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刚来的路上,顾夭夭一直在观察街边两侧各种?大大小小的商店和路名。
习惯了大城市复杂的路况和眼花缭乱的店名,她很容易就记住自己?想要的信息,之后循着记忆,来到青年路所在的供销社。
一般来说,废品收购站离供销社不?会太远,顾夭夭没进去问那些神色倨傲的女营业员,而是找了个从店里出来的面善妇女,甜声道:“这位姐姐,请问废品收购站怎么走?”
女人确实是个脾气好?的,尤其被叫姐姐后,十分?热心地说:“正好?就在我家?附近,我带你去!”
顾夭夭屁颠屁颠地跟上,甜言蜜语哄得女人合不?拢嘴,把自己?底儿交了个一干二?净,感叹似的抱怨:“这城里好?是好?,就是样样要钱,处处花钱,哪像在农村,自己?种?菜养鸡,都不?要钱!”
“哦?姐姐遇到什么困难啦?”顾夭夭自然听?出了玄外之意,便问她。
“我儿媳坐月子,奶水不?够孙子喝,大夫说啥营养不?够,你可能不?太懂,意思就是吃得不?好?。”女人说着,愁眉苦脸起来:“大冬天的,附近挑菜来卖的农民都没有,我也?不?指望鱼啊鸡啊,那鸡蛋也?行啊,可我们家?这个月的鸡蛋票用完了!”
顾夭夭心思一转,笑着说:“巧了,我家?就住在附近的村里,家?里人让我来卖鸡蛋,还有两只杀好?的鸡和十来斤鲫鱼,您要吗?”
她说着,把背后的竹篓放地上,“姐,您看看怎么样?”
“这鸡杀了多久?”女人瞧了一眼,皱眉。
“很新鲜的,您闻闻,没有一点味儿。”顾夭夭也?很无奈啊,超市的生鲜配送可不?卖活鸡,海鲜区的倒是活物。
“确实,不?过这鸡都死了,能不?能便宜点,四块钱一只行不??”
“那不?行哦,就算是活的,您拿回去还得自己?生火烧水、杀鸡去毛,不?是更麻烦?”
顾夭夭见对方心动,却依旧有些犹豫,便掏出一把绿油油的荠菜,使出了小妙招:“市场上的鸡一块三一斤,我这鸡得有四斤多,至少得卖五块八!而且,我大老远背来不?容易,得加价,六块五毛。咱们有缘,这鸡您要的话,就送三把我姐冒着寒风,清早去田地间采来的荠菜,包饺子可香了!”
“行!”
女人被赠送的三大把荠菜说服了,谁叫这玩意儿在城里就是难得呢?况且,小姑娘也?没乱叫价,黑市里更贵!
一手交钱,一手交货,二?人皆满意。
“小妹,你那是不?是还有鸡蛋?怎么卖,价格合适的话,给我来点。”女人又说。
顾夭夭沉吟片刻,笑道:“供销社六分?钱一个,我的八分?钱一个,您要是能拉些人来买我的东西,我送您五个鸡蛋。”
“那没问题啊,跟我去我们厂的职业家?属楼,多的是人要!”女人高?兴道,她停下指着街对面:“看到那家?裁缝店没有?那废品收购站就在裁缝店后面,待会儿你卖完东西,直接过去就行。”
说完,便领着顾夭夭进了家?属院,让她等在一处地方,不?消一会儿,一群大娘大婶小媳妇儿便出来了。而她身边,不?知何时出现一个大大的尼龙袋,女人收到许诺的鸡蛋,开心得离开了,完全没注意到这个不?该存在的袋子。
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只剩两只灵动的杏眼后,顾夭夭的移动小摊开张了——若干荠菜、鸡蛋、鸭蛋、红薯、土豆、上百斤鲜活的鲫鱼、十几只宰杀好?的鸡、七八件喜庆红色棉衣、几十套纯棉秋衣秋裤。
水洗标和吊牌,她都提前?处理?掉了。
今天,家?属楼的居民跟过年似的热闹开心,她们把顾夭夭这块围得水泄不?通,生怕自己?买晚了没有货,甚至没人去想,为何那个不?算大的布袋子里能源源不?断地掏出货物?
反正,顾夭夭此刻只有一个感受:收钱收到手软,可谓是累并快乐着!
她看了一眼手表,十一点,准备收摊。耐不?住后来的人央求,又快速做了几单,赶紧撤。
一个小时,全部卖完了,这说明什么?说明这个年代,确实物资短缺,很多工业产品和食物,有钱也?买不?到。
顾夭夭感叹了一番,揣着钱来到废品收购站,她可没忘记自己?原本?的打算——变废为宝,中间商赚差价。
因为冬天裹着围巾,又是陌生的地方,顾夭夭没多做乔装,向收废品的大叔说明来意后,直接进去淘宝了。
县里的废品站果然更大,除了品类更多丰富的旧书,她还看到了两台破旧的复古留声机,雕花的木匣子,奇奇怪怪又很有意思的小物件……
最后,顾夭夭来到一张保存完好?,但落满灰尘的拔步床前?,这雕花和做工绝了!
她选好?一袋子旧书和各式小物件,用尼龙装了提到门口,指着那张拔步床问中年男人:“大叔,那张床怎么处理?啊?”
男人瞅了眼,不?在意道:“哪样年代了,还种?床又大又占地儿,送人都没人要,只能劈了当柴烧。”
“我家?正好?缺点柴火,怎么卖?”顾夭夭哦了一声,也?不?在意地说。
“十块钱,我可不?负责劈。”见她不?说话,男人又说:“八块,再少还不?如?我自己?劈柴烧。”
顾夭夭点头,把尼龙袋丢到他面前?,“那你算一下这些东西多少钱,我再去看看。”
男人挥挥手,不?疑有它。
趁对方注意力不?在自己?身上,她径直走到雕花的拔步床前?,手放在上面,庞大的木床瞬间消失不?见。
待大叔报出那堆物品的价格,顾夭夭多给了八块,说:“那床我要了,钱你收好?。”
说完,便离开了。
“诶?那姑娘床还没拿,怎么就走了?”男人挠挠头,朝木床的方向看了一眼,顿时吓得跑出了废品站,“鬼啊!”
隔了老远,顾夭夭还能听?到那声惨叫,她心虚地摸摸鼻子,加快脚下的步伐。
转过几条街,总算在十二?点前?,赶到书店门口。
这个时候,顾永顺和老村长还没回来,顾夭夭揉揉咕咕叫唤的肚子,想去对面馄饨摊吃东西,却见到一个不?算熟的熟人——沈西林的奶奶,高?凤仙女士。
此刻,她正跟一个身穿呢大衣的时髦女人说话,脸上堆满了谄媚的笑,与在家?对夏彩云高?高?在上的刻薄嘴脸,简直两幅模样。
沈家?,因为出了沈伟龙这个团长,盖了一座两进院落。
平日里,老两口与其余两个儿子住在前?院,沈西林一家?便住在窄小的后院。每次,顾夭夭去沈家?写作业,都走后院小门进去,很少碰到这老太太,偶尔见了也?是脸不?是脸,鼻子不?是鼻子,反正就没有个好?脸的时候。
这会儿,见到高?凤仙这副嘴脸,还真勾起了顾夭夭的好?奇心,她占着自己?现在是个蒙面侠,双手揣袖子里,大咧咧往她们旁边一杵,侧耳听?起来——
“那老女人还住在家?里呢?”年轻女人尖刻道,她眉头皱得能夹死一只苍蝇,冷笑:“过年回去,我不?要见他们母子仨儿。”
高?老太太连连附和,低眉顺眼地说:“那是自然,你回去,我肯定不?许他们出一步后院,保证美?君你见不?到那两个碍眼的小崽子!”
路边人来人往,与这农村来的土鳖婆婆站在一起,黄美?君觉得丢人,越发?不?耐烦地说:“你听?着,我是说,让他们离开沈家?,听?不?懂吗?不?要让我说第?二?次!她都和伟国离婚五年了,怎么还死皮赖脸留在沈家??”
“这……主要是想让她照顾两个孩子,顺便替伟国在家?敬敬孝我们。”高?凤仙赔着笑脸解释,心里很不?高?兴,少了夏彩云,家?里那么多活儿谁做?
听?了婆婆的话,黄美?君火大:“另外两个儿媳不?够孝敬你啊?这些车轱辘话讲了几年啦?连说辞都不?带变的,我都听?腻了!总之,这次回去,那老女人要还在,别怪我不?客气!”
放完这句狠话,黄美?君朝高?老太太丢了一张大团结,踩着小皮鞋扭身走了。
那姿态像极了打发?叫花子,但高?凤仙不?介意,弯腰捡起落在地上沾了泥的钱,乐滋滋往怀里装好?,压根没把儿媳妇的话放心上。
赶走?那是不?可能的,不?太讨人喜欢的大孙子那也?是老沈家?的血脉,大半劳力能为家?里赚不?少工分?呢!而且,夏彩云听?话、好?拿捏,捶肩捏腿、缝衣织布、洗衣喂猪,真是一样都离不?了她。
高?凤仙打着精明的算盘,夏彩云伺候自己?,黄美?君拿钱给自己?用,两头都占,多美?啊!
回头,她还想说说大儿子,不?要带城里媳妇儿回村,到时候往夏彩云屋里睡,夏彩云那个水做的性子还能拒绝不?成?为沈家?开枝散叶,是她的福分?!
要说起黄美?君,高?老太太还是满意的,毕竟有钱有势。但她最不?满意这个城里儿媳只生了俩儿赔钱货,一个带把的都没生,这几年也?不?见她的肚皮有动静。
她早就暗暗把主意打到了夏彩云身上,又怎么会赶夏彩云走?
一旁的顾夭夭无语地撇撇嘴,那女人抢夏姨丈夫,还趾高?气扬,也?是绝了。可怜美?少年沈西林和淼淼那可爱小丫头摊上这样的父亲,更可怜的是夏彩云,居然摊上这么一家?子。
哎,要不?要回去把这事?和沈西林讲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