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婶子,你家的大儿媳妇今天怎么没上工啊?”
“她身子骨不太舒服,我给她请了假。”姚婶子一脸的笑。
提到这大儿媳妇,她就不得不夸上一夸了。
她家大儿媳妇叫林若秋,贤惠又能干,她说什么这儿媳妇就听着,天不亮就起来扫地喂鸡,要是有空,还去打猪草。
任劳任怨,这样的儿媳妇现在真是打着灯笼都找不着了。
不像老二家的那个,脾气厉害,泼辣得很,受不得一点气。
老二挣的一点钱她这老婆子是一丁点钱星子都看不到。
那问话的笑了起来:“我说呢,你家大儿媳妇那么能干,怎么忍心让你来上工呢,原来是病了。”
说完,又用手肘捅了捅姚婶子,低声问了一句,“你家老大在城里工厂赚的钱,是不是都交到你手上了?”
那可不!
姚婶子心里得意着,可嘴上却说,“哪能啊,老大在城里,花销多大啊,还有我家大孙子,吃的喝的样样要钱,我哪能拿他们的钱。”
一副好婆婆的样。
“婶子,你心可宽啊,你家还没分家吧,怎么钱就交给儿媳妇了,你就不怕啊?”
“可说的什么话,都是一家人,计较那些做什么。”
两人热火朝天的聊了起来。
她们嘴里议论的大儿媳妇林若秋这会正在屋里思考人生。
林若秋盯着地面正在发呆。
她真想不通啊。
她明明是出了车祸,照理说应该在医院醒过来才是,怎么一转眼就到这破屋烂瓦房了。要不是脑子里的那些多出来的一段记忆,她都怀疑是不是有人在故意整她了。
这是七十年代?
她还嫁人了?有丈夫还有儿子?
这,她一时半会的接受不了啊。
林若秋突然又躺回了床上,她闭上眼睛盖着被子,暗暗催眠自己:这是做梦,一定是做梦。
梦醒了就好了。
结果这一闭眼她还真睡着了。
这可不怪她,都是那个他们那个公司,领导特别不是东西,九九六就算了,还连轴转,为了一个方案,她都三天没好好睡一觉了。
好不容易方案过了,想回家好好睡上一觉,结果半路出车祸了。
别误会,她没疲劳驾驶,是出租车司机车让人,撞树上了。
“大嫂,醒醒。”有人摇她。
越摇越厉害了。
林若秋迷迷糊糊的,方案不是做完了吗,怎么还让她起来?
“大嫂,猪圈里的猪饿得直哼哼,你今天是不是没喂猪啊?大嫂,你醒醒,听到我说话没有啊?”那个声音喋喋不休,吵都吵死了。
林若秋眼睛闭着,她其实已经醒了。
但是听到大嫂这两个字,她就是不想睁开眼,她肯定还在做梦呢。她准备等听到医生护士的声音再醒。
林若秋又睡过去了。
旁边那人摇半天都没把林若秋摇醒,伸手探了探林若秋的额头,婆婆说大嫂病了,这也没发烧啊,怎么就醒不过来呢?
这是真的病了还是装的啊?
站在林若秋床边的那人正是这家的二儿媳妇,叫顾玉倩,跟林若秋是妯娌。
不过两人性子完全不一样,林若秋话少,大多时候都在闷头干活。而顾玉倩是个不肯吃亏的性子,脾气大,但凡受点委屈就闹得一家都不安宁。
可顾玉倩觉得自己是个讲理的人。
每次她跟家里吵,那都是有原因的!大多都是婆婆先挑的事,哪家的婆婆还管小夫妻俩屋里的钱?她当然得把这权利争取过来啊。
她跟振国响应社会号召,自由恋爱结婚的,当初彩礼一分都没有多要,嫁来之前说好的,夫妻俩过自己的小日子。
结果婚后头一天,这婆婆就想立规距。
这都什么年代了,还想立规距,这可不是旧社会!
当时顾玉倩就翻脸了,闹得人仰马翻,她差点回了娘家,好在萧振国是向着她的,让婆婆低了头,之后,顾玉倩在家里的地位就起来了。
不像大嫂,包办婚姻,两人婚前就见了二面,一丁点感情都没有,可后来还是结了婚。
顾玉倩想到这就直摇头。
家里人都知道大哥心里还惦记着之前自己谈的对象,大哥先前的对象是他的高中同学,城里姑娘,漂亮又会打扮,大嫂跟那姑娘一比,简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难怪大哥瞧不上大嫂呢。
只是,是那姑娘不要大哥,还跟人结婚了。
都这样了,大哥心里还惦记着那前对象呢。媳妇不管,儿子也不顾,一年到头回不了几次家,夫妻俩分隔两地,见面都没话说。
这还叫两口子吗?
都这样了。
大嫂还跟个菩萨似的,不哭不闹,在家乖乖的操持家务,侍候公婆,给老萧家做牛做马的,也就得了一个好名声,真正落到手里的实惠,一样都没有。
顾玉倩走到门口,又回头看了一眼‘生病’躺在床上的林若秋,这才关上门,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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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
林若秋到底还是渴醒了,她望着窗外黑漆漆的天,忍不住叹着气。
还是这破屋,土墙。
她心里有一种预感,只怕是回不去了。可是她又不甘心,她不想留在这里,不想代替另一个林若秋生活。
更不想要丈夫跟儿子,那都不是她的人生。
她不想既来之,则安之。
林若秋想到了一个馊主意:要不死回去算了。
饿死渴死都算。
那,就不喝水了,这样结束的比较快。
林若秋又躺回了床上,三天不喝水就行了。
她要回家!
她在回自己的世界,她有自己的爸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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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面,南屋。
屋里亮着灯,顾玉倩穿针逢线,她男人萧振国正在教孩子认字。
顾玉倩往窗户外头看了一眼,大嫂那屋从下午到现在都没有动静,灯也没点,晚饭也没吃,不会真出啥事了吧。
外面传来了桃金苹的声音:“越越,来奶奶这,快过来。”
顾玉倩的儿子一听,眼睛都亮了:“奶,我来了。”他看向顾玉倩,“娘,我奶喊我,我去了。”
顾玉倩笑了,“去吧。”
这是婆婆姚金苹要偷偷给两个小孙子好吃的,还以为家里人都不知道呢。
越越一溜烟的跑了。
等孩子走了,顾玉倩才收了笑脸,跟萧振国说:“大嫂一天都没出来,喊她吃饭也没反应,你等会跟你娘提提,明天大嫂再不醒,就让你娘送她去卫生所。”
萧振国听到这话一愣,他还真不知道这事。
他看向顾玉倩:“别明天了,你现在去看看啊,要是大嫂真是急病,咱们现在就给送到卫生所去啊。”
他一个大男人,不好进嫂子的房间。
顾玉倩把针线篓子一放,“你娘不是说把大嫂当亲闺女吗,她怎么不进屋去看啊。这送卫生所容易,谁出钱啊?”
她瞅了萧振国一眼。
指望婆婆出钱?
那是做梦呢。
她婆婆这人,对儿子孙子一个样,对媳妇又是一个样。
把儿子孙子当命根子,把儿媳妇当佣人,还指望媳妇念她的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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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屋。
姚金苹老两口住这屋,这会姚金苹拿着钥匙,正在开柜子呢,柜子里头装的是老大从城里带回来的糕点。
得有半个月了。
“这是芝麻糕,浩浩,越越,来,一人一块。”姚金苹小心的将两块小小的糕点放到两个孙子的手里。
这糕点可甜了,里头还夹着糖心呢。
浩浩跟越越正是姚金苹的孙子,浩浩三岁,老大家的,越越四岁,老二家的。
越越伸手就拿了一个,然后一口包进嘴里,津津有味的吃着。
浩浩也拿了一下,小家伙犹豫了一下,他望了望外面,然后双手护着糕点,往他家屋子的方向跑了过去。
“娘,娘。”他拿着糕点跑回屋了。
他都一天没看到他娘了。
浩浩到门口了,他吸了吸鼻子,壮着胆子用脚把门踢开。
“娘。”
屋里好黑,他什么都看不到。
他娘在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