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太后去点?亮了密室里的烛火,只见这是一间普通的屋子,摆了一张桌子,几张凳子、还有一张床,靠墙还放着一个?柜子。
“来,坐下,”宁太后拉着林婳凳子上坐下,绿翘和月橘守在门边,月橘手里还拿了一把短剑,神情警惕着。
片刻后,从外面穿来了厮杀声,即便她们在密室里,也听得很清楚,瞬间大家都?紧张了起来,怕禁卫军抵挡不住叛军,让叛军闯入进来。
宁太后察觉林婳的手变得冰凉,安抚她道:“别怕,这些?叛军不成气?候,是攻不进来的。”
“我担心皇上,”林婳道:“他如今受了重伤,毫无反抗之?力。”
宁太后道:“受伤这事确实?在意料之?外,不过平南王谋反之?事,皇上早有防备,他是得逞不了的。”
“平南王谋反?”林婳顷刻间将事情前因后果想清楚了,难怪太后会突然同意让皇上聘她为?皇后,爹爹又为?何苦苦相逼,非要?她嫁给皇上,这桩婚事其实?是为?了保证皇权,并不只是为?了补偿因被谦亲王退亲而丢了脸面的林国公府。
“是,”宁太后盯着林婳道:“婳儿,你不会怪母后吧?”
林婳摇摇头,“怎么会呢?母后您也是为?了我好,若非如此,我若嫁入平南王府,不仅害了林国公府,更是给母后和皇上造成威胁,幸而是如今这般结果。”
宁太后欣慰地拍了拍她的手,“你也不用?担心,有何瑞和边阳在皇上身边,皇上是不会有事的。”
“啊……”忽然,就近听见了一声惨叫,好像就在密室的门外,惊得密室里的一众人纷纷变了脸色,特别是林婳脸色唰地一下白?了,手脚也愈发冰凉起来。
刹那间,她像是回到了年幼时遭遇的那场宫变,那场宫变何其惨烈,杀了个?三?天三?夜,那日宫里正有宴席,一众后宫妃嫔都?在一处宫殿,她让太后身边的宫女先带回去睡觉,紧接着发生宫变,禁卫军都?抓紧护着在宫宴上的后妃和皇上,其他的都?管不上。
被叛军杀了的太监、宫女的血几乎染红了地面,带着林婳那宫女着急去逃命,便将林婳塞到床底躲着,叛军闯入杀了没来得及逃走的宫女,到处搜刮,她独自一人躲在漆黑的床底下,耳边尽是叛军肆意杀戮的声音,那时她就好像是堕进了一个?黑漆漆的噩梦之?中。
一直到一天后,萧弈洵领着兵寻了来,与徘徊在此处的叛军厮杀,血腥的场面贯穿了她后来做的所有噩梦。
先帝也是在那场宫变中受了重伤,不治身亡。
而今宫变,肯定是先奔着皇上去的,萧弈洵他很危险,若是被发现,只有死路一条了。
“太后娘娘,没事,”外间传来郭公公的声音,道:“不小心让两个?叛军闯了进来,副统领已经带人诛杀了。”
又听得副统领季戈的声音,“让太后和皇后受惊,卑职罪该万死!”
“无碍,”宁太后高声回道:“尔等?英勇护主,待叛乱平定后,哀家一定论功行赏!”
副统领又将外间的情况说?了一通,方?才袭上来的叛军已经被尽数斩杀,便径直退了出去,接着是郭公公处理殿内留下血污的声音。
“歇着吧,”宁太后道:“黑夜虽漫长,熬一熬就过去了。”
熬过去?岂是说?的那么简单,无时无刻都?觉得度日如年,宁太后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地也睡不着。
林婳甚至不肯躺下,僵着身体坐在床榻旁,盼着这场叛乱赶紧过去。
在密室之?中,有气?孔但看不见外面的天色,估摸下时间,天该亮了,竖起耳朵听,这长宁宫四周的嘈杂声渐渐地平息了,似乎局势得到了控制。
“太后娘娘,”秋璇跑近殿内来,喊道:“皇上身边的太监小德子来报喜,说?是叛军已全部被剿灭,叛乱被平定了。”
“快,快把门打开,”宁太后让月橘拨动机关,石门打开来,一行人走了出去,内殿之?中还是整洁的,但也能看出有打斗过的痕迹。
“皇上在哪?”林婳迫不及待问道:“他有没有事?”
何瑞道:“皇后娘娘您先别急,皇上没事,他好好的在长明宫——”
林婳得到回答,便向殿外飞快地跑去。
“婳儿,别去——”宁太后喊道:“快,你们快跟上去,可千万别碰见落了单的叛军。”
天已经亮了,林婳跑出长宁宫去,看着四处都?是残垣断壁、还有来不及收拾的叛军和宫女、太监的尸体,腥臭的血流得到处都?是,更甚至夸张到形成了一处低洼。
林婳胃里猛地升腾起一股酸水,她猛地捂住嘴,一手用?力地捶了捶胸口,抬脚避开这些?尸体向长明宫跑去。
一路奔到长明宫外,才停下了脚步,大口喘气?往里走去,不想撞见从里面走出来的林国公和表哥叶庭风,两人身上都?穿着盔甲,拿了利器,袍角还沾了血迹。
“你怎么来了?”林国公见她还是一个?人,眉头不由一蹙道:“叛乱才刚刚平息,保不齐就有落了单的,你若是撞见了怎么办?”
“爹,皇上呢?”林婳问。
叶庭风回道:“皇上在里面。”
话落,林婳便一个?箭步踏进殿内去,看到坐在床榻上的萧弈洵只着了中衣,正让太医包扎胳膊上的伤口。
“洵哥哥!”林婳惊得扑过去,抱着他狂掉金豆子,“你没事就好,幸好你没事。”
萧弈洵用?没受伤的那只手轻轻拍着她的后背,声音有些?嘶哑道:“我没事,只是受了轻伤。”
“呜呜……”林婳呜咽了一阵,好容易缓和了情绪,“我不能没有你,若你死了,我也就同你一起去了。”
突然得到真情告白?,萧弈洵微微一怔,随即抿嘴浅笑,抬手让太医退下,手臂一收,将她揽入怀中,“你还在,我怎么会舍得去死?婳儿,我爱你。”
林婳抱紧了他,“萧弈洵,我也爱你,我爱你。”
两人紧紧相拥,像是要?将对方?揉进彼此的身体里,片刻后,林婳反应过来,赶紧推开他,“你的伤。”
萧弈洵抬了抬右手胳膊,“没什?么大碍,只是轻伤。”
“我是说?你胸口啊,”林婳伸手扯他的衣襟,“不是中箭了吗?方?才我那么用?力地撞了你一下,可别碰到你的伤口了。”
衣襟被扯开,他宽阔的胸膛露了出来,然而只有一道旧伤的疤痕,并没有新的伤口。
林婳伸手摸了摸那道疤痕,是他替自己挡刀伤留下的,“你不是替舒妃挡了箭吗?怎么没有伤口。”
萧弈洵失声大笑,伸手将她拉到腿上来,捏着她白?嫩的小手,道:“我又不傻,动不动地就去替人挡箭,朕这条命可金贵了!也就只有你,朕才心甘情愿地把命赔出去,也要?护你周全。”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林婳被他的深情眸看得心口悸动不已,但这次目光没躲开,而是直直地望着他,接受他的爱意,也将自己的满腔爱意回馈过去。
萧弈洵手掌抚上她极有肉.感的腰身,不紧不慢地将整件事道来。
原来是平南王的势力被瓦解掉之?后,表面上平南王不动声色,之?后监视他的暗卫不注意隐匿了起来。
萧弈洵出宫祈福,是为?了引平南王出手,平南王果然沉不住气?派人刺杀,不过只是几个?虾兵蟹将,平南王的踪迹还是无处可寻,萧弈洵便在这次刺杀中,故意装受了重伤,还放出为?舒妃挡箭的话来迷惑平南王。
只是万万没料到,平南王的势力隐藏得那么深,居然在巡防营还有暗桩,且兵行险着,就在当天夜里就策划了叛乱,带着倒戈向他的叛军攻入皇宫,想来一出“擒贼先擒王”。
幸而萧弈洵早就调了一部分兵将在盛京外驻扎,命林国公和叶庭风领兵,这才及时解了宫变之?困,擒拿住了平南王。
林婳不好意思地埋首在他怀里,“那你不早些?告知我一声,害得我——”
“吃醋了?”萧弈洵低声笑问。
“才没有。”
“哦?”萧弈洵微微挑眉,眼中露出一丝戏谑。
“嗯,吃醋了。”林婳拉住萧弈洵的手按在心口位置,“难受到心口疼,想着怎么会有这样?的负心汉,前一日还在浓情蜜意,第二天就能为?别人挡箭,嫉妒得我简直要?跟太后一起去温泉行宫,以后就不回来了。”
“以后不会了,”萧弈洵伸手捏了捏她的鼻子,“以后你想吃醋的机会都?没有了。”
“嗯?”林婳诧异他话中的意思。
萧弈洵托了她起身,道:“昨晚可是没睡好?”
“嗯,”林婳点?头,“提心吊胆了一晚。”
“那到内殿去睡一会?”萧弈洵道:“叛乱刚平定了,还有好些?事需要?我去处理,你去歇息,有什?么话以后多的是时间说?。”
神经松懈下来,身体终于感觉到了累。
林婳点?点?头,往内殿去,就在龙床上合衣睡下了,赶来的绿翘和月橘在外间候着。
等?睡一觉醒来,尚宫局的尚宫大人带着一众女官前来请安,顺便递交上一堆后宫事务,需要?她处理。
“舒妃呢?”林婳道:“这些?事一向是她处理的啊。”
尚宫大人惊愕了下,旋即道:“皇后娘娘,您还不知道吗?舒妃娘娘在此次宫变中殁了。”
“什?么?”林婳大惊,看向一旁的绿翘和月橘,只见得绿翘点?了点?头,小声道:“娘娘,方?才还没来得及同您说?,除了舒妃娘娘,就连王婕妤、李美人也遭叛军伤害了,甚至连冷宫里的周才人和容美人都?没逃过,被一把火烧没了。”
林婳惊得愣住,这意思是后宫之?中,皇上的女人只有她一个?还活着了?
又听得尚宫大人道:“如今六宫之?中只有皇后娘娘您能主事了,除了殁了的诸位娘娘,还没了好些?太监宫女。”
林婳怔怔起身,走到尚宫大人面前,接过了这次宫变里造成的各项需要?处理事项的记事簿,没想到会以这样?的方?式重新执掌皇后的后宫管理之?权。
她一一吩咐下去,按照祖宗订下的规矩,厚葬了舒妃、王婕妤等?人,甚至这次没了的宫女和太监也一并厚葬,给他们的家人发放一笔抚恤金。
其余的事,在苏姑姑和尚宫大人的协助下,也开始一件件的处理。
……
夜晚,林婳还在挑灯处理后宫琐事,这么庞大的后宫,大小事务凑在一起,处理起来可不简单。
“怎么还没睡?”萧弈洵走近殿内,只见他着了一身月白?色的龙袍踏步而来,墨发半披,俊脸上擒着淡淡的笑意,眸光温柔望来。
林婳拉住他没受伤的那只手,轻轻一拽,站起身来,笑道:“等?你啊,顺便处理一下后宫的琐事。”
“能应付吗?”
“当然,”林婳点?着头,自豪地扬了扬下巴,“我是谁?这点?事可难不倒我的。”
萧弈洵笑道:“别累着了,尚宫局养了那么多人,有什?么事叫她们去弄,不必事事亲力亲为?。”他说?着,揽着林婳往内殿去,“天色不早了,歇息吧。”
林婳娇羞浅笑了下,待宽了衣裳,走过来抱住萧弈洵劲瘦的腰身,亲昵地蹭了蹭他的胸膛。
萧弈洵一怔,抚了抚她的秀发,无奈笑道:“我好困。”
这话说?得,林婳脸蛋一红,赶紧松手往床上爬,“那,那睡觉吧。”
两人躺下后,萧弈洵长臂一伸,将林婳拽进怀里,拥着她入睡,大大的手掌轻轻地摩挲着她的后背,“睡吧。”
林婳哪里睡得着,方?才处理后宫事务时,看到了舒妃主办的选秀目录,已然挑好了二十位秀女,其中不乏容貌无双、秀外慧中的女子,如今就等?着召见进宫,仅供皇上挑选。
“皇上,”林婳缓缓出声道:“这次宫变后,各宫的妃嫔都?遭了难,如今后宫人才凋零。年前舒妃提了说?给皇上您选秀,秀女已经选好了,不知皇上您准备何时召这些?秀女进宫面圣?”
“恩,”萧弈洵低叹一声,困得眼皮都?睁不开,手臂紧了紧她的腰,闷声道:“饶了我吧!你不是不知我只要?你一人,也只碰得了你一人。”
“那不选秀女了?”林婳问。
“不选。”萧弈洵把林婳往怀里一按,命令道:“睡觉!”
“这好吗?历朝历代,后宫还从未有过这样?的先例,皇上怎能只有一个?皇后,没有妃嫔?”林婳有点?不敢相信,他是开玩笑?还是说?真的?
历来都?是帝王有宠妃,但未曾见过帝王为?了独宠一个?女人,而只有一个?女人。
萧弈洵强打起精神来,手掌抚了抚林婳的脸颊,笑着道:“我方?才是不是说?得不够认真,不够清楚?那你挺好了,从今往后,我萧弈洵只有林婳一个?女人,只有林婳这一个?皇后,朕不用?再?选秀女,也不要?其他女人,只要?你林婳一个?。”
“可其他人——”
“朕的事,其他人管不着,”萧弈洵道:“我跟你阿姐两个?人像傀儡一样?被先帝安排成亲,你阿姐不能与相爱的人相守,我也只能把自己心底的感情埋藏,这都?不是我们所希望的。”
“每个?人都?有权利得到偏爱,而不是在别人感情里的多余。朕已经有了你,若再?选秀女进宫,岂不是叫人来坐冷板凳,耽搁了人家的一生?”
林婳顺势问道:“你知道我阿姐的事,那我偷偷带慕长清入宫,你也知道?”
萧弈洵伸手捏了捏她的鼻子,“朕不提这事,你还非要?提,就不怕欺君之?罪?”
林婳依偎进他怀里,“你才不会,若是生气?了,那早就治了我的罪了。”
萧弈洵宠溺地笑道:“是,知道呢。你这么明晃晃的,还做贼心虚地带了外人入宫,我想不看见,想不认出来都?难。”
“但是朕不介意,因为?他们都?是你在意的亲人,我在意你,所以会保护他们,”萧弈洵微微一顿,低叹道:“只是没料到你阿姐会喝下打胎药,把孩子流了,本来我已经替她想好的后路,都?是我一时大意。”
“你,你知道这件事?”林婳心口一震,方?才她还不敢将此事说?出来,毕竟是给皇帝戴绿帽子,这事放在谁身上受得了?
“嗯,知道,”萧弈洵点?了点?头,道:“孩子是不是我的,难道我会不知道?”
“那你不生气??”
萧弈洵笑了笑道:“不生气?,只是觉得很遗憾没能帮上忙。”
“这都?是阴差阳错的事。”林婳也伸手捏了捏他高挺的鼻梁,道:“你……是什?么时候惦记上我的?”
“很早很早的时候,”萧弈洵捉住她作?乱的手,眼中略带了一些?委屈,“可是你总躲着我,我即便清楚知道你跟萧弈谦那小子订了亲,还是忍不住喜欢你。你不知道我有多嫉妒他,嫉妒他生来就拥有你。”
“本来想着这辈子就默默喜欢吧,呵呵……”萧弈洵忍不住笑了,“可是萧弈谦这小子不争气?,硬是把你送到我身边来,那我岂有推开的道理,自然是欢天喜地的娶了你。”
萧弈洵修长的手指捏了捏她的美人尖,亲昵地吻了吻,“这可能就是上天注定的缘分吧!我们注定是一对。你呢?你是什?么时候喜欢上朕的?”问到这个?,萧弈洵一把擒住了林婳的肩膀,令她不能躲避开来,令她不能回避这个?问题。
林婳被他炙热的目光盯得心虚,支支吾吾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只得道:“我还以为?你害了我阿姐,所以一直也搞不清楚自己心里在想什?么。”
“哦!”萧弈洵恍然大悟道:“合着朕受了那么多苦,原来是因为?这事啊!”
林婳赶紧哄他,双手搂住他的脖子,飞快地在他脸上亲了两口,“我错了,以后我会好好爱你的,心里就只有你一个?。”
萧弈洵挑眉:“你还想有别人?”
“哪是这个?意思?”林婳伸手捂脸,害羞道:“那我跟你说?一个?秘密。”
“什?么秘密?”萧弈洵饶有兴致地盯着她,发觉她的脸蛋变得绯红,心中不禁一动,手掌轻抚了下她的腰。
“你不许笑我啊,”林婳轻咬下唇,还犹豫了一会,这才道:“我以前做了一个?梦。”
“梦?什?么梦?”
林婳不好意思地将脸埋在他怀里,瓮声瓮气?道:“蠢萌——”
“嗯?”萧弈洵没听清楚,“什?么?”
“春……梦,”林婳提高了声音,抬起绯红的脸颊来,道:“我就是那个?……梦见跟你做了夫妻间该做的事,想来那时便对你有意思了吧,不然我怎么会梦见这个??”
萧弈洵惊讶,还以为?那个?春日醉会让她不记得那个?夜晚,没想到她记得,只不过当一场春梦了。
“呵呵……”萧弈洵在她发间吻了一吻,忍不住发笑道,“原来皇后这么早就开始觊觎朕了啊!”
林婳一拳头打在他胸前,娇嗔道:“都?说?了不许笑我!”
“嗯,我不笑,”萧弈洵盯着她娇嫩的唇瓣,覆身过去,“那朕……亲你可好?”
林婳羞得闭上眼睛,双手贴在他的胸膛上,能感觉到他胸膛上的起伏,好像又回到了那场旖旎的梦里,那场令她午夜梦回特别困扰、想不通的梦里。
就在这一夜又一夜的想不通和困扰中,她拨开云雾,爱上了萧弈洵。
“婳儿,在梦里朕是不是这般吻你?”他戏谑地问。
林婳面色涨红,“萧弈洵!”一把扑过去,在他脖子上咬上一口,“都?说?了不许笑我!”
“哈哈……”萧弈洵大笑不止,宠溺地道:“好,我错了,朕知道错啦!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