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冰玉从来是个不达目的不罢休的人。
她见自己说完那句经典台词后,面前的雁沂端却只是瞪大了眼睛,一副不可思议的模样,却仍旧没有变身顶着甲方头像的哥斯拉,不禁有些困惑。
难道是……
难道是还缺少社会的毒打???
姬冰玉若有所思。
也许就和在一些网游里,某些boss必须结果毒打才会爆出装备一样,也许面前这个别致的小东西也要被毒打一番后,才会变身,然后自己才能离开这个梦?
于是神秘声音在被姬冰玉掷地有声的发言震惊到短暂失神后,发现了一件更令它开裂的事情。
姬冰玉,原书中温婉善良的圣母型白月光,此刻正按着她名义上、也是血缘上的弟弟——雁沂端,并在对他进行着惨无人道的毒打!
毒打,顾名思义,就是对对方从身体到心灵进行全方位的打压,比如现在姬冰玉对雁沂端做的那样,她先是一脚踹向了对方的和谐部位,直接将人踹翻在地后,手持木剑开始了惨无人道的殴打。
一整套动作行云流水,神秘声音看得目瞪口呆。
它已经不愿去想天道规则柱上的裂缝到底变成什么样了。
神秘声音从没有哪一刻像如今这样恨自己没有实体,如果它有实体,那么它立刻眼睛一闭不睁,从此陷入沉稳的梦中,回到属于它的快乐星球。
在哪里,一定没有一个叫做姬冰玉的女人。
[……你在干什么?]神秘声音觉得自己已经虚脱,它不得不转换策略,卑微发问,[亲亲,打扰一下,请问您能暂时停下手上的动作吗?]
然而它的声音太小了,姬冰玉根本没有听见,或者说,她选择性忽略了这句话。
因为雁沂端实在是太烦人了。
姬冰玉一开始只打算意思意思,随便打打,留着力气处理最后的boss,谁知道这雁沂端居然还敢反抗,嘴里颠三倒四地对姬冰玉进行着人身攻击,包括但不限于‘肮脏’‘下贱’等词语。
这样的词汇对于一个21世纪成日在网络冲浪的成年人来说,实在是太过幼稚,甚至还有几分乏味。
倘若放在现实里,根本激不起姬冰玉的气性,还不如多睡五分钟来得有价值,然而现在姬冰玉自认为她就是在做梦啊!
姬冰玉:打你就打你了,你还敢反抗?
这么一想,心中的火顿时蹭蹭往上冒,姬冰玉手握木头长剑,一边用剑身暴打雁沂端,与此同时心底的困惑同样越滚越大。
这次的梦有点奇怪,不止画面清晰精美了许多,而且前期的铺垫太过漫长,就连后期的发展也和以往不太一样。
姬冰玉一面想着,手下的动作却是毫不留情,而雁沂端一时不察,被打得几乎呕血。
他也不知道这女人今天哪儿来的这么大力气,往日里不都是任打任骂,甚至被他戏弄完还会安安静静的一声不吭吗?!怎么今天忽然有了这么大力气?!竟还敢反抗?!
至于雁沂端自己,其实他的天赋并不好,甚至一脚还没踏入修行,只会些基础的剑法而已,可惜他现在被姬冰玉揪着领子,连剑都够不着,更别提使用剑法了。
眼看着手臂上又是一道挂彩,雁沂端的装扮已然从华贵张扬的小少爷,变成了路边衣衫褴褛的小乞丐,他一面躲避,一面气急败坏地叫喊道:“你们都愣着做什么!还不快给我把这疯女人抓住!还要等本少爷亲自出手吗!”
听见这话后,围在周围的弟子们才如梦初醒般地上前来,可也不知怎么回事,每每当他们快要碰到、或是抓住姬冰玉的双手时,总会因各种各样的原因而失控,偏到别处去。
若是有人站在高处下望,就会发现此刻情形十分古怪,那些围上来想要帮忙的弟子们一个个都似是遇上了鬼打墙,左手分明是对着姬冰玉挥了出去,却落在了雁沂端的脸上,偏偏这么古怪的事,这群弟子却像是无知无觉一样,仍在继续。
……
“咦,这位姬小姐倒与传闻中不太一样。”
不远处半山腰的凉亭中央,一个穿着白衣的少年郎眉梢微扬。
他有着一张极其显嫩的娃娃脸,身量也不高,看上去不过十一二岁的模样,眼神干净灵动,不说话时,乖巧懂事得简直像是观音庙里的童子,纯然无害。
倘若细看,便会发现这少年郎的白衣并不仅仅是一件普通的白衣,白色的锦缎上头,全是用银色丝线纹绣的图样,除去常规的山峦叠嶂外,更多的还是些让人看不懂的晦涩阵法,隐隐似乎还组成了一个白兔的模样。
总而言之,这是个一看就很贵的衣服。
白衣少年郎略一沉吟:“她若真是这种性格,配轩辕焚天那个傻子,倒是有几分可惜了。”
他视线继续下望,几秒后,摇了摇头,伸出手指抵在唇上,意味深长道,“不,一点也不可惜。”
“那个是傻子,这个啊,是压根儿没脑子。”
这举动成年人做出来难免会显出几分深沉阴郁,甚至有几分装x感。但这白衣少年郎年岁小,又看着脸嫩,即便冷着脸毒舌,也只让人觉得率真可爱,想要将他搂进怀里,好好揉弄一番。
然而,他身边站着的并不是普通人,下一秒,一阵疾风吹起,逼得少年郎抵在唇边的手就被迫放下,他略有些疑惑的侧过脸。
“师父?”
“抚卿,勿用手指洁牙。”
“……”
这话说得自然,语气也平静,却莫名带着些许嘲讽,让郦抚卿略微有一点疑惑。
他觉得师父像是生气了,但他又没有证据。
郦抚卿想,师父闭关许久,方才话语中提及的两人都是后起之秀,自家师父刚出关,想来是听过都没听说过这两人的名字,更遑论为了这二人对自己生气了。
就在这时,身旁男子又轻描淡写地问道:“对于下面这场战斗,抚卿怎么看?”
郦抚卿皱着一张小脸,目光转向山下的人群,看了几秒后再次开口:“那女子自身实力不济,却还选择在对方人多势众时出手,丝毫不懂得权衡利弊,也不懂得明哲保身,就连出手,也不过是在凭本能乱打,简直毫无章法可言。”
“那抚卿以为,接下去会如何?”
“一群蝼蚁打闹而已,连战斗都称不上,如何值得预测?”
郦抚卿嘴角微微勾起,一张冷淡的娃娃脸上显出了几分嘲讽,“倘若师父一定要问,那么弟子认为,不出一刻,她就要被旁人群攻而落于下风了。”
“抚卿总是这般自傲啊。”身旁的男子轻笑,“登高处远眺却目下无尘,若是一朝不慎而跌落云端……可是要吃亏的。”
听见这话,郦抚卿微微抬起下巴:“师父大可放心。”他的语调转而变得深沉,配上少年面容,竟有一丝莫名的违和。
“这天下,没有什么能令本尊跌落云端。”
然而话音刚落,郦抚卿忽然发现了一件事,方才所有他以为、也本该落在姬冰玉身上的攻击竟是全数落空,甚至不少转接到了对峙的另一人身上!
那位总是高抬着下巴用鼻孔看人的雁家小少爷,此刻倒在地上,他被打得毫无还手之力,形容凄惨无比。
方才分析了一大堆的郦抚卿:……?
小小的少年满眼迷茫,饶是他的年纪并不像外表这样幼小,可凭借短短二百年的寿命,他依旧看不懂下面是怎样一番骚操作,只觉得心口千言万语却无处抒发,下意识抬眼看向了他的师父。
师父下面的那个小姑娘,是开挂了吧?
然后下一秒,一股大力袭来,郦抚卿再次睁眼时,已然落在了放在打斗的两人中间。
不知怎么回事就被踹下山的郦抚卿:……
真·一朝不慎·跌落云端
这一刻,郦抚卿很确定的知道,自己方才的所作所为,一定有什么地方得罪了自己的师父。
若不是郦抚卿被师父坑惯了以至于练出了奇异的肌肉反应,在空中瞬间完成了一百八十度上下回旋转,那么刚才等待他的,就是脸着地了。
双方的攻击没有收住,同时向他袭来,引得众人一片惊呼,郦抚卿到底是有金丹修为在身,他下意识出手击飞了雁沂端,却在对上姬冰玉的脸时微微一顿。
电光火石间,郦抚卿终于想通了!
下面的小姑娘确实开挂了!
而给她开挂的人,就是自己的师父!
郦抚卿眼睛一转,原本毫不留情的攻击瞬间消散,变成了全然抵挡,动作近乎温柔地将她借住,扶着她的肩膀……下面的胳膊。
他一面顺手随意将不相干的人击飞,一面揽着姬冰玉飞落于地,抬眼扫视了一圈众人,在不少弟子“四大门派!”“天啊,好像是长清门弟子!”的惊呼声中,微微一笑。
郦抚卿当然知道自己会被认出,或者说,他要的就是被认出。
啧,自己那位师父方才一问再问,显然与往常那样万事不经心的闲散风格不同。
郦抚卿原本不解,然而就在看清姬冰玉的脸的那一瞬间,顿时悟了。
冰肌玉骨,绝世脱俗,好一个“白月美人”。
凡人有云,食色性也。
郦抚卿心中的小九九顿时打了起来。
他虽口中叫着那人“师父”,心中到底是有几分不服气的,毕竟自己原本在魔界呆的好好的,偏偏被这人拽出来比试,还输得一败涂地,被迫改变了面容跟在了这人的身边。
郦抚卿虽然这几年被磨得性子平稳了许多,但终究是骨子里魔性难改,既然能有机会给自己的“师父”添些堵,那他又何乐而不为呢?
这么想着,郦抚卿拿出了自己当年迷倒魔界三千佳丽的强大气场,给众人以眼神威胁,微微扬起下巴。
郦抚卿:快来问我问题!我要装逼!
围观弟子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也不敢率先开口,甚至不敢去扶被甩出去后已经半天没有声响的雁沂端。
最后,还是一位穿着绣花黄裙的女弟子被众人推了出来,微红着脸,大着胆子道:“师兄方才实在是风流潇洒,令小女子仰慕不已。敢问这位师兄,可是出身四大门派之一?”
这位黄衫女弟子名为穆蓉,只是个末流家族的旁支,因而在一群弟子中并不怎么起眼,这时候才会被推出来当马前卒。
穆蓉在开口时,还不忘微微垂下头,露出自己修长好看的脖颈。
她向来自恃美貌,总觉得能凭借自己的脸一飞冲天,尤其是在遇上雁沂端这个傻子后,更是像抓住猎物那样紧紧地缠了上去,飞快地弄清了雁家的关系谱。
在穆蓉心中,雁家人里,就这个借住在雁家的姬小姐最傻最好欺负,也最让人看不顺眼。每每见姬冰玉倒霉,穆蓉都会心底暗暗的十分欢喜,好像这就能证明她比姬冰玉强了很多似的。
特别是加入了雁沂端的小团体后,穆蓉更是明里暗地里挑拨了不少次,平日里最爱看的,就是姬冰玉被戏弄欺辱,好似这样作壁上观地看着他人的狼狈,就能证明什么似的。
见郦抚卿将姬冰玉护在身后,穆蓉心中暗恨,她咬住了下唇,令自己的表情无辜又楚楚动人。
“方才那一手‘入流云’实在漂亮,师兄莫非是四大门派之一长清门的弟子?”
“四大门派?”郦抚卿重复了一遍这个词,表情颇有几分玩味,“我并不知你口中的四大门派是什么,不过我确实是长清门的弟子。”
长清门!
如同一块石头落入池水,周遭弟子顿时沸腾了。
要知道,他们这些人如今聚在这苍穹山下,为的就是不日后新弟子的入门比试,期待从此能拜入大宗门,踏上仙途!
而在修仙界大大小小门派林立,鱼龙混杂中,唯有四个门派最为出挑,甚至有人编了一首歌谣。
“流明山河落,剑出玄天惊。
何处不笙歌,灵霄访长清。”
这歌谣说的就是修仙界公认的四大门派。
“流明”指的是以推衍天道万物为主的流明谷,“玄天”是专出绝世剑修的玄天宗,“灵霄”是和善于歌舞的灵霄舫,而最后那个“长清”则是专出音修的长清门。
在众人心中,若能有幸进入四大门派,就等于已经一脚踏入了修仙之途!
底下的弟子各个为自己的幻想开始怦然心动,见郦抚卿回复了穆蓉的话,他们胆子也渐渐大了起来,一个个压制不住的神色好奇,有鲁莽之人实在憋不住,像模像样地对着少年模样的郦抚卿抱拳,高声问道:“师兄一表人才,龙章凤姿,实在令在下心驰神往,仰慕不已。不知可否有幸得知师兄姓名?师从长清门哪位仙尊?”
若能借机会,搭上些关系也好!
郦抚卿懒洋洋地抬眸,这些人的算计他心中一清二楚,就在他想要回答时,手腕忽得一痛,郦抚卿嘴角微微一抽,放下原本扶在姬冰玉胳膊上的手,对着那弟子挑起眉梢。
“我的名字你们无需知道,至于我的师父嘛——”
郦抚卿顿了顿,原本抿着的嘴角上扬,露出的笑容颇有几分邪魅狂狷。
“长清门雪腴峰峰主,清虚子。”
在他说到‘雪腴’二字时,周遭已经有弟子蓦然变了脸色,而等郦抚卿将话说完后,这些弟子已经是齐齐变色,各个面色如土,有的小腿都打着颤。
作为修仙世家出生的他们,即便不知道四大门派,都不会不知道雪腴峰峰主清虚子!
一曲杀万魔,一弦天下惊。
在他之前,许多人对长清门的印象仍旧停留在“轻歌曼舞,吟诗弄月”的风雅仙人上,没人想过这些音修会有如此大的杀伤力。
直到清虚子的出现,他竟不顾自身因果造下杀孽重重,甚至干涉扰乱人世间的正常秩序,屠杀世家,也幸好天道垂怜,让清虚子的身体变得十分虚弱,不得不在长清门中静养而几乎从不外出,这才令旁人松了口气。
围观弟子们想过会来的人也许是位内门弟子,但怎么也没想到会把这位大佬的徒弟招惹来。
要知道,这位大佬与世家之间可是有着不灭血仇的!
一时间现场寂静得落针可闻,连呼吸声都被强行控制到了最低,郦抚卿满意地笑了,他懒得再看这群庸碌之辈一眼,而是将视线落在了他身后的姬冰玉身上。
冰肌玉骨,绝世脱俗。
即便是见惯了各类美人的郦抚卿都不得不称赞一声“绝色”,熟悉的场景,熟悉的画面,郦抚卿的态度禁不住带出了几分从前在魔界时风流花丛的轻佻,道:“小丫头,刚才没受伤吧?”
在郦抚卿的想象中,在他这样潇洒的出场,还以绝对碾压的姿态强有力地帮姬冰玉解决了麻烦,并报出了“长清门雪腴峰”的名头后,姬冰玉不说佩服得五体投地,也该是对他倾慕有加,心生好感才对。
然而,郦抚卿忘了,他现在用的是少年的体型。
所以在姬冰玉眼中,就是一个年纪不大、比她还一个头的小朋友在放弃揽她肩膀,并且在挽她胳膊都觉得手酸放下手后,还故意学着大人的模样,说出了“丫头”的名句句式。
姬冰玉:总感觉这个小朋友智商不太高的样子。
她甚至开始思考自己为什么会梦到这样一个人物。
难道是之前和邻居家的小哈士奇崽子玩了太久,所以日有所玩、夜有所梦?
忽略心中的违和感,姬冰玉在道谢后,没忍住轻轻说了一句话。
“你说什么?”郦抚卿没听清,但面前女人低着头小声说话的娇羞模样,让他脑内已经写完了十万字的话本子。
想到自己脑中的画面,他的嘴角忍不住上扬,沉声道:“说大声点。”
姬冰玉觉得刚才对方毕竟是帮了自己,于是仍耐着性子小声重复了一遍。
已经完全沉浸在脑补中的郦抚卿还是没听清,他开口道:“在大声点!”
这一次,郦抚卿甚至在说完后,故意用了一个扩音符,想让方圆十里——重点是山半腰出的某人听见姬冰玉的话。
啧,某人看中的女人对自己倾心告白,这画面想想就很爽!
……
这是什么奇怪的癖好?
姬冰玉也有点烦躁,和这位自己梦中创造的小哈士奇拟人对视后,小小翻了个白眼,在对方邪魅狂狷的笑容中,大声道——
“我说!”
“你左边的!”
“牙缝里!”
“有——!菜——!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