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武斗”“文斗”

老话说得好,“百种米养百样人”,就像许多村子或多或少都会有一两棵老树一般,各个村里也少不了几个油嘴滑舌、眼睛发贼的惫癞货二流子。

杨家昌,外号猴皮筋儿,就是坡南生产队的头号浑货。

队里的活想去就去,不想去就不去,最爱顶着一张阴死阳活嬉皮笑脸的惫癞脸,在附近的几个生产队溜达晃荡,看到水色好的大姑娘小媳妇,就像只癞皮狗般舔着脸凑上去耍流讨嫌,瞅着个机会,还会色胆包天地捋人家辫子,甚至快快地出手占一把便宜,人家恼他不恼,皮赖赖的笑得像只发骚的公鸡。

且说,猴皮筋儿原本正无聊地在路边懒洋洋地抠脚背抓虱子呢,冷不丁就撞上了苏家三姐弟,心里那个乐颠哟,胸中的骚气儿顿时就压不住了!

他一双不安生的小眼睛贼亮亮精骚骚的,贪婪放肆地在苏兆灵身上左盘右绕,仿佛身上的虱子一下子全都爬进了心窝窝里,挠得他麻痒痒的。啧啧啧,瞧瞧这女子,皮白腰细腚翘盘儿靓,笑起来眉眼弯弯的,甜得像一汪蜜糖水,走起路来小腰一扭一扭的,婆娑得让人眼眶发红,不愧是这十里八乡最出名的香花嫩桃。

他鞋也不穿好,趿拉着个黑乎乎的脚跟,笑得像只看到猎物的偷腥馋猫儿般,提提踏踏地朝三人走过来,嘴巴里不干不净的咕噜起骚话来:“嘿,难怪老话说,‘十个闺女九个浪,还有一个脱了裤头躜和尚’,小灵子,你这是心尖尖上发骚,想男人了?我告诉你,牛的那个物件,哪有男人的好哟,我闲着也是闲着,要不,让你看看……”

猴皮筋儿嘴角泡稀沫地贱巴巴咕噜完,那双贼眼就像钩子一般,粘在苏兆灵那张惹人疼的小脸上不动了,眼饧骨软的朦胧醉着。

苏兆灵还没反应过来,兆康已经朝猴皮筋儿狠狠地啐了一口唾沫,跟着快速捡起一块土坷垃,劈头盖脸朝他砸过去,小炮音气咻咻的:“你个癞(ha)蟆烂臭虫,又来欺负我二姐,我打死你!”

兆康的反应太过强烈,再则一个“也”字也说明了问题,慢了半拍的苏兆灵也反应过来,心里像是吞了一只绿头苍蝇般恶心,她杏眼圆睁,迅速脱下背上的背篓,从里抽出一根手臂粗的荆柴,这是她刚才在山上拾掇的,朝猴皮筋儿身上打将过去。

“让你嘴巴臭,看我不抽烂你的臭嘴!”

怵然遭到姐弟俩双打的猴皮筋儿:!!!

都是一个队的,谁人什么脾性大家都是眼睛鼻子的一清二楚,在队里人印象中,苏家四兄弟姐妹,也就只有老三兆康有几分苏老爷子和苏有生当年的刚性,其他三个都是软绵绵的好拿捏得很,一个字形容,那就是“面”,具体到苏兆灵,村里泼辣婆娘不少,花婶子就是其中典型代表,但脸皮子嫩动辄脸红娇羞的大姑娘小媳妇更多,典型代表就是苏兆灵。

猴皮筋儿之前没少涎脸饧眼地在嘴巴上调戏过苏兆灵,每次对方都是眼神怯生生的红着脸跑开,哪里会想到,今天这般雌性大发,一时蒙圈下,脸上身上已被姐弟俩狂风骤雨般砸了好多下,他刚双手抱住头,一颗不大不小的石头又飞了过来,却是惊慌失措过后,同样反应过来的兆蕊砸的……

这下子被砸得颇有些疼痛,猴皮筋儿终于也恼了,“嗷”的一声,忍不住回骂了句:“日特娘的”,苏兆灵的一棍子又狠狠砸了下来,砸得他脚底下一滑,啪叽一声,狼狈不堪地摔了个四仰八叉……

苏兆灵看着气咻咻的弟弟和脸色发白的妹妹,心里很快有了决断,一不做二不休,既然都已经打了,那就打个痛快打个彻底,免得下次还有不长眼的人来脏她的眼睛,但是嘛,人要打,后路也要想好,不能让人寻出话头来反咬他们……

于是,苏兆灵一边用荆条抽人,一边振振有词地道:“领袖都说了,妇女能顶半边天,让你嘴巴不干不净的欺负妇女同志!领袖还说了,思想上政治上的路线正确与否是决定一切的,要敢于同各种错误倾向进行斗争,今天,我就要代表所有被你欺负过的妇女同志,跟你这种错误倾向的坏分子斗争到底……”

被打得嗷嗷叫还一脸懵逼的猴皮筋儿:???

被自家二姐这前所未有的彪悍劲儿以及这一套套铿锵有力的领袖语录震得一惊一乍的双胞胎:!!!

“武斗+文斗”越斗越爽气的苏兆灵:呵呵!《农村实用手册·文化知识》了解一下。

7月,对社员们来说,是个劳累又喜悦的季节,水稻孕穗拔节,玉米成熟丰收,当然,也是严格落实领袖“以粮为纲,全面发展”方针的关键时期。

所以,这段时间,全体社员每天都是奋战在田间地头,汗流浃背地给水稻追肥并收割玉米,大中午也不回去休息,而是就近找个阴凉的岩洞,脖子一仰,咕噜噜把早上带过来的一竹筒玉米糊糊灌下,再抹一把嘴巴,打两个盹儿,待到下午,又元气满满地投入到光荣劳动中。

天气又闷又热,苏兆安满头大汗浑身酸痛,有玉米叶子在他脸上胳膊上划出了几道伤痕,汗水淌过时火辣辣的疼。他停下手里掰玉米的动作,喘了口粗气,默默打量了一眼身边一身短褂子,皮肤黑红透亮,胳膊鼓鼓囔囔透出肉棱子的苏莽子,心里一阵艳羡。

人跟人,果然是不能比啊,瞧瞧人家莽子,干了这么长时间,心不跳气不喘,还每天都拿一等10个工分,而他呢……苏兆安摇摇头,正有些自怨自艾呢,忽然听到外面传来一阵嚎啕哭声,女孩子的尖细声夹杂着男孩子的干嚎,他竟莫名的觉得,这声音似乎有些耳熟……

正当苏兆安还想着再仔细辨认一番时,花婶子的大嗓门已经咋呼了起来,而且也直接印证了苏兆安的怀疑:“嘿哟!阿康小蕊,你们两个哭什么,不会是小灵子又有什么不好了吧?”

她话音刚落,苏兆安已经丢下手里的玉米奔了出去,一脸的焦急:“阿康小蕊小灵子,怎么了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

苏兆灵看着浑身像从水里捞出来一样满头大汗的苏兆安,心情稍霁,虽然在原剧情中这个大哥挺不称职的,但就目前看来,人虽然是弱鸡了点,但对弟弟妹妹确是挺关心的。

而随着苏兆安的这一声询问,陆陆续续又有人从玉米地里钻了出来,其中就包括了同样不放心的苏莽子,而像花婶子这些原本就在外头将玉米往马车上装的就更不用说了,每个人都齐刷刷地看向了苏兆灵,很多人不由想起了花婶子早上说的话,看向苏兆灵的目光炯炯有神。

看阿康小蕊哭成这个样子,这小灵子不会是脑壳又出了啥子问题吧?但看着也不太像啊!

就是队长杨福全,也给惊动了出来,他披着件满是汗渍的破洞布衣,狐疑地看着苏家四兄弟姐妹,干脆地先一挥手,大着嗓门道:“先歇了!”又将视线转到苏兆灵身上:“你们这是,咋了?”

社员们早就疲累得不行,像苏兆安这样的,更是不知道抬头看了多少次天了,就等着队长这句话呢,所以杨福全话音刚落,男人女人呼啦啦地就停了下来,有的人围着苏家几人看热闹,还有的就走到地头儿的树窠子下一屁股坐下,顺手摘了片苘麻叶子,呼耷呼耷地当扇子扇风。

苏兆灵看到大家都看了过来,小眉头一皱,耷拉着小脸,开始了她的表演。

她先是哭丧着脸抽抽噎噎地对苏兆安道:“大哥,我没事!”

跟着,对杨福全换上了一副“我很委屈但我很坚强”的神色:“队长,我是来向你揭发检举的。事情是这样的,我和阿康小蕊早上挖了一些菌子和野菜,没想到在回去的路上,刚好遇到了坏分子杨家昌,他二话不说就要抢我们的背篓,这种不劳而获的剥削行为,分明就是旧社会地主老财的做派!领袖都说了,要永远不忘无产阶级专政,杨家昌这种剥削抢夺他人劳动果实的复辟行为,我当然不能答应!”

苏兆灵一脸正气,义正辞严的继续甩语录:“所以,我当时虽然很害怕,还是试图用**主义、***思想来感化教育他,让他认识到自己的错误倾向,改正错误行为,没想到他不但不听,还肆意攻击我们妇女同志!领袖都说了,妇女能顶半边天,他攻击妇女同志,就是对领袖的质疑!我当然更加不能答应,只能坚决执行领袖‘敢说敢干’的大无畏精神,跟他革命到底!”

杨家昌被他们打得狼狈,气急败坏地丢下一句狠话后,落荒而逃,这个年代,大家的思想还保守得很,就杨家昌那张臭嘴,事后还不定如何流里流气地编排抹黑他们呢,流言蜚语上下嘴皮子一碰,说起来倒是轻巧,但有时候就像那上了枪膛的子弹,杀伤力绝不亚于一场从天而降的冰雹,她当然不能让他有丝毫胡乱抹黑他们的机会!

所以,来的路上,她就和双胞胎商量好了,到时候,他们两个就负责唱哭脸,她呢,就负责诉委屈,她就不信了,就杨家昌那种好吃懒做流里流气的惫癞货,他们先发制人后,看大家谁还会相信他的瞎逼逼。

苏兆灵内心里的小九九打得噼啪作响,但被她一溜儿“领袖说”轮番轰炸的杨福全,却是一头的懵圈圈,嘿哟这个小灵子,早上花婆子叽喳嘴时,他还有些不信,现在看来,哪里是脑壳摔坏了,分明是脑壳开窍了,瞧瞧这一轮轮的“领袖说”,比他在会上说的还顺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