娴贵妃执意要进去探望皇后,林婳拦不住,再拦恐怕要起疑了。
除却宫女,娴贵妃、容美人以及周才人,还有?方映雪一同进了寝殿之内。
昏暗的寝宫内,皇后躺着的床榻在纱幔之后,透过那些纱幔上的纹路隐约能瞧见其中的皇后。
寝宫内弥漫着浓重的药味,因为天冷,屋里添了炭盆,里面暖烘烘的,大轩窗紧闭着,只开了上头的小轩窗通气?。
“我可怜的皇后娘娘,前些日子好见你好好的,怎么一下又病了,”娴贵妃说着,就要掀开纱幔往里走去,林婳伸手?拦着,“贵妃娘娘,皇后她睡下了。”
“怎么?本宫就瞧上一眼,也不行?”娴贵妃眼中噙着怀疑。
林婳轻声道:“紫云只是想提醒贵妃娘娘您轻声一点,别惊扰了皇后娘娘。”
“本宫自会小心,”娴贵妃说着,撩开了纱幔往凤塌旁走去,众人在外面翘首望着,林婳拿余光四?下搜寻,也不知慕长清藏到了何处,可千万别被发现了。
娴贵妃走到凤塌旁,望了皇后一眼,只见皇后双眼紧闭,整个人比较之前瘦削了不少,至于其它的什么,她也瞧不出来了。她的心腹太医通过观察,猜疑道:皇后娘娘病情告急,恐怕撑不过几日,她左等右等也没等到皇后病逝的消息,也没听长春宫里传出什么消息来,便亲自前来探探情况。
看是看不出来的,娴贵妃想动手摸一摸看,她拿了手?帕抹眼泪,抽泣道:“皇后娘娘,您可以一定要好起来,这?些日子妾身日日都为你诵经念佛,祈求你身体安康——”她说着,沿着塌边坐下,手?放在锦被上想去摸摸皇后的手?,不想手摸到锦被上,却是一片温热。
娴贵妃一时愣住,这?处方才有?人坐过?她顾不上探了探皇后的病情,目光当?下向四?周扫去,这?屋子里还有?别的什么人吗?
长春宫里,究竟是在搞什么名?堂?
娴贵妃拿手帕继续擦眼泪,一边低声念着一边起身四下瞅着,“皇后娘娘,若是能求得你身体安康,妾身愿意斋戒数月……”
林婳在外面看到娴贵妃到处瞧,便猜想娴贵妃发现了什么,赶忙上前掀开纱幔,道:“贵妃娘娘,您的好意紫云替皇后娘娘心领了,只是此时不便在皇后娘娘面前叨扰吧?还请您快快退出来。”
里间就那么点大,藏不住人,必然是藏在了外面。
娴贵妃走了出去,笑了笑道:“本宫前两日做了一个梦,不知当讲不当?讲。”
林婳在心里翻了个白眼,既然知道不当?讲,那就别讲。
容美人附和道:“不知贵妃娘娘做的是一个什么梦?”
“本宫梦见皇后宫中藏着不干净的邪祟,因此皇后这才?缠绵病榻,一直不见好。”娴贵妃幽幽道。
林婳严声道:“娴贵妃,这?些话在宫里乃是忌讳,您执掌后宫,竟明知故犯?”
娴贵妃笑了,“本宫说这些,不过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也是为了皇后娘娘好。况且郡主您之前不也做过这?样的梦?吓得那季婕妤魂不附体——”
“贵妃娘娘您若是要说教紫云,那恐怕得先问过了太后,”林婳赶人道:“既然贵妃娘娘已经看过了皇后,还请退下吧,别打扰了皇后静养,若是皇后有什么闪失,是贵妃娘娘您负全责吗?”
林婳越是如此,娴贵妃越怀疑,料想这长春宫在行什么大忌之事?,她喊道:“本宫也顾不得许多,本宫也是为了皇后娘娘好,若是太后要怪罪,本宫也认了。你们几个,快到处瞧瞧这长春宫里可有什么不妥之处,别妨害了皇后的凤体。”
容美人和周才人一向听命于娴贵妃,娴贵妃这?般吩咐,当?即就四?处寻起来,丝毫不顾及此处乃是皇后的寝宫。
一旁的方映雪却是站着没动。
“放肆!本郡主看谁敢!”林婳拿出郡主的蛮横架势,道:“娴贵妃,别给你脸不要脸。你不过是个妾,竟敢在皇后宫中搜查,敢对皇后不敬!这?宫里的三?常五纲都喂到狗肚子里去了?你们再敢这般放肆,休怪本郡主不客气!”
娴贵妃不怒反笑,闹了这?么大动静,皇后竟然一点反应都没有?,还真如那太医所说命不久矣!
今日便是再放肆一点又如何?她目光落在了角落放着的屏风上,一步步地逼近了,她今日还就得弄清楚了,这?长春宫的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林婳心口扑通跳得厉害,又不能明目张胆去拦,若是拦了,岂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慕长清他?应该并未躲在屏风后吧?
“哎哟,”方映雪突然捂着肚子叫唤了起来,引得大家望去,娴贵妃也停了下来,“你怎么了?”
方映雪涨红了脸道:“我,我好像吃坏了肚子,”她不好意思地朝苏姑姑道:“我能不能在长春宫借个方便?”
娴贵妃横了方映雪一眼,大家闺秀的竟然在大庭广众之下闹肚子,简直丢尽颜面!
“你且自己先回毓秀宫。”娴贵妃没好气?地道,正欲再去屏风后一探究竟,方映雪又捂着肚子道:“啊……真的好疼!我还是在长春宫借个方便吧。”
娴贵妃气?死了,没见过这?么给自己丢脸的妹妹,“来人,还不把二小姐扶回去。”
毓秀宫的两个宫女忙上前,搀扶住方映雪往外走,恰好这?时,听闻得殿外的宫女小太监们纷纷地行礼声,“奴才/奴婢参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文宣帝来了,见到这么多人在皇后寝宫之内,剑眉微蹙:“何以都在此?皇后不是需要静养吗?”
说时迟,那时快,林婳冲过去就开始告状,“紫云见过皇上,娴贵妃娘娘方才非说皇后殿内有?什么邪祟,还要搜查。紫云已经再三?提醒她不要扰了皇后静养,她依旧不依不饶地大吵大闹,丝毫不把皇后娘娘放在眼里。分明是趁着皇后娘娘病了,要上演一出猴子称霸王!”
娴贵妃瞪圆眼睛,没想到林婳告状告得那么溜,还暗讽自己是“猴子”,她赶紧辩解道:“皇上,臣妾只是担忧皇后身体——”
娴贵妃话还未说完,就被文宣帝打断道:“你既是担忧皇后的身体,那就该让皇后好生静养,跑到长春宫来闹什么?还不赶紧给朕退下!”
皇上一声低斥,犹如雷霆之声,震得娴贵妃一众人纷纷缩了脖子,“是,臣妾这?就退下。”
一个个赶紧地退走,长春宫可算安静下来了。
林婳大松一口气,可算走了!但立马又提拎起来,面前的皇上比起方才那群人更可怕,有?过之而无不及。
“皇上,皇后娘娘她睡下了,”林婳赶紧道:“太医说不能见风,要静养,您还是改日再来探望皇后娘娘吧!”
文宣帝目光冷幽幽地瞥了林婳一眼,半响,才?道:“如此,那朕便改日再来探望皇后。”说罢,他?便转身离去。
“恭送皇上,”林婳行礼,一直目送着文宣帝踏出长春宫的大门去,才?放松下来,一屁股摊坐在椅子上,“吓死我了,吓死我了。”
苏姑姑则去让红玉将一众宫女屏退下去,都离得远远的,由头上说是“皇后需要静养,无传令,不得随意走动”。
林婳歇了两口气,猛地想起慕长清还在,赶紧进寝殿去,小声喊着:“慕大哥,人都走了,你快出来吧。”
去屏风后面看,却不见慕长清的身影,倏然一个身影从房梁上跳下来,正是慕长清,但林婳依旧惊得连退了两步,“吓死我了,原来你没在屏风后面,我可真怕刚才?她们发现了你。”
慕长清说:“她们几个不是我的对手。”
林婳愣了下,才?反应过来慕长清说的意思,这?是被发现就要灭口的意思?
不过管不了那么多了,林婳问道:“我阿姐可有醒过来?”
慕长清摇了摇头,“她一直昏睡,未曾醒来,我喊她也没有反应。”
林婳撩开纱幔,往凤塌旁走,慕长清跟在后面。
林婳道:“阿姐她这些日子一直昏睡,清醒的时间很少,我也不知道她什么时候能醒,若天黑前她还没醒来,我得送你出宫。”
慕长清目光坚定道:“我留下来,我一定要等她醒过来。”
带慕长清进宫,已经是很冒险的了,人都进来了,若不能见上一面,那岂不是太遗憾了。
既然如此,那就再疯一点吧,让慕长清留下来。
“嗯。”林婳重重点头,道:“你留下来吧,陪着我阿姐,其他事?有?我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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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夜,林婳和苏姑姑在外头守夜,困得正打瞌睡,忽然听得寝殿内传来哭声,两人惊醒。
苏姑姑高兴道:“娘娘这?是醒了?我去准备一点吃食给娘娘。”
林婳自己坐在外面,隐隐约约能寝殿内说话的声音。
虽然听不清楚在说什么,但阿姐的声音很轻快,她是高兴的。
她拿火钳翻了翻火炉里的木炭,听着木炭噼里啪啦燃烧的声音,还有?阿姐轻快的说话声音,她沉重了许久的心情也跟着轻快了起来……
苏姑姑从厨房端来了百合莲子粥,是林婳送进去的,进去时,正听见阿姐说起从前在陵东住过一段时间的生活。
“真想再回一次陵东,下了雪,湖面冻上了,大家一齐在湖面上嬉戏……”皇后轻声地说着,眼底充满了无限怀念。
林婳走进去,把粥递给慕长清,就想退出去,让阿姐和慕长清两人能多说一些话。
“婳儿,你留下,”皇后却叫住了她。
林婳走了回去,在圆凳上坐下,“阿姐。”
“坐下说会儿话吧,”皇后道。
林婳点了点头,看着面色苍白的阿姐,她鼻子骤然发酸,眼眶也跟着发热,好容易才?控制住了情绪。
慕长清端着粥,拿瓷勺喂皇后喝了几口,皇后便摆手?不想再吃了,还挣扎着想坐起来,慕长清见罢,忙放下了手?中的碗,扶着皇后起身,让她靠在自己的身上。
皇后没有?抗拒,找了个舒服的姿势,轻轻地靠在慕长清的怀里,两人的手?甚至交握在一起,并不避讳林婳。
林婳看得却是眼底一热,大限将至,那些什么三?纲五常,都不重要了。
阿姐她只想,只想在死之前,与所爱之人安静地呆在一起,感受着对人世间的最?后一点眷恋。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小天使投掷的地雷,谢谢!么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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