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到这样一个消息,乔桥却不觉得?意外,她语气平静:“你应该报警。”
乔弈焦急道?:“不!不能报警!你知道?的?,木紫就是个疯子?,如果报警的?话,她什么事情都做的?出来!”
乔桥不由得?发出灵魂质问:“可是那跟我又有?什么关系呢?”
乔弈一时间噎住,过了半晌才?呐呐道?:“乔桥,我知道?以前爸对你的?态度有?点……但?是不管怎么说,你都是他的?亲生女儿,在这个世界上,你们只有?彼此一个亲人了,难道?你能眼睁睁看着你亲爹陷于危险之中吗?”
“能啊。”乔桥说,“你还有?别的?事吗?”
“……”乔弈瞠目结舌。
这下是彻底不知该说什么了。
乔桥耐心十足地等了两秒钟,听电话那头没什么声音了,这才?将电话挂断。
纪鹏看向她,皱眉,他好像听见乔桥说‘报警’。
“怎么了?”
乔桥摇摇头:“没什么。”
聚餐结束,走出餐厅门,手机铃声再一次响起。
熟悉的?号码,还是乔弈打来的?。
“打电话是想让我帮你报警吗。”乔桥跟几人挥手道?别,对着电话说。
“木紫说了,她只是想看看你!”似乎很怕电话被?挂断,乔弈说话都不带喘气的?:“我会陪着你一起去,有?什么危险我都会保护你!”
顿了顿,乔弈语气带上乞求,“真的?,我发誓,其实爸他早就后悔了,只是一直没有?合适的?机会告诉你……看在他是你亲生父亲的?份上,原谅他一次吧……现在只有?你能救他了?”
电话那头沉默着,乔弈心中忽然一紧。
他咬了咬牙,“我可以告诉你一个秘密,难道?你不想知道?,乔韵去了哪里?吗?”
“不够。”乔桥想了想,她有?裴郁,只是一直懒得?查乔韵的?去向而已。
乔弈又提出将全部身家都给她,乔桥:“还是不够,我不缺这些东西。”
“那你到底要什么?”眼看着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乔弈都快要绝望了。
虽然他不是乔父的?亲生孩子?,可二?十多年?朝夕相处,怎么可能会没有?感情。
他心知自?己占据了乔父孩子?的?位置,所以这段时间一直不敢回去,不敢见到熟悉的?人。
尤其是乔韵消失之后。
可是最?近,他却忽然有?了她的?消息。
他绝对不会看错。
乔弈闭上眼睛,在心中深叹,乔父养育他成人,现在就算是报答吧。
也许这就是最?好的?安排,一切早已命中注定。
欠了别人的?,总要用另一种方式偿还。
乔桥给出的?回答,十分出乎乔弈的?预料。
以至于在最?开始,乔弈惊讶的?瞪大了眼睛,脱口而出:“什么?”
“就当你欠我一个人情吧,”乔桥慢慢地重复了一遍,“以后我会要回来的?。”
并且时间不会太?久。
乔弈有?些呆呆的?,就这么简单?
乔桥笑了,那是你以为的?简单罢了。
……
帝都郊区外,某一废弃工厂内。
阴暗中摆放着一张破旧椅子?,上面结满白色蛛网,灰尘铺了厚厚一层。
坐在上面的?女人,却丝毫不嫌弃。
木紫看上去比之前消瘦不少,她穿着一身明显不合身的?护士装,小腿枯瘦,青色的?血管遍布其上,好像干尸的?腿,一层薄薄的?皮肉附着在全身的?骨头上,风一吹就倒了。
她从口袋里?掏出半包皱巴巴的?烟,点了一根,两腮吸进去,当着乔国华的?抽了起来。
一束光从工厂高高的?窗户里?招进来,打在木紫的?半边脸上,照的?她皮肤苍白,她缓缓吐出一口气,白色烟雾混着空气中的?粉尘,在这束阳光下飞舞起来。
乔国华已经整整一天一夜没喝水,也没进食任何东西,脑袋昏沉,像是灌了浆糊。
尤其是在被?木紫提着棍子?打了一顿的?情况下。
他垂着头,一动?不动?,头发脏乱,身上衣服破开几个口子?,血迹渗出来,在外套上结成暗黑色的?血块。
他被?五花大绑在另一张椅子?上,丢在距离木紫不远处的?角落里?。
乔国华慢慢地抬起头来,浑浊眼珠看着这个女人,眼神无力地在她身上转了一遭,声音沙哑地喊她:“小紫——”
木紫枯瘦的?手指夹烟,抄起斜靠在椅子?边的?足有?成年?男人手腕粗细的?木棍,歪歪扭扭往前走了两步,表情木然而冷漠。
紧接着,她双手举起木棍,冲着他的?脑袋,当头砸下!
“砰!”
乔国华脑后剧痛,大脑一片空白。
濡湿咸腥的?液体顺着额头缓缓流下来,在脸上留下蜿蜒的?鲜艳痕迹。
几秒后,乔国华知道?了那是血,他整个人惊恐地颤抖起来。
想求饶,却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我改主意了。”木紫动?作僵硬地坐回到椅子?上,把棍子?丢在地上,‘哐啷’地一声,在工厂里?异常清晰。
乔国华被?打的?耳鸣,没听清她说什么,他眼睛发直,两腿打颤,眼神失焦看着面前的?水泥地面。
直到他感觉有?液体从他的?头顶流下来。
木紫正在往他的?头上倒汽油,过分青白瘦削的?一张脸,距离他近在咫尺,乔国华大叫一声,眼睛惊恐瞪大:“你干什么!”
木紫诡异地一笑,语气甜腻,“你说呢。”
乔国华被?抓住头发,汽油从头顶上方倾泻而下,‘哗啦啦’地浇到他脸上,他只得?闭上眼睛和嘴巴,以免那要命的?东西直接灌入他喉咙里?。
就在乔国华绝望的?时候,一道?巨大的?‘轰隆’声忽然响起!
工厂门被?一辆黑色越野车猛然撞开,两扇铁门直接被?撞飞几米,轰然砸在地上。
越野车不停,横冲直撞开进来几米,一个甩尾,堪堪停在了两人面前。
木紫和乔国华,被?空气中飞起来的?浓厚粉尘,呛得?剧烈咳嗽起来。
木紫从口袋中掏出了什么东西,攥在手心里?。
她往乔国华背后躲去。
右边的?车门率先打开,乔弈几乎是从车里?摔下来,他扶着地面,面色难看,几欲干呕。
乔国华睁开眼:“小弈!你来救我了?”
乔弈没说话,他恶心的?一张嘴就想吐。
谁能想到,路上他只是想提醒一下,让他们开快点,他们能开得?这么快!
乔弈终于忍不住,捂住嘴站起来,跌跌撞撞跑向了角落。
左侧驾驶座车门和其他车门全部打开,从车上跳下来几个人,有?男有?女。
木紫看见其中一个少女,眼神便怨毒地盯着她一个人,她叫出那少女名字:“乔桥,我小瞧了你的?胆子?,不过你以为带这么多人来,就能拿我怎么样吗?”
黑洞洞的?木仓口,骤然对准了木紫的?额头。
“放人。”
乔桥声音淡淡,手指扣在了扳机上。
木紫一愣,随后大笑:“你从哪里?弄来的?枪,你敢开枪吗?”
乔国华看见一个女孩,黑漆漆的?一双眼,十分熟悉。
迟钝的?大脑终于开始运转,乔国华眼神定住,痴痴地长大了嘴巴——
乔……
宴修走上前一步,低声,“汽油的?味道?。”
乔桥耸耸鼻子?,闻见了。
答案就在丢在乔国华脚下的?那只汽油桶身上。
“鼻子?倒是不错。”木紫哼笑一声。
她枯瘦如柴的?手上,牢牢攥着一个劣质打火机,‘啪嗒’一下按下去,一簇幽蓝的?火苗‘呲’地钻出来,暴露在空气中,‘滋滋’燃烧起来。
木紫嘴角勾着笑容,将打火机悬在乔国华的?脑袋上空,打火机底部距离他被?汽油浇湿成一绺一绺的?头发,只几厘米距离。
“把枪扔过来,”木紫说:“否则我现在就烧死他。”
“那你烧吧。”乔桥眼睛都没眨一下。
木紫笑容一僵。
她又笑起来,只是这一次,没了得?意,而是带着咬牙切齿的?味道?,“乔桥,你真不愧是他的?女儿,养不熟的?白眼狼一个。”
乔弈解决完个人问题,又跌跌撞撞跑了过来,站在最?前面,冲着木紫喊:“放了我爸!”
木紫冷笑:“你爸?你怎么也不问问他认不认你这个儿子?,可别到头来都是你这个大孝子?一厢情愿!”
“小弈……”
乔国华眼中充血。
他叫了一声乔弈,脑后传来一阵撕裂的?剧痛,原是木紫抓住他的?头发。
那点点跳跃的?火光,映在他眸子?里?,打火机不知何时出现在他眼前,距离他的?脸很近。
他能感受到那灼热的?温度,还有?什么被?烤焦的?丝丝难闻气味。
乔国华眼皮滚烫发红,汗水流下,模糊视线。
临死之际,回忆他的?前半生,什么都享受过了,可到现在,钱权人,却一个没留住。
他也算得?上是……众叛亲离吧,妻子?进了精神病院,一个孩子?下落不明,一个视他如陌生人。
生命中最?重要的?人,一直被?他忽视、漠待。
他的?孩子?,本应该被?捧在手心里?,千娇万宠的?长大,他有?那个实力!
而他该作为一个合格的?父亲,看她长大成人,结婚生子?。
等他老了之后,坐在摇椅上,看着孩子?的?孩子?成团围在身边,到那时才?能露出圆满的?笑容。
假如能够这样,这辈子?似乎就没有?什么遗憾了。
干裂的?嘴唇,缓缓咧开一个笑容。
然而很快,那笑容停住,像是镜子?突然‘哐啷’裂开成无数片,乔国华眼前都是迸射的?碎片,每一片从他眼前掠过,都闪着刺目的?光。
这些光勾起他脑海中久远的?回忆。
十九年?前,第一次跟小生命见面的?那瞬间。
乔国华感觉到惊讶,原来那时候的?自?己,居然曾经这么笑过。
然而第一次见到成年?后的?女儿,她黑的?像是一块炭,瘦弱纤细的?身躯扛着锄头,在地里?劳作,真奇怪,他只觉厌烦。
乔国华心脏骤然抽痛,怎么那时候,他就一点不心疼呢?
作为丈夫,他出轨,对妻子?不忠;作为父亲,也全然不合格,养了二?十多年?的?孩子?,到头来没一个是自?己的?。
原来都是他自?己种下的?因。
乔国华想着,嘴角露出一个苦涩的?笑来。
他的?眼睛透过一片迷茫的?水雾,望向不远处的?纤细身影。
明明这么近,似乎伸出手就能抓住了,其实却隔着一层坚不可摧的?屏障,将这世界上唯一一个与他血缘相同的?家人,分割在完全不同的?两个世界。
原来他最?后什么都没得?到,是孤家寡人一个啊。
“女儿!”
乔国华突然奋力扬起头,右眼眼眶里?流下一滴泪,泪痕顺着他脏兮兮的?脸颊流淌下来,斑驳一片。
这一声喊,将工厂内所有?人都惊到了。
小刀呆呆地:“他干嘛表现出一副要死的?样子?啊?”还有?,谁是他女儿啊?能不能别乱攀亲戚?
裴郁皱眉:“不知道?。”
时奈掏出一把□□,跃跃欲试:“我去把他舌头割下来。”
乔国华喊完这一句,泣不成声,心中的?情感如潮水般涌出,瞬息将他整个人包裹,密不透风,无法呼吸,心脏尖锐的?疼,像是有?万千根银针刺入,“爸爸错了,爸爸错了……”
乔国华又哭又喊,似乎还喊了‘老婆’,后来哭声渐大,完全遮盖住了说话声音。
偌大工厂之内,来来回回,回荡着他一个人的?哭喊声。
他没注意到,木紫正直勾勾看着他,眼底的?血色越来越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