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是黎明前夕,一天当?中最?黑暗的时候,月亮藏在深厚的黑云当?中,不见光芒。而周遭的星星也隐匿了身形,只留下无边的黑夜,蔓延到了群山之后。
幸好粉美丽飞的又快又稳,划破了夜空的静谧,甚至能听到“嗖嗖”的风声。
林野上下眼皮打架的厉害,终于再也撑不住,不知是睡了过去还是晕了过去。五条悟把他紧紧搂在怀里,替他挡下了大部分的风,面露焦急。
“愈史郎,刚刚你给?的药管用吗?”五条悟问出口?的一瞬间就后悔了,按照往常,他绝对不会这?样质问同行的伙伴,但?今晚……他也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
愈史郎却没有在意五条悟的语气,只认真?回复道:“嗯,原来鬼杀队那帮小鬼就老受皮肉伤,所以这?种药我都做了快一百年?了,效果都不错。”
“那……那就好,”五条悟微不可闻地叹了一口?气,“他还在发烧,很严重?……”
愈史郎听罢,停下了手中操纵粉美丽视觉的血鬼术,轻轻一跃来到五条悟身边,用手探了探林野的前额,又看了看他的伤口?,想了片刻,才回答道:“问题不大。”
“可他已?经?昏迷了,而且还时不时打哆嗦……”
“喂,我说,你好歹也是风里来雨里去那么多年?的咒术师了,不会这?点阵仗都没见过吧?”愈史郎终于忍不住,直接怼道,“他伤口?发炎了所以发烧,脱水又疲劳才睡着了,大晚上这?么冷当?然会哆嗦,你自己看看他伤口?的恶化?已?经?停止了,说明药有效,但?也不可能瞬间就变好了,懂了吗?”
“额……这?……”
愈史郎翻了个白眼,扯着嗓子喊道:“你不要每隔十分钟就来问我一次了!!!要是太阳升起之前我们赶不到我就要化?成灰了!!!”
“唔……对不起嘛……”五条悟委屈地裹紧林野身上的外套,“好凶哦,幸亏鬼不会长皱纹,不然愈史郎现在一定是一个满脸褶子的怪蜀黍。”
愈史郎一边重?新走回粉美丽脖子上,一边气鼓鼓地嘟囔道:“什么嘛,我中枪,阿米掉进水里之类的都不见你这?小子这?么紧张……”
五条悟想了想,还是颤颤巍巍地举起了右手问道:“话说————”
“你要再敢问林野会不会死我就提前让你去地狱等他!”
“——啊,不是,我是想问问我们到底要去哪……”
“我身份已?经?暴露了,所以名下的房产都不安全,”愈史郎这?才恢复了正常的神?情,“只好求助一位很久没联系过的朋友了。”
“鬼杀队的朋友吗?”很久没开腔的珠子突然问道。
“不是,”愈史郎摇摇头,语气也瞬间温柔了不少,“鬼杀队的后代?按照当?年?那帮小鬼……咳咳,队员的想法,并没有完全告诉他们这?些事,当?然,除了善逸那个不靠谱的家伙。”
“这?样……”珠子面露失望,“我还想去问问当?年?那些事。”
“没事的,到这?也可以问,记载也很全面,”愈史郎驱动?粉美丽下降,“这?里世世代?代?都为鬼杀队服务,逢乱必出。”
五条悟瞬间来了精神?:“哦?是哪?”
愈史郎只向下努了努嘴,“喏,到了,自己看吧。”
山坳之中,本该一片漆黑的地方燃着星星点点的灯火,却不是寻常的橙红火光,而透着淡淡的紫色。
随着粉美丽的降落,五条悟才看清那紫色的由来,是烛光映射在了紫藤花上。
这?是一座被包裹在紫藤花海中的独栋老宅。
“欢迎来到紫藤花家纹之家,”一个面目和善的老妇人已?经?站在门口?,正等着他们的到来,“各位,一路辛苦了。”
“真?是不好意思,深夜叨扰。”愈史郎对老妇人鞠了个躬,毕恭毕敬。
老妇人欠身还礼:“好久没听到愈史郎先?生的消息了,突然联系我必定是有什么与?鬼有关的难处,我们怎能不帮呢?”
“回头再把具体情况告诉您,谢谢。”
五条悟把林野抱了下来,刚想开口?问,就听那老妇人已?经?转过身来,“医生也已?经?请来了,就在二位的房间,请跟我来吧。”
“好的。”五条悟刚迈开步子,只听见上空叽叽喳喳一片叫声,夹杂着几声非常不和谐的嘎嘎嘎。
五条悟疑惑抬头,只见几只小麻雀飞了过来,簇拥在中间的还有一只乌鸦。
“看来,那位先?生也听到消息了,”老妇人微微一笑,“果然,这?么多年?过去了,他还是这?么灵通。”
两只小麻雀分别?落在了林野和五条悟的肩膀上,五条悟不解,用眼神?询问着愈史郎。
愈史郎摸了摸乌鸦的头,取下它爪子上绑着的纸条,“这?是一位会帮助我们的人,你看看他给?你写了什么。”
五条悟有样学样,果然见到一只小麻雀爪子上也有纸条,而另一只则叼着个小包裹。
纸条上写着:诸多事不解,正在努力理清。请二位好好休息,药粉日敷三次即可加速痊愈。产屋敷留。
*
房间不大,家具也都是老旧的样式,但?收拾的干干净净,还总有若有若无的紫藤花香味飘进来。
看了医生,敷了药粉,天都已?经?擦亮了,林野一直紧皱的眉头终于舒展开,烧也退了不少。
五条悟这?才长舒一口?气,放下心来。
许是当?晚打打杀杀太多了,此刻房间里特别?安静反而显得的有点渗人,五条悟困劲也过了,又怕睡着的林野有事突然需要自己,所以也不打算睡了。
思来想去,他先?是去浴室冲了个凉,把仅存的那点困劲儿也洗刷走,换上了刚刚那个老婆婆给?准备好的新衣服,这?才觉得自己清爽了起来。
然后五条悟看着林野还穿着宗助那个组织的衣服,怎么想怎么觉得不舒服,干脆也打了桶热水,打算给?林野也擦洗干净,换身新的。
试好水温,拿着沾满水的毛巾,五条悟看着面前熟睡的林野犯了愁。
他从没干过伺候人的活儿,应该从哪做起呢?
要不先?擦脸吧……
五条悟像个小清道夫似的,开始兢兢业业地擦起来林野脸上的汗渍泥泞。手底下的活十分机械,这?让他的脑子不禁充满了一系列乱七八糟的想法。
首先?想到的就是,他觉得林野的脸长得可真?好看。额头饱满且宽,光看都觉得这?人很聪明。眼睛虽然紧闭着看不出大小,但?微微向上挑的眼尾透着一股玩世不恭的劲头。
还有这?山根,这?鼻子,是真?实存在的吗……
“难道比本最?强的鼻子还好看吗,不可能……”五条悟嘟囔着,边擦边摸摸自己的鼻梁对比,这?才发现自己鼻子算是又高又直的类型,而林野则不同,上半部分虽然也端正高挺,但?到了鼻峰的位置有个小小的驼峰,然后才继续上扬。
这?就显得十分秀气,中和了脸部线条的硬朗轮廓。
“怪不得觉得这?小子长得还行,原来是鼻子长得好。”
五条悟对自己的研究心满意足,不自觉的多捏了几下,引得还在睡梦中的林野表达了抗议——
哼唧了几下后发现鼻子不通气,林野只能用嘴轻轻吐气,而又懒得完全张开嘴巴,于是变成了一阵“噗噗噗”。
“嘿嘿……”五条悟觉得十分有趣,把目光下移,不料当?即愣住,笑容也凝固在了嘴角。
他本想擦干净林野的下颌,却不料手背轻轻碰到了他的嘴唇。
思绪瞬间回到昨晚,那间逼仄的“诅咒博物馆”,昏暗的空间……
林野过度剧烈的喘息似乎还回响在耳边……
五条悟骤然收手,站起身冷静了片刻,才恍然觉得自己的心跳这?么吵。
他毫无来由的想起愈史郎刚刚说的那句“见别?人受伤你也没那么紧张”,然后想了想自己今晚的表现,确实不太正常。
自己这?是怎么了?
这?种感觉,在他近二十年?的人生中从来没有过,心里又痒又闷,似乎有什么东西正想努力的破土萌芽似的。
他当?然知道这?种感觉是什么意思,只不过从未接触过,有些陌生罢了。可面对的是自己曾经?的学生,这?……合理吗?
五条悟摇摇头,打算把这?种想法甩出脑后,但?他重?新坐下,拿着湿毛巾才恍然觉得自己这?种做法有多荒谬,草草清理片刻,也只能顾及林野当?前暴露在空气中的那部分皮肤。
手刚刚碰到林野胸前的纽扣,理智就告诉他要停手。
他也照做了。但?心里就是堵着什么似的。
“唔,五条悟……”
五条悟心里一紧,才反应过来了林野是在说梦话。
“你……快跑吧,我好累……呜呜呜……”林野断断续续地重?复着今晚的台词。
“我不走,”五条悟见林野半天不出声,只好替他接上,“要走一起走。”
“呜呜呜……嘿嘿,”林野画风突变,吹了个大大的鼻涕泡,“这?才……像话嘛,一辈子……搭档……呼呼呼。”
五条悟愣了愣,勾了勾嘴唇,刚刚胸中堵着的东西好像也轻了不少,然后替林野掖好了被子,自言自语道,“是啊,一辈子的搭档。”
*
林野只觉得自己在梦中跟宗助和二哈诅咒又打了一架,睡醒的时候不仅没觉得神?清气爽,反而更?疲惫了。
然后再低下头看看自己被收拾了一半的身子,一脸懵。
怎么自己露在外面的胳膊腿和脖子都挺干净的,胸前领口?也敞开着,但?是都没拾掇……
首先?,这?是在哪?其次,是谁替自己擦了身子?再然后,为啥擦身子只擦了一半的,里面黏糊糊的更?难受啊喂!
“啊哈,林野桑,你醒了,”五条悟吹着口?哨从外面回来,看上去心情大好,“感觉好点了吗?还发烧无力四肢酸痛吗?”
林野摇摇头,自己此刻除了满心疑惑外加有点疲惫以外,感觉倒是还好。
“唔,那就好,马上到中午了,医生会再来给?你看看,”五条悟突然想起来什么似的,“哦对,这?是愈史郎朋友的家,非常安全,你放心休息就行!”
“这?样,那好……”林野看着五条悟,怎么想怎么觉得蹊跷,干脆直接问道,“医生替我擦干净了?”
五条悟摇摇头,“只把你伤口?处理好就走了,怎么啦?”
“奇怪,”林野满心疑惑,“是不是你……算了。”
五条悟那么养尊处优的,怎么可能替他擦洗身上。
“身上脏兮兮的,赶紧去洗个澡吧~”五条悟摊在一旁的蒲垫上,“看在你是伤员的份上,我就不和你抢浴室了。”
林野点了点头,心道,这?才是他嘛!
于是他也不纠结了,只当?这?是小林雄太替他收拾的时候不小心睡着了,于是一边慢吞吞的收拾衣服,一边有一搭无一搭的问向五条悟:“你怎么出了这?么多汗,干嘛去了?”
“就随便跑了跑,”五条悟用纸巾擦着顺额角滴下的汗水,“刚刚也就绕着这?座山跑了三十几圈吧,不值一提。”
“哦。”
虽然表面上风轻云淡,但?林野心中已?经?暗搓搓地开始了吐槽——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搭档之情吗?
他打开莲蓬头,左搓搓右搓搓,简直越想越气,他一个病人好死不死地躺着,床头连杯热水都没有,那人竟然还出去跑步了!
待水温已?经?低于体温的时候,林野才从浴室走了出来,然后冲五条悟嘚瑟地挑眉道:“我洗完了,你去吧。”
五条悟活动?了一下四肢,吹着口?哨走了过去,直到水声哗哗作响,才往外大喊一声:“热水呢?”
奸计得逞,林野捂着自己嘴不敢笑得太大声:“哦,看你跑的实在太热,不如冷静一下?”
“你……谢谢啊,跑完步洗个凉水澡真?的很舒服!”
林野:“……”
果然不能以正常人的脑回路要求五条悟,是他错了。
几分钟后,五条悟溜溜达达从浴室出来,还特别?嘚瑟地把手按在了林野的脖颈处:“哈哈哈哈凉不凉!”
林野毫无反应,叹了口?气:“凉,身体凉,心更?凉。”
“不要这?样嘛,我也是为了保持清醒才去跑步的。”
“没关系,你为人师表不要撒谎,”林野忧愁望向窗外,“一定是陪着伤员太无聊才出去跑步的。”
“怎么会呢!”
林野摇摇头:“一个无趣、苍白又脆弱的身体,还脏兮兮的,啊,不对,是一半脏兮兮的,对于高高在上的五条悟先?生来说有什么吸引力呢?”
五条悟本该开个玩笑,囫囵过去,但?他突然想到了刚刚林野的身体,喉头滚动?片刻,一时说不出什么话来。
尤其是,他出去跑步本就是为了让心底的这?股无名火撒出去,但?不知怎得,被林野这?三言两语又勾了出来……
林野见五条悟竟然愣住,还真?有点生气了:“不是,你连装装样子都不肯嘛!”
说罢,他就想给?五条悟一拳,手都扬起来,五条悟这?才反应过来,这?时候让林野碰自己一下估计他刚刚那三十圈里做的心理建设就全毁了,于是赶紧跑走。
打也打不到,林野更?气了,一时也忘了身上的伤痛和疲惫,追着五条悟满屋乱窜,好不容易把五条悟逼到墙角,这?厮又仗着身高腿长的优势从茶几上迈了出去逃出生天。
林野气不过,开始拿起周围的东西砸向五条悟,结果刚抄起一个水杯,只听“笃笃笃”敲门声突然响起。
二人这?才想起自己是在做客,立马乖巧坐在茶几两侧,林野清了清嗓子,字正腔圆地喊道:“请进。”
本以为是医生到了,但?却是小林雄太从门后探出了头,对五条悟招了招手:“小六眼,过来一下!”
五条悟:“好嘞!”
看着五条悟一幅小人得志成功跑路的样子,林野瘪了瘪嘴:“不是,小林老哥,你不关心一下我的伤势吗,我这?只手怎么也是你给?我的啊!”
“哦对,”小林雄太一拍脑门,这?才反应过来,“儿砸,你还好吗?”
林野瞬间入戏,气若游丝道:“不好……好虚弱……浑身无力……简直无法活动?……”
小林雄太“嗯嗯”两声,根本没注意林野说什么,随口?说道:“好的好的,没事就好,健康第一,内个,小六眼,你知道这?儿有什么能说话的地方吗,最?好能有空调,今天还真?是挺热的哈……”
门“哐”得一声关上了,连同林野心中对这?两人的好感,瞬间消散了。
他重?新在床上躺尸,开始思考自己这?一生到底做错了什么……
*
“伯父找我干嘛呀,火急火燎地把我叫出来,”五条悟被小林雄太拽着往前走,一脸疑惑,“林野还伤着呢,一个人在屋里待着不合适吧……”
“你还说我,刚才不是你一个人出去跑步把他晾屋里他才生气的吗?”小林雄太一点面子也不给?。
“什么嘛,”五条悟嘟着嘴,“我刚刚在山上跑步也是一直看着林野的……”
“哎呀知道知道,就你那点小心思我还能看不出来,嘴上装着不在乎,心里比谁都关心我儿子……”
说话间,二人竟然走到了老宅的厨房。
五条悟一脸疑惑:“这?是……”
小林雄太一把掀开藏在一旁的桌布,亮出里面一个硕大的……寿桃。
“哒啦!”小林雄太难掩语气中的得意,“我做了一宿呢!”
五条悟嘴角抽搐:“这?是……那位前辈的大寿?”
小林雄太面露鄙夷:“啧!还说你在乎我儿子,连他二十岁生日都不知道!”
“蛤?”
“今天他生日啊!这?儿没烤箱,做不了蛋糕,”小林雄太又从怀中掏出几本册子,还有蜡烛什么的,“他长大了,终于能把菅原道真?的信物传给?他了,你说我把这?些藏在寿桃里端给?他,林野会不会感动?哭……”