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皇上,皇后娘娘上山看流星雨去了。”何瑞回?道。
行宫里一阵热热闹闹的折腾,他想不看见?都难。
“莫不是?要看一场空,”萧弈洵若有所思道,上回?他在山上呆了一整夜,可是?连一颗流星都没瞧见?。
何瑞边说边打量皇上,道:“吉公公说了,这次必定能看到,皇上,您要不要也去看看?”
萧弈洵却拿起筷子,用起晚膳来?,道:“朕今晚还有奏折要批,吉公公那张嘴说话忒不靠谱,朕可不信。”
何瑞心?里苦地抿了抿嘴,可他想去啊!唉……大家?都去了,总不能让皇上一人?在这行宫里呆着?。
果?不其然,等到了亥时?,还不见?皇后娘娘以及其他人?下山来?,这行宫里静悄悄的,感觉所有的小太监、宫女都跑山上去了。
萧弈洵已经批完奏折,让何瑞摆出棋盘来?,他就坐在窗边的桌子旁,自己与自己对弈,看似模样认真,其实那窗子朝东边开着?,他总时?不时?地往山上看。
何瑞看破不说破,他也往那山上瞧,哟呵……隔开这么远,也能瞧见?山上火光明亮,那热闹的人?声被?风隐隐地送过来?,看得他心?痒痒,也想到山上去坐坐。
忽然,瞧见?了边阳站门口一个?劲地朝他招手,何瑞脚步轻巧而快速地走过去,“怎么了?”
边阳压低了声音道:“怎的?皇上还不去山上吗?”
“呃,”何瑞顿了下,道:“皇上不去,难道我还能押着?皇上去?”
“皇上怎么能不想去呢?”倏然,边阳一拍脑袋,“皇上该不会在等皇后娘娘来?请他吧?”
何瑞也恍然大悟,以皇上别扭的性子,心?里可能真就这样想,他招了招手,让边阳靠近了些?,附耳吩咐了他一些?事,边阳听罢,急冲冲地走了。
东山顶上,烤全羊的肉香味四溢,众人?都分到了一块不小的烤羊肉,又分了热乎的馕饼和大葱,拿馕饼夹了羊肉和大葱,往口里一塞,咬上一大口,香得人?把舌头都要吞掉了,吃完一口,再喝上一口热酒,简直快活似神仙。
林婳的吃法就精细多了,御厨给她将烤羊肉片薄了,绿翘夹了羊肉沾些?秘制酱,用很薄的春饼皮打底,再夹上稍许黄瓜丝和葱丝,一齐裹了,这才放到林婳面前的碟子里。
林婳径直拿手抓着?吃,吃着?烤羊肉,烤着?炭火,全身暖烘烘的,抬头望天上一望,夜空晴明,繁星点点,再俯视往山下看,一条灯笼串联起来?的灯龙一直延伸到山脚下,山脚下就一处宫殿灯火通明,其它地方只点了几盏照路面的宫灯。
那处灯火通明的宫殿,不是?皇上住的玉龙殿,还能是?哪里。
“皇后娘娘,”秋璇姑姑也到山上来?凑热闹,见?几乎所有人?都来?了,反倒是?皇上没来?,她提醒道:“娘娘,您是?不是?忘了什么人??”
“忘了谁?”林婳一脸迷茫地问。
“……”秋璇姑姑道:“娘娘,您是?不是?该去请皇上来??这所有人?都来?了,总不好就落下皇上吧。”
林婳摆摆手,“不必,他大病初愈,肯定是?经不起风吹的,别到时?候又病了,我没照顾好,你们还要治我一个?弑君之罪!”
秋璇姑姑:“……”她觉得皇后肯定等了很久,就等着?拿这话呛回?来?呢。
这时?,禁卫军统领边阳一个?箭步冲上前来?,将装了满满一篮水果?的竹篮放下,道:“皇后娘娘,这是?今日从宫里运来?的鲜果?,皇上知道您在山顶上看流星,特地让卑职给您送了些?来?,还让卑职嘱咐您小心?防寒,千万别冻着?了。”
林婳嘴里嚼着?羊肉,瞥了边阳一眼,又看向那一篮子水果?,里面有鲜枣、柿子、还有苹果?、梨、葡萄,每一样都塞了些?,她此刻吃了好些?羊肉,有些?腻到了,吃一些?鲜果?正好解腻。
林婳咽下口中的食物,道:“绿翘,去打包一份烤羊肉,让边统领拿去给皇上。”随即,她又向着?边统领道:“劳烦边统领替本宫向皇上说声谢谢。”
“是?,”边阳应着?,面上有些?高兴,本以为会碰一鼻子灰,不想皇后今日心?情不错,居然还有回?礼。
绿翘拿了打包好的羊肉给边阳,又备了些?春饼卷和黄瓜丝、大葱丝一齐放进食盒里,交给了边阳。
边阳提了食盒,脚步飞快地往山下赶,把还热乎的烤羊肉送到了皇上面前。
“皇上,这是?皇后娘娘差人?给您送来?的烤羊肉,”何瑞睁眼说瞎话道:“皇后娘娘还说了,若您有空的话,就叫您到山上一块看流星雨呢。”
萧弈洵望了一眼那食盒,将手中的棋子扔了,起身整理着?袖子,假装漫不经心?道:“朕刚好饿了,那就试试这羊肉吧。”
到一旁圆桌去坐下,何瑞忙将食盒里的烤羊肉摆了出来?,替皇上卷着?羊肉饼。
“她真说了,让朕也上山去看流星?”萧弈洵语调缓缓地说着?,旁人?听着?可能觉得没什么,何瑞听罢,心?里却是?咯噔一下,皇上又不傻,岂能不知他在背后使了什么小计谋。
“呵呵……”何瑞干笑着?,一五一十地招来?:“皇上,奴才就是?让边统领以皇上您的名义,给皇后娘娘送去了一篮子鲜果?。您看皇后娘娘给您回?了烤羊肉,这不是?明摆着?跟皇上您说,让您也上山去吗?”
他边说着?边把卷好的烤羊肉卷,用筷子夹到萧弈洵面前的碟子里。
萧弈洵拿筷子夹着?,吃了一口,“恩,味道还不错。”说罢,又抬眸看了何瑞一眼,“你做的也不错。”
何瑞眉开眼笑道:“那皇上您到底去不去啊?皇后娘娘喜欢喝酒,奴才听吉公公说过,先帝曾经在行宫的花园树下埋了好些?酒,皇上您可以去挖一坛,亲自送给皇后娘娘。”
“难道她就单缺我这一坛酒?”
“皇上您亲自送的自然不一样,况且这些?酒在地底下埋了好些?年,酒香浓郁,可不是?一般的酒能比较的。”
萧弈洵放下手中筷子,剑眉微挑道:“那还等什么?还不给朕引路?”
“哎,”何瑞公公应着?,忙挥手让小太监先去准备锄头、铲子等工具。
夜深人?静的后花园里,萧弈洵拿着?锄头吭哧吭哧地在树下挖酒,泥土弄脏了衣袍也浑然不在意,抱起两坛酒让何瑞去清理干净了,随后带着?酒走得飞快上山去。
要在山上等候那么长时?间,林婳自然都准备了解闷的物件,拿了一副叶子牌来?,叫上绿翘、月橘,还有秋璇姑姑一块。
秋璇姑姑笑道:“活了那么大岁数,我还是?头一回?大晚上的,在山顶上打叶子牌。”
“哈哈,”林婳笑道:“秋璇姑姑,你可千万别把这事跟母后说漏了嘴,若她知道了,定又会说我胡来?了。”
正说着?话,扔着?手里的牌,倏然一阵骚动众人?齐齐停了手中的活,起身行礼:“奴才见?过皇上,皇上万安!”
萧弈洵来?了,林婳回?头望去,果?然见?到萧弈洵缓步走来?,所过之处宫人?们纷纷把头垂得更低,就连与她坐在同桌的绿翘等人?也纷纷起身行礼,林婳后知后觉起身,欠身给皇上行了行礼。
热闹而祥和的场面,因为萧弈洵的到来?,一时?变得有些?凝滞了。
“都起来?吧,”萧弈洵淡声道。
“皇上,您怎么来?了?”林婳道:“您的身体还未好全,别染了风寒,又病了可怎么好?”
她说这话,还真是?扎人?心?窝子啊!
萧弈洵心?中苦笑,挥手让何瑞把酒呈上,道:“朕听说今夜必定有流星雨,这样难得一见?的场面,大家?都来?了,朕岂能不来??这些?酒是?先帝埋在行宫花园的酒,有些?年头了,朕挖出了两坛,特地来?送给皇后您的。”
一旁坐在矮凳子上的吉公公听罢,诧异地看了看何瑞怀里抱着?的那两坛酒,先帝埋的酒?他前几日无事时?确实跟何瑞提了一嘴,但?是?忘记说这酒……可是?先帝在临幸妃嫔时?才喝的,有助兴之效。
这,这皇上和皇后一起喝,倒也合情合景。
何瑞亲自捧上了酒,还道:“这可是?皇上亲自去挖出来?的呢。”
林婳心?里倒没之前那般不待见?他,见?他又送鲜果?又送酒的,特别是?今日还撞见?他命太医去给老婆婆看病。
“皇上请坐,”林婳抬手请了萧弈洵入座,道:“既然是?难得的好酒,还请皇上与臣妾一同共饮。”
两人?相?邻而坐,桌子底下的炭火烧得正旺,手脚伸进去,一片暖烘烘。
“绿翘,去拿一件披风给皇上,”林婳吩咐道。
她娇俏的面容难得流露出对他的关心?,萧弈洵的心?口忍不住一阵悸动,他一直想要的便?是?她的真情实意,此刻他不过得到一丝,就已经满心?雀跃,嘴角忍不住上扬,他不由用力抿紧嘴角,端起酒喝上一杯,缓解乱了的情绪。
只是?这酒喝下去,待回?味过来?,他觉得有些?不同于一般的酒,刚下肚周身就起了一股暖意,而且还带些?甜味,像果?酒。
绿翘拿来?披风,却交到了林婳手里,林婳抱着?披风无奈笑了笑,不得不起身亲自给萧弈洵披上,萧弈洵目光追逐了她,玉面染了红晕,只是?在这火光下不明显。
再喝几杯酒,他的话也变得多了。
“我记得小时?候你可喜欢追在我身后,哥哥前哥哥后的叫,”萧弈洵笑着?道:“怎么后来?就避开我了呢?”
林婳手撑着?脑袋,喝得也有些?头发晕,“因为我们都长大了啊,男女之大防,我自应当?与皇上您保持距离。”
“说谎,”萧弈洵道:“你若真在意什么男女之大防,你与萧弈谦为何从来?不保持距离?”
“他那时?是?我未婚夫,走得近不足为奇——”林婳的话还未说完,萧弈洵就伸手握住了她的手腕,凑近了道:“你说的不是?真话,难道此时?此刻,这真话便?还是?说不得吗?”
林婳笑了笑道:“你若愿意听,我为何不说。还不是?你太吓人?了,你不知道吧,宫里发生叛乱时?,你杀人?的样子完全似变了一个?人?,像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可吓人?了。我很害怕,从那以后总是?做噩梦,见?到你一回?就梦见?一回?,自然而然就疏远你了。”
萧弈洵松开了她的手腕,伸手倒了一杯酒,继续喝了一口,无奈笑道:“可我难道不是?在保护你吗?”
林婳点点头,“自然是?知道你在保护我,否则还不每每见?到你就得发疯似的尖叫。许是?那时?年纪小,那画面实在记得太真,故而害怕吧。”
萧弈洵看着?她道:“如今我们已是?夫妻,难道你还躲着?我?”
“我才没有躲着?你,”林婳避开他的视线,端起酒杯轻抿了一口,已掩饰尴尬。
萧弈洵端着?酒杯也喝起来?,幽幽叹着?两声气,也不再追问下去,就怕把她问急,又要翻脸了。
这酒有些?醉人?,他不过喝了几杯,就觉得身上热乎得厉害,头还有点发晕,他的酒量不至于吧?
萧弈洵转头看向退至一丈远外的何瑞,正要招手喊他过来?问问这酒是?怎么回?事,忽然听得一阵惊呼,身旁响起林婳的惊喜声,“快看,流星雨,真的有!”
萧弈洵顺着?众人?视线望去,但?见?无数道流星拖着?长长的尾巴从天际划过,照亮整片夜空,美得叫人?震撼,众人?都安静下来?,微微仰头欣赏这壮观至极的流星雨,打心?底觉得能见?到如此绚烂的流星雨,这辈子可没白活了!
“好美啊!”林婳轻声感叹道。
“是?啊,”萧弈洵回?应着?她,心?中不由庆幸,庆幸那晚流星雨没来?,否则就不会有今晚这样深刻而美丽的回?忆,听说对着?流星许愿能实现心?愿,虽然一直觉得幼稚不可信,但?此时?此刻,他飞快地在心?里许下一个?愿望,希望林婳快快长大,能看清楚她的一片心?意。
壮观的流星雨落幕了,众人?意犹未尽,迟迟不肯下山,还分别围在各个?火堆前,说着?话烤着?饼子吃。
林婳心?情也正好,与萧弈洵一块喝完了一坛陈年老酒。
“呵呵……”林婳双手捧着?驼红的脸蛋,脑袋发沉地说:“你带来?的这个?酒,后劲也太大了吧,我脑袋都喝晕了,等会下山,走路腿都没劲了。”
萧弈洵有点醉意,但?没林婳那么醉,“你若喜欢喝,便?多喝一些?。若走不动路,我背你下山去便?是?。”
“那你说话算话哦,”林婳又打开剩下的那坛陈年老酒,连着?喝了好多杯,“这个?酒真好喝,我还是?头一回?喝这种酒,甜甜的,喝着?不醉人?,后劲倒挺大。”
这酒才喝到一半,林婳就已经醉倒趴桌上,趴下之前,还不忘坚持地拽了拽萧弈洵的衣袖,醉醺醺地说:“背我!”放了一个?狠眼神,好似在说:要是?我第二天醒来?,发现我还在山顶上,你就完蛋了!
萧弈洵放开酒杯,拿了杯茶狠灌了两口清醒清醒,起身道:“都下山吧。”
绿翘和月橘跑过来?扶自家?皇后娘娘,萧弈洵先一步将林婳抱了起来?,就这么抱在怀里,向山下走去,何瑞赶紧先派人?下山,去检查沿途的灯笼有没有熄灭的,可别灯笼灭了,下山的路太黑,把皇上摔着?了,这一摔可是?摔了两个?。
萧弈洵一路抱了林婳下山来?,径直往她的梨花居去,绿翘先行一步去将屋内的灯点亮了,萧弈洵抱着?林婳往床榻上一放,伸手替她脱鞋。
“哎,”绿翘和月橘正欲上前服侍。
“都出去,”秋璇姑姑将她们两人?拦了出去,道:“都去洗漱了歇息去,皇后娘娘自有皇上照看。
秋璇姑姑可是?太后身边的人?,她的话,绿翘和月橘不敢不听,只得退下了。
萧弈洵替林婳脱了鞋袜,随即给她把被?子盖好了,望着?她醉得潮红的脸蛋,笑道:“不能喝还这么贪杯,真是?拿你没办法。”
他起身正欲走,衣袖却被?猛地一拽,回?身望去,只见?林婳的手还紧紧拽着?他的衣袖,无奈一笑,伸手去掰她的手,收回?他的衣袖,他握着?她的手,往被?子里塞去,却不想被?她反手抓住了两根手指,那滚烫的指尖温度犹如闪电一般迅速传递到他的心?口处,不由一阵悸动。
果?然是?酒喝多了,平时?坚硬如石的心?,这一晚上都心?动多少回?了。
萧弈洵叹气,都有些?无奈了。
他缩着?手指,把手抽了回?来?,正欲起身离开。
“唔唔……”倏然她一阵嘤咛,睁开了眼睛,迷糊地喊了句:“绿翘,我要喝水。”
得嘞!这还走不了了。
萧弈洵人?命地去给她倒水喝,回?到床边喊她起来?喝水,她嘤咛两声,就是?不肯起来?。
没办法,他只得坐到床榻边上去,伸手把她扶了起来?,把杯子递过去喂她喝水,她这会有反应了,单手捧着?杯子,渴极了地一顿喝水。
“唔唔……”喝够了,人?往后一靠,直接倚在了萧弈洵的怀里,她杏眸睁着?望过来?,“恩?怎么是?你啊?”
她说话的语调像是?在呢喃,娇娇软软的,朦胧的眸子,沾了水的朱唇,这些?无一不在牵扯萧弈洵的注意,这是?他的妻,他可以吻吧?
他微微颔首,试探性、又轻轻地在她的唇上啄了下,随即飞快退去,自己觉得好笑地哂笑两声,这偷偷摸摸、小心?翼翼地样子,还是?他吗?
“恩?”林婳吃惊地拿手捂住唇,眸子蓦地睁圆望他,“你干嘛?”
他抿唇笑道:“做夫妻间该做的事啊。”
“就这?”
“……那你还想怎样?”萧弈洵简直要被?她气死了,这是?什么怀疑的语气?
林婳扯着?他的衣襟,说:“别糊弄我了,老嬷嬷可是?教过的,还得脱衣服,两个?人?必须什么都不穿,然后盖一张被?子,同塌而眠,这才是?夫妻间该做的事。”
“……”萧弈洵拨开她的手,扶了她躺下道:“你喝醉了,睡吧,明日一早回?宫。”
“哎哎,别走啊,”林婳拽着?他袍子,道:“其实嬷嬷说得挺含糊的,还是?册子上画得更详细些?——”
萧弈洵用力一扯衣袍,她跟软脚虾似的一下跌在床榻上,摇摇晃晃地又撑了起来?,“你干嘛呀!摔疼我了。”
萧弈洵给她气死了,“什么册子?你都看了些?什么?”
“我表哥的藏书啊,”林婳这会喝醉了,完全原形毕露,“嘿嘿……他以为藏得好,我就翻不到了吗?我都看过了,什么《西厢记》、《牡丹亭》,还不是?一般的哦,是?那种经过特别编纂,配了插图的,一般人?是?买不到——”她话还没说完,就被?萧弈洵一把捂住了嘴。
“唔唔……”她挣扎着?,水汪汪地眼睛直勾勾盯着?萧弈洵看。
萧弈洵用力地捏住了她的肩膀,手背上的青筋暴起,“皇后,是?你招惹朕的——”他松开了手捂住她嘴的手,倾身覆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