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盯梢得如何?”
“回师父,那韩立并无异样,日常巡逻,值岗,一到歇息时间,就会禁卫军住所歇息。”小德子微弓着腰,道:“他不像其他禁卫军歇息时会找点乐子,他总是回屋蒙头大睡。”
何瑞轻轻放下手中的茶杯,道:“以后你就不用去盯梢了,皇上身边需要人伺候,往后你就跟在我身边学着。”
小德子欣喜应着,“哎。”
何瑞顿了顿,提醒道:“机灵点,别慌手慌脚地惹皇上恼火。”
“知道了师父,徒儿一定仔细学着。”
何瑞带了小德子一日,交代他如何打点皇上日常起居,以及各种习惯,便借口身体不适,请了几日假。
小德子年纪尚小,武功和经验上不是韩立的对手,他这几日盯梢定然被韩立察觉到了。
何瑞借着这几日假,日以夜继地盯梢韩立,叫他发现了,韩立假借回屋睡觉,却在半夜偷偷溜到屋外去,因着他是单人的屋子,旁人不会察觉他离开。
何瑞隐匿在暗处,跟着韩立一路到了清兰轩外,随后韩立轻车熟路地翻过墙去,进到了清兰殿中。
何瑞诧异,这处宫殿是后妃的宫殿,韩立怎么会进到里面去?
他在墙下站了一会,还不见韩立出来,便借力翻上墙头去,到里面寻韩立的踪迹,夜已深,清兰轩住着两位妃嫔,一个是季婕妤,一个是周才人。他见着一处屋内还点着灯,便寻着灯光潜行过去,戳开纸窗向里面望去,只见韩立正与季婕妤厮混,嬉闹着。
“你小声些,万一叫人听见了可怎么好?”季婕妤道。
“怕甚?我方才给各屋熏了迷香,保证她们睡得死死的,什么都听不见。”
……
何瑞悄无声息退去,飞身翻过墙离去,黑森森的竹林里,风吹得竹叶簌簌作响,他心冷如冰。
红袖的话在他脑海里回荡,“那日在清兰轩外的竹林撞见翠儿,见她慌张地跑走,落下了这支玉簪……”
他从袖子里拿出那支玉簪来,这是翠儿生辰时,他赠与她的。
所以,翠儿便是撞见了季婕妤和韩立的私情,这才遭人诬陷,甚至杀人灭口的?
韩立是禁卫军副统领,要在禁卫军里找个替罪羊轻而易。
他心口钝痛,拳头倏然捏紧,想就此返回去,揭穿了这对狗男女的私情,可他不得不考虑皇上的脸面。
皇帝的威严,岂是这对狗男女能践踏的?
可仇是不能就这么算了的,他要想个办法,既能维护皇上的威严,又能泄恨报仇。
他需要从长计议一番……
“给郡主请安。”
林婳刚从皇后宫里出来,走到铺了碎石子的小径上,何瑞身旁的小太监过来给她请安。
“起来吧。”林婳道:“可是你师父让你来找我的?”
“是,”小德子压低了声音道:“我师父让我多谢郡主您出手相助,不过现在真相已经水落石出,郡主您不必再说噩梦一事了。”
“真相水落石出了?是谁?”林婳好奇问。
小德子为难道:“我师父也没跟我说,只让我过来转告郡主您一声,道个谢。”
何瑞这是不愿意说?
也罢,毕竟是人家自己的事,还是伤心事。
该帮的忙,她也帮了。
至少能弥补一下,那日被翠儿拦轿,她并未出手帮忙。
年很快过完,到元宵了。
娴贵妃主办了一场元宵夜宴,因为天气还很冷,夜宴就设在暖阁里。
太后、皇上、皇后、各宫妃嫔,太妃们也携还尚年幼的公主们出席了。
林婳当然也被宁太后带着一块来参加。
夜宴的节目很丰富,又有乐师奏曲,更有舞姬跳舞,好不热闹。
不过很奇怪,林婳注意到皇上身边今日不是何瑞在伺候,而是换了另外一个太监在身旁伺候。
真奇怪,平时何瑞在皇上身边寸步不离,今日怎么不见他的踪影?
“师父,您真的决定了吗?”小德子看着正在穿夜行衣的师父,忍不住劝道:“您大可不必如此。那两人犯了私通之罪,师父您直接向皇上告发便是,何必搭上自己的性命?”
今日元宵夜宴,季婕妤称病未参加,后宫各位妃嫔都聚集到暖阁那边去了,这么好的机会,韩立不可能不光顾清兰轩。
既然不能有损皇上的颜面,那他就直接替皇上解决了这一对狗男女,杀了之后,把季婕妤伪装成暴毙,到时候他再去跟皇上请罪。
“小德子,以后皇上就拜托你服侍了。”何瑞叮嘱道:“怎么服侍皇上以后可以慢慢琢磨,慢慢学。但是有一点你要记着,你永远要把皇上摆在第一位,事事为皇上着想,谨记这一点,你这辈子就稳当了。”
“可我不能不替翠儿报仇,我得拼了我这条命去杀了他们,这是最好的办法。”
小德子红了眼圈:“师父,您放心。我一定会服侍好皇上,一定会做好您吩咐的一切。”
清兰轩内,宫女都被迷香放倒了,韩立和季婕妤在殿内肆无忌惮作乐,笑声连连,毫不遮掩半分。
很快他们就笑不出声来了,何瑞穿着夜行衣破窗而入,手里拿着剑直直向他们二人刺去,“好一对奸夫□□,拿命来!”
韩立不愧是习武之人,反应极快,拿起一旁的刀就与何瑞打斗在一起,两人武功都不错,打了几十招,也还没有分出胜负,何瑞便假意向季婕妤攻击,那韩立分出神来帮季婕妤,这下让何瑞抓住了破绽,挑飞了他的刀,一剑向他的胸膛刺去,韩立慌忙旋转躲开,被割破了手臂,保住了小命,但同时也失去战斗力,败下阵来。
季婕妤早就吓瘫在地,韩立败下阵来,眼神黯淡一下,当即单膝跪地,抱拳求道:“不知阁下是何人?若阁下能高抬贵手,放我们一马,我们一定为阁下效犬马之劳。”
“放你们一马?呵呵……”何瑞冷笑着,扯下脸上的面巾,厉声道:“你们当初为何不饶她一命?你们的命是命,她的命就不是命了吗?”
韩立和季婕妤见是何瑞,吓得面色齐变,身体发软地瘫下来,没想到竟然是皇上身边的何瑞,这般说,他们的事皇上已经知道了?
他们完了,不仅仅他们,连他们两个的家族也完了。
私通本是诛九族的事,他们以为小心些就不会有人发现,结果还是逃不脱被人发现的下场。
“皇上知道了?他何时知道的?”季婕妤身体忍不住发颤,满脑子都是完了,完了。
“你说的他,是谁?”韩立奇怪何瑞说的“他”。
“你们不记得她是谁?”何瑞笑了,笑得凄凉和癫狂,“今日,我便要让她的名字刻进你们的骨子里,永远也忘不掉。”话落,他拿着剑的手一挥,锋利的刃划破了季婕妤的脸,一下又一下,她那张如花的脸蛋顷刻间被刻上了两道长长的、血肉模糊的疤痕。
“啊啊……我的脸,”季婕妤捂着脸,痛苦地叫着。
事情发生的太突然,韩立想护也晚了,甚至只动一下,就被何瑞一脚踹翻在地,“别急啊,你也有份!”何瑞拿着剑轻轻一挑,将韩立拿刀的右手手筋挑断了。
“啊……”韩立也疼得发出惨叫声,他见何瑞来真的,赶紧双膝跪地求饶,“何总管,我以前若是有什么得罪你的地方,我给你赔罪,求你放了我,放了我。”
何瑞拿剑尖指着他的脖子,冷冷道:“翠儿,你可记起了?”
韩立愣住,想了半天,才想起是寿安宫的一个小宫女,被他虐杀了的小宫女。
“记起了吗?”何瑞手一用力,剑尖刺进了他的脖子,鲜血流了出来。
韩立连忙道:“记起了,记起了,是寿安宫的宫女。”
“你杀了她?因为她撞见你们两个的私情,”何瑞红了眼圈,“告诉本座,你究竟对她做了什么?本座要一五一十的知道,你若是敢有一点隐瞒,本座定让你生不如死。”
韩立看何瑞这疯样,毫不怀疑他会一剑要了自己的命,只想拖一时便是一时,便磕磕绊绊地把事情经过说出来,“那日,她撞见了我们的事。我害怕她将此事揭发出去,我道她只是寿安宫的一个小宫女,我是万万不知道她与何总管您的关系。”
“我意外知道我们禁卫军里有个侍卫一直很喜欢这个宫女,便诬陷了他们私通,被掌管宫内刑罚的嬷嬷抓进暴室。她死不认罪,还买通暴室的嬷嬷逃了出来,我去抓她的时候,被她认了出来。”
“所以……”韩立心虚地根本不敢看何瑞,“我怕这事被她揭穿,就……想找她商量,不想她自己不小心撞上了我的刀——”感觉到何瑞手里的刀往他脖子里刺进了几分,他马上道:“我想过救她的,但来不及。又是那样的情况,我怕被人发现我杀了她,就故意假装她逃出暴室,然后跑到荷花池伪装她畏罪跳下了荷花池,所有的事情便是这样的。”
韩立又道:“千错万错都是我一人的错,男子汉大丈夫,何总管您要杀便杀我,只求您放过季婕妤一条性命,求您了。”
何瑞的目光倏然转向一旁的季婕妤,“她是你心中所爱吗?”
“是,”韩立笃定道:“我就算知道与她再不可能,可我就是爱她,便顾不上这许多了。”
那时事情发生突然,韩立既然杀了翠儿,必然不会让人察觉到不对劲,他将尸身打捞起来后,迅速地就将翠儿的尸身烧掉了,何瑞连翠儿的最后一面都没见到。何瑞不信韩立所说的误杀,一个字都不信。
“很好,”何瑞道:“你杀了本座心爱之人,今日本座便要当着你的面,将你心爱之人千刀万剐。”
何瑞目光转向一旁的季婕妤,季婕妤被他充满杀气的目光吓得爬起来,跌跌撞撞地向殿内跑去,嘴里大呼着:“来人,救命……”
何瑞提剑去追,还未跑两步,只见方才信誓旦旦说爱季婕妤的韩立一个鲤鱼打挺起身,拔腿就朝殿外跑去,嗖地一下飞上屋檐,根本不管季婕妤的死活。
何瑞看了一眼缩成团的季婕妤,转身便向韩立追去,季婕妤手无缚鸡之力,是逃不走的,他现在更想杀的是韩立,不能让韩立逃走,若是韩立逃去宫外,他这一生都别想替翠儿报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