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舒玦眼中闪过一抹讶异,眉眼微挑,唇边划过一抹讥诮,手指不断转悠把玩着手中纸折的花朵,若有所思。
叶凛一瞬不瞬地盯着他,就怕错过一丝细节,然而见他玩得入迷,但那双趋于浅褐色的眼瞳中却渐渐溢满迷雾,似是透过此花看到了更远之地。
正惊诧他莫不是走神了?
却倏地听见舒玦轻笑一声,“这便是爱妃的诚意了?”
舒玦手指纤长白嫩,骨节分明,此刻捻着被妃色胭脂染成的折纸玫瑰,竟让叶凛下意识地咽了道口水,眸光不自觉地落在手间,甚至忘了去观察舒玦此刻神情。
但转瞬想到方才来前莲俏同她说的话,叶凛暗自揪了一下自己大腿,立马就清醒了过来。
莲俏道:“对了夫人,我回来时恰巧遇见了繁曳坊的小厮,他代老板娘传话,说是回去查证,当日图纸由夫人选定后,只有府内阿获管事过目过,之后直至回到繁曳坊,都无人再碰。”
在此之前,叶凛其实就隐隐有过猜测,王府内眼线一除,府内所剩应只余舒玦心腹,而能在这王府中‘神不知鬼不觉’添份图纸,除非舒玦授意,否则谁又敢擅动?
有此印证后,再看舒玦此人便不那么简单了,而她明明知晓,如今却肤浅到对他的手产生悸动?!
叶凛有些恼怒地咬了咬自己的下唇。
“爱妃这是在想什么?如此出神,就连本王的话都听不见了。”霎时传来舒玦不咸不淡的音调,叶凛蓦地看向他。
“我只是在想,这份心意是否不够,王爷又是否在生我的气……”叶凛低眉敛目,做出惶惶状,音调也偏轻,整个人看去带了点颤,好似在害怕。
一副娇弱易碎的美人样。
然而舒玦却不为所动,伸手支着下颌,歪着头淡淡瞥向叶凛,眸光在外间西沉的晖光中闪着点点光华,异常清亮。
他嗤笑了声,鼻间慵懒逸出一声:“哦?”
如此漫不经心的态度,却让叶凛顷刻躯体紧绷起来。
片刻,舒玦道:“爱妃这是在揣摩本王的心思?”
话语间,笑意俱消,眸色沉静,散下的黑发仿若无风自动,心惊于此刻舒玦身上的戾气,叶凛哪儿还敢再装,连忙挺直了身板。
连连摇头道:“椋儿不敢。”
“不敢?”好似方才的煞气遍生,只是叶凛的一瞬错觉,舒玦再开口间又恢复了以往的慵懒模样,他继续把玩着手中纸花,“阿椋是本王妻子,妻子揣摩丈夫所思所想又有何错?”
“阿椋何必紧张?”仿若一个在玩笑的恶劣孩童,舒玦面上有着一丝不羁,挑眉看着叶凛。
叶凛后槽牙都快咬碎了!
然而不敢表露出来,叶凛伸手拿过另外的纸花,“此花乃刺玫,也唤玫瑰,想必王爷有见过,它代表炙热的感情,椋儿思虑许久,想以此作为自身心意,送给王爷。”
“且纸折的,经久不衰,永不凋谢,便像……”说这类肉麻话语,叶凛自己都被激得一身鸡皮疙瘩,但看向那边的舒玦,叶凛定了定心神,还是继续道:“椋儿对王爷永远喜爱,不会更改的心意一样。”
“吃食入腹便忘,绣工纵然精巧,可带在身上,亦会有弄丢或变脏旧的一日,是以再三考虑,此花可作为房内点缀,王爷每日办公即可看见,就像椋儿在王爷身旁陪伴一样。”
叶凛自己都有些佩服自己,竟然能脸不红心不跳地说出这等谎话。
再观那边舒玦模样,却显然并未被自己这番惊天泣地的告白之词所感动,他神色淡淡,转悠着手中花骨朵儿,又好似陷入了沉思。
须臾,叶凛才听得舒玦道:“爱妃既如此深爱本王,那不知,可愿为本王而死?”
那当然是不可能的!如今说这些不也是为了活命回家吗!
叶凛心中所想,虽未吐露,但想来是波动情绪被舒玦所察,只见他轻笑了声,将手中纸花一掷,面上露出无趣神情。
好似在说,看吧,劳资就知道,说得再动听,也不过只是说说而已。
正立刻头脑风暴该如何补救,舒玦一把抓住叶凛手腕,将她拉近了自己。
舒玦一直坐在靠椅之上,叶凛本站在一旁,此刻被舒玦抓过,弯下了腰与他四目相对。
温热气息洒在叶凛面上,舒玦挺翘的鼻子与自己的鼻尖相触,他那双熠熠凤眸带了弧度,好似在笑,但眼中一片冰凉,却是不达眼底。
叶凛被他圈在双腿之间,全身神经紧绷,内心警铃大作。
突闻耳旁舒玦淡淡笑声,他的手指轻触叶凛手背,而后顺着向下划至指尖,弄得叶凛有些痒。
“爱妃的手指有些冰凉,怕什么?你若不愿,本王还会杀了你不成?”轻笑声再至,但听在叶凛耳中却如恶魔吟哦。
“那……”然而舒玦话音才落,不等叶凛回答,便又立即开口:“不愿为本王而死,那愿献身于本王么?”
舒玦拉开了些与叶凛的距离,头微微歪着,面上似是露出几分天真,凤眸一瞬不瞬地盯着她,好似在恳望她的首肯一般。
但那模样却像在说,‘你总得做出点什么来吧,不然凭什么说爱我?’
舒玦撇了撇嘴道:“你我本是夫妻,然而却始终未有夫妻之实,本王向来不喜欢强人所难,若爱妃不愿,本王自是也不会强求。”
叶凛后退了几步,面上露出个僵硬笑颜,却是并未马上回答舒玦。
她站在原地转了一圈,将自身完整地展露于舒玦眼前。
一如前世,叶凛第一次穿上这襦裙,欢喜地在谢桢之面前表现一样。
雀跃、欣喜、羞赧,每一丝表情都未更换。
叶凛目不转睛地盯着舒玦,便连说出的话语都与前世一样,“舒郎,阿椋如此,可好看?”
当时谢桢之凝瞩不转,直勾勾地看着她,眼中光华流转,竟是看呆了去,然而片刻,说出来的话,却是——
“襦裙并不衬你,还是换回以往的劲装吧。”
他大抵是觉得,叶凛穿上襦裙后,便可能不会如之前一般,再成为他锋利的剑了。
叶凛手心是汗,唇边的笑意僵硬,她凝目望着舒玦,不放过他面上一丝一毫的表情。
内心其实惶恐不安,如今能熟知她长相的,还能留下她性命,再加之又是如今这玄乎的世界。
她总怕,是谢桢之借他人之身重生了。
叶凛可不想再去面对谢桢之那个渣男!而如今细究,她却总怕这个可能性成真。
所以,舒玦会是他吗?叶凛攥紧了衣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