长的心理疏导。每月两次。这个秘密无人知晓。

“都行,你安排。”乔瀚文看了片刻雪,才问王瑾:“跟林春儿签合同了吗?”

“在走流程了,下周起他们派人驻场办公了。随着你的日程拍素材。”王瑾说道。

“派谁?”乔瀚文又问。

“小喜说他们开会沟通过了,最?开始由林春儿亲自跟。”

“嗯。”

林春儿并不愿跟乔瀚文的项目,他的目光令她不舒服。但乔瀚文这个人,若是初始派别人去,他定会无比挑剔,高强度施压,对项目推动没有帮助。是以林春儿觉得自己先跟,待一切流程梳理清楚,再?派别人去。

“驻场前先当面开个会碰一下细节吧。”乔瀚文又说。

王瑾意味深长看他一眼,终于忍不住说道:“你不要因为她拒绝你一次,就想征服她。咱们有自己的目标,你与她较劲做什么?”

乔瀚文眸光一闪,而后笑出声:“我的征服欲这么明显?”

“你说呢?”明明白白写在脸上。

乔瀚文耸耸肩。

“你别胡来,那个林春儿我看着着实有几分?性格,又是做媒体出身,万一出了问题,咱们得不偿失。你知道的,那些媒体人不好对付。”王瑾见乔瀚文是这样的态度,心提了起来,担忧乔瀚文不可控。

“你与其担心我胡来砸了招牌,倒不如去看看还有哪个花美男能代替我,让你的经纪人事业常青。另外,你最?近选那几个人,不大行。”乔瀚文尖刻道。王瑾不与他计较,只坐在他身旁看着车窗外,不再?说话。

王瑾做了乔瀚文15年经纪人。从25岁,到40岁。早已习惯他时常尖刻,偶尔愤怒,永远挑剔。他这样性格的人,能爬到今天,真?的要感激老天爷赏他饭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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