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皇太后、宣王以及其余各世家安排于府中的眼线皆已除尽。”
玄阳王府书房内,阿获将近来查明埋伏于府中的眼线名单呈了上去,位于书桌之后的舒玦,一手支颌,另一手手指,则有些不耐的轻敲桌面。
快速瞥过名单之上的人后,舒玦将其随意丢置,轻嗤道:“我那侄儿竟没派人?”
舒玦口中的这位侄儿,乃当今圣上谢意钧。
谢意钧乃谢桢之之孙,是以虽只比舒玦小三岁,但面对作为养子的舒玦,却也得尊称一声舅舅。
阿获捡起桌面上的名单一目十行,最终又确认了一遍,这才摇摇头道:“暂未查出有属于陛下的人。”
“是未查出,还是有人故意隐瞒,将原属于他的人,归入了其它之人名下?”舒玦模样极尽懒散,手指依旧有节奏的敲击桌面,但其慵懒一句,却立时让阿获额间冷汗涔涔。
舒玦无聊地打了个哈欠,唇边泛着冷笑,“那些自作聪明早早埋下的种子,虽未见光,但却并不表示就该生长在王府。”
“以前倒便算了,但王妃身体孱弱,出了差池可如何是好?不如趁此,就一道清理了吧。”舒玦语气淡淡,但提及清理二字,面上笑意却逐渐加深,眼中戾气咋现。
阿获太明白如此表情代表什么了,每每主上大开杀戒前,便是这等嗜血模样。
抱拳跪下,阿获将头埋低,“是属下疏忽,还望主上责罚,之后阿获必将严加查验,确保不再有漏网之鱼!”
“罚你?”舒玦轻哼一声,“王妃没有恃宠而骄,你倒是越发有些这个意味了?”
阿获大惊失色,“属下没有!”
“呵——没有?”
假装摆出无地自容模样,以借此逃避责罚的阿获,咽了咽口水,立即从怀中掏出了一份文件。
转移话题道:“主上,这是属下今日令人速去查的,关于王妃的事。”
当日太皇太后赐婚,他的这个主子本是不愿的,而给别人面子这事,也不是他这主子做得来的。
所以当日宣旨的太监,可谓是险些被他这主子气得吐血,最后扯着尖细的嗓子,还愤愤嚷道定当回去告他一状。
后来主子改变主意,那太监以为主子是怕了,可只有阿获知道,他主子之所以改变主意,大抵是抱了什么坏心思。
毕竟也在主子身边那么多年了,耳濡目染下,或多或少也被侵染了些恶趣味。
阿获原以为,他这主子是要先承下再退婚,狠狠地打太皇太后的脸。
可如今……
看着确被转移了注意,倏地来了兴趣,就连桌面都不敲了的舒玦。
此刻正挑眉含笑,仔仔细细地在看他递来的文件。
阿获觉得,他是愈发搞不懂这个主子在想些什么了。
初时感觉他这主子也并未上心,是以他们都懒得去查这未来王妃了。
然而谁知如今会成这样?不过……他们这主子,好似是在见过王妃的脸后,才一改常态的!
可疑,实在是太可疑了。
莫非,他这主子真是个好-色之徒?!
阿获全身猛地一颤,一言难尽地望着舒玦,迟疑了片刻,终还是将内心的疑问问出:“主上,王妃乃年相孙女,又是太皇太后赐婚的人,恐动机不存,是否需属下派人暗中盯梢?”
舒玦却未立即回复他,将手中的文件翻来覆去看了几遍,而后又正反翻过再三确认。
片刻,舒玦微拧眉心,“就这些?没别的了?”
被问懵的阿获啊了一声,而后挠了挠头,“今日让暗部快马加鞭查的就这些,应是没有遗漏,王妃自幼长于梁家,但鲜少露面,世女们的宴会都是她那个庶女妹妹去参加的。”
想着既然鲜少有人见过这梁家嫡女,那被李代桃僵也非不可能之事,阿获心惊道:“莫非?!可在王妃身边服侍的那个婢女,确为梁家小姐自小贴身婢女啊。”
所以就算无人知晓梁家小姐的长相,但她却绝不可能认错。
阿获愈发迷惑了去,而那边,已是悻悻然丢掉手中纸张的舒玦,已是再度轻敲起了桌面。
思忖片刻之后,舒玦道:“传下去,王妃之事便不需要你们费心了,她之事,由本王亲自查探。”
“是。”
“今日这事,便算你将功赎罪,责罚暂免,先下去吧。”
听得不用被罚的阿获,险些隐藏不住唇边的笑意,难得止住,向舒玦行了一礼。
“还是罚吧,”将阿获的小动作尽收眼底的舒玦,突然出声道:“本王可见不得旁人太过开心。”
阿获立即哭丧着脸,“主上。”
对此撒娇置若罔闻,舒玦面无表情地道:“先记着,回去再罚,在此之前,先将府中清理干净。”
“是,那回去的日程,还是改为后日晨时?”虽依旧心有不甘,但到底知晓眼前这人性子,不敢太过造次,阿获只能认命受住。
抬头见舒玦难得沉默了片刻,正疑惑间,却听得他道:“改为十日后。”
“十日后?”阿获讶然。
舒玦打败北楚凯旋而归后,因需与北楚签订协议,他们才暂时留在京都,但这地方呆的实在无趣,是以前段时日,他们这主上已下过令。
协议签订完成,即刻返程回去曾经的秦邺,那才是主上从小生长的地方。
舒玦眉眼淡淡,凤目微垂,“王妃想来自小受人轻怠,生母又早逝,如今嫁妆,约莫都是宫里人为了应付随意准备的,能安什么好心?”
“你令人去请这京都最好的绣娘,来为王妃做些衣服,方便之后所用。”
舒玦并未作出解释,只是轻瞥了之前掷于桌上的文件,但阿获立即就明白了,新妇出嫁需得回门,而所谓的之后所用,最快能派上用场的,就是回门时的穿着。
“是。”所以他们这王爷,是打算陪王妃回门后再走,这才将回程延后的?!
阿获按下心惊,正欲告退,却听得上首舒玦又道——
“让绣娘照着这款,多做一件。”
不知舒玦为何会有女子衣物图的阿获,乖巧接过,识趣地未多问,果断退下。
叶凛看着推门而入之人,并非舒玦,而是福糖,长长地松了口气。
那本紧绷,遮掩身前的双手,也渐渐泄力。
只是如此,叶凛便觉得自己登时疲软,一点力气再提不起。
福糖将一身干净衣物放于架上,回过身道:“王妃,需要俺来给你搓澡吗?”
“不……不用了,谢谢。”叶凛双手抓着浴桶边沿,面色泛白,半个脸依然在水中,墨黑的发漾在水面。
看着自有一种我见犹怜之态,福糖想到之前主上所为,又看了看她们这弱不禁风的王妃,想来是被吓得不轻吧。
心里不禁生出几分心疼,福糖悄悄凑近叶凛跟前,“王妃不用害怕,王爷他其实不坏的。”
叶凛:???
想起今日面不改色在前院的福糖,叶凛神色古怪,正欲开口,却听得福糖道:“王爷知道哪些人对他好,哪些人对他不好,心跟明镜儿似的。”
叶凛眉心微蹙,“所以你的意思是,那些人都是要对他不利的?”
“大概是吧,俺也不懂,俺只知道,这些人大部分是俺们来这以后过来的,他们来了之后,这儿事就变多了。”
“事变多了?”
福糖点头,“是啊,以前王爷在边关扎营,就是上战场都没死过那么多人,来这以后,几乎天天都有人死。”
想到舒玦之前在前院的话,这些人恐是各处势力派来的眼线,毕竟舒玦并非正统皇子,却战功显赫。
他身后又无任何势力傍身,虽想拉拢他之人较多,但忌惮他之人,也绝不会少。
只是却有一点叶凛想不明白,既然之前舒玦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假装不知,那为何今日会突然发难?
看着面前明明模样秀美,却偏偏要翻几大个白眼的福糖,叶凛难得展颜笑开,“那福糖我问你,我听闻之前王府内有很多美人,王爷他……”
福糖倏地变脸,“没有没有!王妃你可千万别在意,俺们王爷才不水性杨花!”
哈?叶凛眉角下意识地抽了抽。
然而这在福糖眼里,却以为是她不信,连忙急道:“那些美人,都是别人硬塞给王爷的,那是各个都有着美人面孔,蛇蝎心肠啊!”
“何出此言?”
福糖撇了撇嘴,“开始俺还挺高兴,以为俺们终于要有女主人了,结果,第一次来的那个美人,直至深夜都没见到王爷,就带着刀潜进王爷书房准备刺杀王爷。”
叶凛:……舒玦那武力值,这些人是逗着玩的吗!还是对自己太自信?!
“虽然有些挺循规蹈矩的,不过俺听获大人说,俺们这里有很多坏人,估计是其它坏人看不惯吧,第二日这些美人都会意外暴毙。”
福糖倒吸了口气,“不过这些美人们的包袱中,也有毒药、利器就是了,简直太吓人了!”
“是吗?”所以这些美人,并非全都是舒玦杀的?但却全背锅了就是,是想以此败坏舒玦名声?还是有别的什么目的。
见叶凛凝眸,面色沉沉,福糖以为叶凛在介怀,立马道:“但是王妃放心,王爷可从没碰过她们!”
谁关心那种事了啊?!
福糖挠了挠后脑勺,有些腼腆不好意思地嘿嘿笑了两声,“其实,俺现在来,也是有个问题想问王妃。”
“嗯?什么?”看得面前人难得露出几分羞赧,叶凛不禁有些好奇。
福糖抿了抿唇,“就是……以前那些美人被毒,王爷可都从来不管的,但对王妃,王爷却很上心,所以……王妃你不是来杀王爷的吧?”
叶凛:!!
问的那么直接的吗?!
她倒是想啊,可是以她现在这幅模样,很难自力更生啊!况且,根据这该死的系统要求,不依附舒玦,她家都回不了!
看着面前眸光闪闪,带着期冀的女子,叶凛清了清嗓子,“怎会?王爷是我的夫君,我心悦他都来不及,又怎会忍心伤害他呢?”
“哦?那不知爱妃,心悦本王什么?”
突然响起的云淡风轻之声,让室内两人皆一惊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